这辈子就算了吧。
有时候姚思礼会想她被何欢折磨了这么久,为什么不干脆放弃呢?回家,回东北,回到热炕头,围着一锅热乎乎的芸豆排骨,在锅边儿贴上两个香喷喷的饼子,后来她觉着是放不下这些年辛辛苦苦得来的一切,不是怕失去,而是不能因为何欢这个人渣失去,就好像九连环,不是打不开,而是不能用生拉硬拽的方式粗暴打开。
但现在一切都归零了,秋末时节,江水是凉的,南方的天气去了燥热,北方只等着供暖,姚思礼觉得愧疚,没跟她爹妈说一声,现在想说也来不及了,她忽然觉得没那么多东西放不下了,可等她这么想的时候放不放下似乎都不重要了。
她放松躺在水里,不断往下沉,没想过挣扎,姚思礼已经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从县城里费了不少力气游到这座大城市,就跟旱鸭子被扔进这建江里一样,挣扎了这么多年,她隐约能看见建江上头的漂浮物,被水流一时不停冲走。
直到江面上绽开一朵巨大的水花,她瞧着那是个肩宽体高伟岸挺拔的身影,如今像是飞在江水里的某种猛禽,是齐非吧?一定是他吧?他真奇怪,那么善良、真诚、炙热,却喜欢上她这么个糟糕的人。
姚思礼感到害怕,倒霉就像灰指甲,一个它能传染俩,比如她遇见何欢,再比如齐非遇见她,想到这儿她难受极了,江水冲进肺腑,胸腔里头疼得摸不到碰不得,意识渐渐像是炊烟般飘远,眼前一片模糊。
“姚思礼!醒醒!打120啊,愣着干什么!姚思礼!”齐非浑身湿透,双手交叉压在姚思礼的胸口一起一伏,头发凌乱在额前,不停往下滴着水,他这次长了点儿精神头,既然姚思礼不愿意他管这件事,那他就少说话,他相信姚思礼的一切决定,可他哪里能想到少说话的代价就是她往建江里跳。
周遭的人纷纷朝他们围拢过来,不少人拿着手机拍照,议论声也从未停止过,齐非掏了掏兜,按了两下手机的锁屏键,屏幕没亮,应该是进了水,他愤怒朝着人群大嚷:“看够了吗?!看够了就叫救护车!”他听见有人说什么:真跳啊,还以为是闹着玩呢。
姚思礼觉着胸前很疼,蹙着眉半天眼睛才睁开一条缝,止不住咳嗽,灌进胃里的水不停翻涌,终于一下子全吐了出来,她满眼都是齐非焦急的表情,却没办法告诉他自己没事儿,只能任由齐非抱着她折腾。
齐非伸手拂去她面颊上贴着的湿头发,把姚思礼紧紧抱在怀里,“没事儿了,放心吧,有我在呢。”他说着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上久久没能移开,幸好他的脸是湿的,否则肯定会被姚思礼瞧见他哭了,他想带姚思礼走,离开这么个狗屁地方,离开那两个脑子有病的人。
姚思礼抱紧齐非的胳膊,双目却是呆滞的。
齐非低下头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水珠,“姚思礼,跟我回家吧,咱回老家,我有房子,到时候我挣钱养你,我天天给你做你爱吃的,你乐意干啥就干点啥,日子怎么过不是过?咱不跟他们耗了,行吗?”
她目光缓缓上移,看着齐非的眼睛,听着周遭议论的声音,嗫嚅了下唇,她想说好,但又如何都说不出口,齐非……挺好的,但不是她配得上的那种好,他就是太好了,事事以她为先,她才不敢想,姚思礼觉得她自己不配得到这种甘愿放下一切的爱。
“齐非,别说这些好吗?我发现我没我自己想象的那么喜欢你,还是算了吧。”她止住咳嗽轻言轻语回答齐非。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什么算了?”齐非的肢体僵硬着,他不明白姚思礼为什么现在要说这个,更不相信她这么看不开事儿,宁可留在这儿被何欢没尽头一直折磨下去,也不愿意跟他走,这儿到底有什么值得她把下半辈子都搭进去?世界这么大哪儿还混不来一口饭吃?
“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合适,三观不一致,在这儿有我这么多年奋斗的结果,我不可能放下,齐非,这是我余下为数不多的善良,你就当我淹死了吧。”姚思礼忍着疼一口气给齐非的感情和付出判了死刑,秋风吹得她浑身发冷,姚思礼咬着没有一丝血色的唇,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她颤抖着推开齐非的手,执意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咱们别在这儿说成吗?”齐非压抑着心中的不悦,咬着牙小声跟姚思礼说,他知道她现在太过脆弱,需要人照顾,可他自己也像是一个气球,每每觉得人生终于要苦尽甘来了,姚思礼就拿出一根针扎他一下,逼得他泄了气,齐非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只能告诉自己不管怎样,都等姚思礼好了再说。
“我决定了。”姚思礼拖着就要虚脱的身体,双腿发软,只能爬到一棵树旁,背靠在树干上。
“这事儿再说吧,好吗?”齐非低下头,忍着难受求饶似的温柔极了,他知道他就快忍不住了,希望姚思礼能给个面子别再说了,“等你好了我们再商量。”他觉着姚思礼是受了刺激一时想不开,等她好了肯定不会再提。
姚思礼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不用商量,我觉得我喜欢邱家成,就是跟我一起去香港的那个,你也见过,他有钱有颜,还成熟稳重,等你去医院检查完了,我们就别联系了,这回是真的,我们之前说好了……”
“姚思礼!”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大声呵斥阻止,“别说了,行吗?”
她看着齐非痛苦的表情很是惊诧,但片刻之后更多的是决绝,“不行。”
“你够了没有?!你觉得我不配是吗?!我就不配得到幸福是吗?你一次又一次推开我,我是人,我也要脸的,我已经低三下四做你的狗了,你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能把我当成一个有感情的人?!这里头跳的人心不是石头!”齐非拍着自己的胸脯,一个大男人竟然在众人面前痛哭流涕,“哪怕就只是抱抱我,给我一点温暖就这么难吗?!我从来都是没有任何理由去选择你,而你呢?!哪怕有一丁点儿风吹草动第一反应就是把我推开!你为什么能仗着我对你的喜欢这么对我?!姚思礼,你没有心!”
姚思礼看着他一时无言,只哽咽着尽量让自己别跟着哭出来,她幻想自己是什么恶毒王后,理所应当铁石心肠,以坚守自己所固执的一切,包括无法挥散的不配得感,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跟何欢那一家纠缠到什么时候,但齐非该是自由的,该是无忧无虑去拥抱幸福,而不是跟自己在这儿丢人现眼。
她酝酿了一会儿,确认自己不会一开口就露馅儿,“是的,喜欢你让我觉得很难,所以咱们就都别互相难为对方了,好吗?”
“行。”漫长的沉默过后齐非给了她肯定的回答,他累了,不想再坚持和纠结了,既然姚思礼没打算有以后,再强求下去多少有些讨人厌了,齐非第一次这么痛快,说不好听的他觉得他自己像是发了炎的前列腺,想一想都觉让人膈应,姚思礼估计也觉得他贱,与其强求不如放手。
救护车大老远扯着嗓子唱着歌开过来,几个穿着救护制服的人从车里跳出来,警察站在外围疏散人群,开辟出一条路,担架员抬着担架冲到两人跟前,但耳边本该有的嘈杂声在姚思礼的耳朵里都不存在,她愣了一下,然后冲着齐非淡淡笑了,“那咱说好了。”
两人被塞进了救护车,齐非坐在一旁注视着躺在担架床上的姚思礼良久,心里还是紧张她,放不下她,“医生,她会不会水肿、肺炎啥的?她身体不好,总是喝酒熬夜,别留下什么病根儿,有什么检查我们都做。”
医生坐在一旁拿着听诊器给姚思礼听了半天,终于放下手里头的东西,女医生温柔说:“没有生命危险,家属不要太过于紧张,等会儿拍个片子再看一下具体情况。”医生把听诊器揣进兜里,见姚思礼把头别过去不看齐非,还以为是小两口闹了别扭,“姑娘,你老公挺关心你的,有事儿好好说,别动不动就往江里跳,多危险呢,一旦哪次出了意外后悔都来不及。”
姚思礼转过头无精打采看了一眼医生,白得跟纸一样的脸上扯出一丝苦笑,“他是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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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更不能跳了,有这么好的朋友关心你,有啥想不开的。”医生瞧着得有四十来岁,反正要比姚思礼大,“我见过太多自杀的人了,就早上还接了个喝农药的,喝完了后悔了,后悔也晚了,一盆一盆往外吐黑血,你还年轻,别做傻事儿。”
姚思礼点了点头,余光瞄了一眼齐非,他没有离开,默默握着她的手,给她冰冷的身体传递来一点儿热量,姚思礼觉得整个身体只有被齐非紧紧握着的手是热乎的,以至于使她就要沉沦在齐非别样的温柔里。
程沛奇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医院走廊里乱走,好几次差点撞到上厕所的病人,他打姚思礼的电话关机,打齐非的电话还是关机,直到姚思礼颤颤巍巍扎着吊瓶扶着走廊里的扶手朝程沛奇走过来,他才瞧见齐非举着吊瓶一声不响跟在旁边,两人之间虽然没离多远却像是避嫌一样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姚思礼见到程沛奇说了句:“我没事儿。”
但一看就知道是假话,她换上一套干净的睡衣,还是齐非趁她拍片子排队时跑到医院门口的商店里买的,是那种很舒服的纯棉材质,粉粉嫩嫩不像是姚思礼自己会主动选择的,两个人都板着脸,齐非更是一改往常的嬉皮笑脸,整个人都很拘谨。
程沛奇一下子就看出了不对劲,但他不知道该问他俩哪一个比较好。
齐非把吊瓶挂起来,凝视了一旁的何欢良久,最后还是把话憋进了肚子里,他没有立场再去为姚思礼做任何事,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刚才忘了给自己买衣服,所以浑身仍是湿的,垂头看着一言不发的姚思礼说了句:“那我就走了。”
“齐医生,你不是办理了住院吗?怎么就走了?”程沛奇想打个圆场,明眼人都瞧得出来所谓的住院就是冲着姚思礼来的。
“不占用公共资源了。”齐非很不自然笑了笑,“反正我也没啥大事儿,就回去上班了。”
程沛奇给姚思礼递了个眼色,示意她说些什么。
“姚思礼,再见。”齐非低声说。
姚思礼瞥了他一眼,态度冷冷淡淡,“嗯。”
“走了。”齐非朝着程沛奇摆了摆手,没留恋径直推开病房门,转身消失在门口。
一旁的何欢像是看戏似的偷笑着,他大概还不知道他老婆在建江大桥上闹了这么一出,毕竟他的手还不能拿手机,但姚思礼在楼下做检查的时候一旁的病人家属不停翻弄着手机里的视频APP,她光是听声就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扬名天下”了,她从来没这么庆幸过,庆幸自己聪明,及时赶走了齐非。
没出她所料,没多久程沛奇就捏着手机走到姚思礼的床前,面色凝重看着她,“高总来电话了。”
姚思礼连看都没看,“开除我?”
程沛奇犹豫着没说话。
“你接吧,就说我现在说不了话了,是开除我还是怎么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累了,有什么问题等出院了我会好好配合的。”她说完干脆把身体转向一旁。
这回何欢没偷着乐,而是冷嘲热讽说:“姚思礼你不是很厉害吗?找那么多人打电话去总公司投诉我吃回扣,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干的?你刚勾搭上云莱,紧接着我就被开除了,我一查结果举报我的几家都是云莱的狗腿子,现在遭报应了吧!”
姚思礼突然睁开眼,皱着眉转头看向何欢,开口时没有好气儿,“你说是云莱找人举报你的?!”
“死到临头你还装。”何欢不以为然,“你能不知道?那个姓齐的真他妈的阴,说一套做一套,他一个搞酒店度假区的跟我八竿子打不着,不是你还能是谁?!再说了,什么经理说到底还是个打工的,他姓齐的至于为了搞我这么一个打工仔到处刷脸卖面子吗?!”
姚思礼听完他的话,头一次觉得何欢说的确实在理,她心里隐隐不安,可回头想想这一切似乎跟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那是齐余齐非兄弟俩之间的事,她插不了手,也没资格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