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后,狩元帝在御书房同几位大人继续探讨大战事宜,朝上说的简单,但实则涉及十万余人的性命,内里盘根错节,大到战略布策,小到吃喝拉撒,都需要朝中无数人协调。
这事若是搁几年前,国库亏空,奸臣当道,必定是要吃突厥的亏了。
但这六年来,狩元帝即位后无一日不兢兢业业为国事操劳,改新政、举贤人,让原本快要塌陷的越朝重新焕发生机,让越朝终于有能力反击那些蠢蠢欲动的边境蛮子。
国事一商讨就是个把时辰,眼看到了正午,狩元帝便留了几位臣子用膳,他想起今日非同寻常的大红袍,神清气爽道:“听闻胡爱卿对品茶颇有钻研,正巧唐女官近日钻研茶道,还请爱卿品鉴一番。”
郑重阳早就命人备着了,狩元帝一发话,便由数位奉茶侍女端上茶水,十分爱茶的胡尚书饮后赞叹不已,甚至还想同唐女官交谈一番。
狩元帝品着茶,看了看眼前这个宫女,不是熟悉的样子,再看看爱卿身边的几位,都不是早上那个宫女,有些淡淡的诧异,只是很快,他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表情顿时阴沉了几个度。
胡尚书还在那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到皇上的表情,直到被右丞相踩了一脚,这才讪讪住口。
殿内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午膳一道又一道摆上来,狩元帝这才将茶水一饮而尽,夹起一筷子珍馐:“这道水晶冻肉不错,爱卿们尝尝。”
于是殿内又开始新一轮的欢声笑语,倒是刚才话多的胡尚书默默闭上了嘴,心里十分无辜:皇上这喜怒无常的性子又变本加厉了,夭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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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葳蕤姑娘怎么在这擦柜子,不去皇上跟前奉茶呀?”
“难不成是被皇上训斥,没脸再往前殿跑了吧,啊哈哈哈哈哈~”
奉完茶的几人从御书房回来,端着茶盘在葳蕤面前极尽嘲笑,期待着葳蕤从云端上狼狈坠下,露出不堪受辱的模样。
然而葳蕤只面无表情擦着柜子,淡淡道:“你们若是嫌这差事不好,我倒可以去和姑姑提议,给你们换个地方,你们也在这御茶房多年了吧,这么多年没得皇上青睐,是不是该换点新人,给皇上洗洗眼睛呐?”
“你!”五人团又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们屡挫屡败,却永不言败,不得不说,这坚持不懈的勇气还是十分令人佩服的。
看着葳蕤淡定自若的模样,其中最胆小的宫女忍不住问:“你不会真的要去同姑姑说换人吧……”
“小彤!”珍雨瞪了她一眼,这蠢货怎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啊。
葳蕤看她们五人之间暗流汹涌的官司,微微一笑:“那可说不准,若是让我不开心,也就一句话的事,至于先换谁……那就要看你们的态度了。”
葳蕤说的话不得不信,她刚刚为姑姑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还在皇上面前露了脸,想让姑姑换五个人可能有点难,但随便遣走一两个,那还不是立马的事,于是几人互相对视一眼心里都有了成算。
“你们想什么呢,可别信她的话,她就是吓唬你们的!”珍雨没想到嘲讽人不成反被拆老家,顿时急了。
可谁知其他几人都不说话了,小彤心想,你从前总是在唐女官面前争着表现,唐女官是记着你了,可不记着她们呀,你倒好,唐女官定是护着,可是她们又有谁能护着?
葳蕤见几人面上煞是好看,平静地添了把火:“我这里还有一个从云出大师那里得来的方子,正巧需要一个人帮我,刚还想着是再添一个宫女,还是说,从你们中间……”
“葳蕤姐姐,我在御茶房两年了,什么活都干过,你只管吩咐我。”
“葳蕤姑娘,我最听话了,你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
“来,葳蕤姑娘,赶紧把抹布给我,这些杂事,我来就好,怎么能劳烦您呢,您就安安心心地研究方子,其他事,都我来。”
御茶房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方才还在珍雨身边的小姑娘们,一下子都围到了葳蕤身边,珍雨倒成了那个孤家寡人。
珍雨看着眼前与她无关的热闹,气得脸都快歪了,但又无计可施,只能转身狼狈而走。那可是云出大师的方子,再不走,她都要忍不住上去献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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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和日丽,碧空如洗,再过几日就是二公主周岁宴,原本是大好的日子,这节骨眼上就是有人不长眼,在今日早朝上,先是说二公主的周岁宴不符合礼制,又扯到后宫后位虚空多年,不利于国家安定,最后还明里暗里说狩元帝登基多年无子,提议今年再增加一届选秀。
虽说狩元帝当场就把人拖出去打了,但这些臣子事不好好办,反倒管起他后宫了,让他十分恼火。
不过他也知道这人只是一枚棋子罢了,背后不知道是哪家勋贵想要皇后的位置,才在朝上兴风作浪。
朝中官员还有待调整。虽说这几年科举考上来不少才学出众的学子,但毕竟年纪尚小,如今朝中还有一半是盘根错节的勋贵,这些勋贵不打下去,永远有人在那尸位素餐。
他坐在桌前,桌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奏折,他想起自己曾立下的宏图大志,想起呕心沥血的日日年年,可那些臣子,却从来只顾着自己的家族利益。
他堂堂天子,竟也成了臣子眼中的棋子!
“来人,上茶。”狩元帝声音格外低沉,有如雷前征兆,就连常年侍奉左右的郑重阳都不由有些冒冷汗。
今日上的依旧是大红袍,前两日这茶还令狩元帝爱不释手,但今日他一尝,就哐当的一声扔回桌上:“御茶房里是只有一种茶了吗?”
郑重阳连忙让人去御茶房通报,不多时,各种名贵茶汤便被一一呈上,茶香飘满了整个御书房。
而狩元帝只尝了几口,便置之不理,半晌后摆手:“都给朕撤下。”
茶撤下后,郑重阳以及近身伺候的太监宫女也被赶了出来,郑重阳的徒弟小得子弓腰靠近:“师傅,您说这该如何是好,这这外面好几个大人求见呢。”
“就说皇上忙着批奏折,没空见他们,要是嫌命太长,倒可以闯进来。”郑重阳哼了声,唬的小得子擦冷汗。
“哎呦,只盼着皇上早日息怒,可别伤了龙体呦。”
每年总有这么几次,狩元帝被那群蠢蛋气得肝火旺盛,茶饭不思,都说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皇上一生气,他们下面的人也没好日子过,整日里战战兢兢的,就怕皇上看不顺眼把他们打发出去。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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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便是二公主生辰,皇上怎么都会给二公主面子。”郑重阳气定神闲,只是有一事令他不由多想,“你说,方才皇上怎么就同茶较上劲了呢,这大红袍,他前两日还夸着呢。”
小得子眯起眼:“您是说,这大红袍今日做的不对味?”
“咚”的一声,小得子头上冒了个大包,小得子捂着头委屈不已:“师傅您打我干嘛呀?”
郑重阳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就被不知道什么东西砸了下,里面传来狩元帝的声音:“都给朕滚远些。”
“嗻。”郑重阳连忙带着徒弟滚远了,他原本的气定神闲立马就消失了,气急败坏给了徒弟三个栗子,“蠢货,嚷嚷这么大声作什么!”
这回小得子啥话都不敢说,只睁着一双认错的眼睛看着师傅。
郑重阳拧起了眉毛,这回皇上的气看起来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这么下去,别说是二公主的生辰宴,看起来皇上他自己生辰都不一定能让他息怒。
他拍了拍徒弟的肩膀:“你给我守在这啊,我去去就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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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今儿是什么大风竟把郑公公给吹来了。”郑重阳悄无声息踏进御茶房,唐女官一个哆嗦,立马捧着茶前来相迎。
方才皇上那一出可真把他们吓坏了,茶房里十数人拼命奉茶,唐女官使出了看家本领,结果又全被退了回来,唐女官这忐忑的,就怕皇上一个不满意撤了他们的职。
“不是什么大事,”郑重阳安抚人心,继而吐露来意,“你这御茶房来了个新人,我自是要来看看她这茶奉得怎么样,可适合待在御茶房。”
唐女官立马叫来葳蕤:“当然适合,还得是您郑公公慧眼识人,若不是您安排,我可要错失这么好一个姑娘了,来,葳蕤,快给总管泡壶茶,公公平日里最爱那淮南毛尖吧,我这里还存了些,赶紧给郑公公取来。”
唐女官心下一松,简直要阿弥陀佛了,万幸这几日她特地用心教了葳蕤一番,万幸葳蕤学得飞快,原本她还不乐意呢,现在看来,还好葳蕤学得快,要不然可要得罪郑总管了。
郑重阳与唐女官笑着寒暄,看一旁葳蕤手起水落,温壶烫杯、投茶冲茶、刮沫出汤,姿态优雅,十分赏心悦目,不由地点了点头,若是之前那壶旧茶只是让他觉得葳蕤有冲茶的天分,这回他未曾喝下,便觉得这葳蕤已经可以出师了。
葳蕤对此已是得心应手,待出了茶汤后,她斟于郑总管与唐女官一人一杯,收手退后。
淮南毛尖茶汤嫩绿鲜亮,清香高爽,郑重阳先嗅其香,再品其味,不由亮了眼睛:“唐女官可真是费心了,这小姑娘的茶艺,恐怕是得了唐女官真传。”
唐女官也在震惊中,昨日葳蕤泡出来的茶虽好,但能品出其中的不足,今日这杯,当真是丝毫能挑错的地方都没有,仅一日,这葳蕤就已经到了如此技艺,那往后还了得?
唐女官勉强附和:“是葳蕤天分好。”
郑重阳笑笑:“想来也是唐女官教导的好,我还有事忙,便不在这麻烦唐女官了。”说着,他站起身,在唐女官要送他时,瞧着那壶茶道,“这茶倒有些新滋味,唐女官恐怕走不开身,那就劳烦葳蕤姑娘再取些茶来,随我一同去献给圣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