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家人,真的都挺厚道的。
再讨厌这渣爹,他们也没想过用扫帚给人赶走,只想着冷脸,让人下不了台,自己灰溜溜离开。
毕竟这是烟烟爸,做得过分了也不像样,有点不尊重烟烟。
真要说起来,烟烟妈还在时,其实也没和这人撕破脸。龙舅妈就经常听见人打电话给江省那边要.....不是,谈抚养费。
平时温温柔柔的一个人,语气还怪凶的,比她教训龙二毛还厉害。
这就给了苏其儒机会,他心中难免松了口气。
真没想到龙家人这么淳朴的啊!
和龙紫璇那个女人一点也不一样。
——早知道他心理阴影个屁,早就过来和这群厚道人打好关系了啊!
除了后座的那堆礼品外,后备箱里也都塞满了礼盒,烟、酒一个不缺,还有很多实在的肉、油之类,档次都不低。
章温絮估摸着,这是对方下了飞机后在渝省买的。
但礼物代表不了什么。想沾到灵气点背后的巨大价值,就是把整个苏家送给烟烟都是应该的。
龙家人不伸手,苏其儒也不尴尬,自己一趟一趟地把礼盒拎到龙家屋前的空地上。
他穿得西装革履的,现在跑得满头大汗,儒雅俊美的脸格外狼狈,还自顾自地笑:“瞧我,人老了,力气也不行。”
旁边的年轻小伙想帮忙拎,苏其儒还不干。
甚至瞪了对方一眼。
这么没眼力见的!要不是手底下临时找不到更年轻更帅的司机,他就换个人带了!
本来还有点其他心思的苏其儒,现在完全没那想法了。大概因为这是龙紫璇的故乡,又住了几十年,余威犹在吧。
她肯定不愿意女儿找个小白脸二愣子。
当男宠都不够格。
一片沉默中,龙二毛冷不丁地问:“江省来的,你就不好奇烟烟在哪儿吗?”
苏其儒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这是在喊他。立刻垂下头,叹息一声。
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卖惨的时候,这人笑了:“烟烟肯定是出去玩了吧?小姑娘嘛,也正常。”
“我和烟烟她妈是彼此初恋,刚谈的时候我俩也就20来岁,也爱出去玩儿。”
这话没出错。毕竟龙知烟为什么“出去”,理由大家都知道。
身为父亲,苏其儒帮着厌恶他的女儿找补,姿态很低,顾全了彼此的脸面,挺妥帖的。
但龙舅妈也是女人,忍到现在,她实在听不下去了。
“初恋?听着挺洋气啊。我曾秀花不懂那么多,我只知道一件事儿。我妹子当年和你离婚,是因为你出轨!”
现场一静。
楼上的龙知烟听得入神,无意识地摸了颗瓜子,一嗑。
瓜子是农村自己种的,个头大,品质特好——嗑开的声音也特清脆。
“.......”
楼下的人又是一静。
*
助理神情微妙。
出来赚个差旅费,怎么又吃这么多瓜啊?
他去年毕业,入职也才大半年。但因体质特殊,已经在苏家的公司里吃到了不少瓜。
按照从小到大的经验,这瓜还保真。
比如,看似恩爱的苏总夫妻,女的是小三上位,男的在外面养了小四小五,听说还是找的前妻替身。
小三上位的夫人也不是善茬,当年携子上位,携的那个“子”压根不是苏总的。所以后来才拼二胎来着。
还有,苏总虽然公司不大,但他有靠山啊(当然疑似靠不上),他哥公司更大,至今未婚。
更有趣的是,苏总他哥并非gay,似乎喜欢的是弟弟的前妻......当然人家没找替身。
此刻,站在这苏总前妻的家乡,助理又吃到了新瓜。
苏其儒的脸色还算好。早就猜到的事儿,总好过他原以为的扇巴掌。
这闺女比她妈妈的性格好多了啊。
怀着莫名的欣慰,苏其儒正想继续,龙舅舅却根本不想再听他粉饰太平。
这位老实了一辈子的农民,此刻是以哥哥的身份,为他已逝的妹妹说话。
“苏其儒。”
声音不大,兰花县口音,黝黑满是沟壑的脸上眼神却很严肃。
苏其儒的笑脸缓缓收起。
他觉得不太妙了。
“当年家里穷,紫璇去江省打工,认识你,和你结婚。你条件好,我们都知道。爸妈打电话劝过,但紫璇自己愿意,我们也随她去了。”
“但现在,我很后悔,我龙建业不是个好哥哥。”
龙家人都看向了苏其儒。
明明没有任何辱骂,但比起先前,此刻他们的目光,却让苏其儒无所遁形。羞窘、恼怒、懊悔......剧烈的情绪中,苏其儒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个畜生。
“过去都不提了,紫璇也不在了,但烟烟是她唯一的姑娘,也是我们龙家唯一的根儿。”
“你给了18年抚养费,我当舅舅的在这里做主,等你老了,60岁了,烟烟也会赡养你,绝不拖欠。”
“至于其他,大家心底都有数。你伤害了紫璇,没有养过烟烟一天,你苏其儒扪心自问,你想要的那些,不过分吗?”
龙二毛一个劲点头,可不是么,抚养费换赡养费才公平啊!
就连吃瓜的助理都没法反驳。龙总有钱,闺女和前妻却住这种小破房子。现在为了灵气点腆着脸上门认亲,不是欺负老实人么?真挺讨打的哈。
他想要什么?
苏其儒自己都不明白。
是灵气点吗,可他都四十多了,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
修仙就更搞笑了,他这六根不净的资质,修也修不起来。
是为了看龙家人过得有多苦、亲女儿有多穷吗?可别人只会骂他,是他当爹的失职。被人骂,没什么好痛快的。
是想要让龙紫璇后悔当年执意离婚吗?可明明他才是过错方。而且她也不在了,活着的18年没瞧得起他一次。
.....
还是说,他卑劣地想要率先与亲女儿培养感情,让曾经觊觎自己弟妹的苏其钺永远羡慕嫉妒他?
可他分明早就错过了最好的培养感情的21年。亲女儿要真亲近他,要么蠢要么傻。有这么个女儿他真的高兴吗?
苏其儒想了很多。
山风吹过,大概这里真是灵气点,头脑清醒几分,满心的不堪突然没了。
他再度开口,却只说:“我想去看看龙紫璇。”
那个野心勃勃只爱钱,分明出身不好却极有商业天赋、险些把他架空的女人。
那个他原以为会改嫁给苏其钺打他脸,或是二嫁得越来越高,最后却只平静地在山里养了18年闺女就去世的女人。
他真没想到她走得那么早。
“因为女儿成年了,你就没有牵挂了吗?”
山风不歇,苏其儒面无表情,裁剪很好的西装裤上沾着草籽,声音散在风中,身形有几分寂寥。
褪去嬉皮笑脸,他的确生了副好皮相。否则龙紫璇当年也看不上他。
苏其儒蹲了下来,想要做点什么。可哪怕是草木旺盛的夏天,这里也被打理得很好,他想拔颗草都无处下手。
就像当年,龙紫璇展现出对商业的兴趣,苏其钺就整天手把手教她一样。
明明苏其钺藏住了心思,龙紫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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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无所知——当然,此刻43岁的苏其儒相信,这个聪明的女人绝对知道大伯哥喜欢她。
她自然利用苏其钺的样子,和当年初来江省,向他求助而后逐渐熟悉多像啊。
两人恪守礼节。可苏其儒就像此刻一般,无措、无从下手。
他这个丈夫像个外人。
许久,苏其儒站起身:“我走了。”
坟前无人应答。想起这浑浑噩噩二十年,苏其儒挺想笑的,他也真笑了。
“夫妻一场,你要的我会帮你。龙紫璇,龙知烟只会是你的女儿。”
“我不和你抢。”
*
苏其儒走了。
带着他那吃饱瓜的助理和空车。
“礼物带都带来了,干嘛不要?还有红包,这又不是转账,没有记录的。咱家附近也没监控,收了又咋滴?!”龙二毛理直气壮。
天知道,他姐虽然暴富了,但钱还没到手啊!
这么多好东西,傻了才不要——主要是因为苏其儒的态度,不那么死皮膏药了,这东西拿着也就没压力了。
“哪怕是走亲戚,也没空着手上门的。”见他妈瞪他,龙二毛咕哝。
龙舅妈这才笑了:“是这个理,亲戚。以后咱就当门远亲处着,反正21年没见也的确是远亲哈。”
她赞赏地看了眼龙建业,觉得这当家的关键时刻还算拿得出手。
起码几句话,把那狗皮膏药甩脱了。
从那堆礼品里找出几条名烟,敷衍地塞给龙建业:“建业啊,你辛苦那么多年了,也该吃点好烟,喝点好酒。”
趁着龙舅舅感动,龙舅妈动作自然地把早就眼馋的金饰扒拉到自个儿面前。
“这啥玩意儿?la,mer?腊梅er?咋那么烫嘴呢。没听过这牌子啊。”
章温絮倒是知道牌子,没好多解释。
龙大毛帮他妈拍照识图,一惊,把价格给他妈看。
“哎哟我滴妈,一万多!这几个瓶子罐子,比五百斤红薯粉还贵哪!”
一共有两个“腊梅”礼盒,顺手把其中一个递给未来儿媳妇。
龙舅妈顾不得别的,赶紧拆开金饰礼盒。
大金镯子,一看就分量十足,上面还有价格,一连串0看得她眼睛晕。
“别是个假的吧?就咱赶集,买的衣服30块钱,标签上也写的300不是?”龙舅妈晕得扶住儿子的肩。
“那不可能,这可是在江省有两个厂子的大老板。就他一开始那脸皮厚度,也活该挣钱。”龙二毛还不知道亲妈给的消息滞后,人苏其儒早开公司了。
反正他现在对苏其儒的脸皮还是服气的,并决定多多学习。
“再说了,这金镯子上面有克重啊,也是大牌子。妈你真是瞎扯呢,非得人家把发票杵你面前。”
两个大金镯子,一个很厚重,另一个款式年轻许多,明显龙舅妈和龙知烟一人一个。
此外,还有金的小猴子挂坠。龙知烟就是属猴的。
龙大毛忙着拍照识图,一开始还拿给他妈看,后来就直接自己扯着嗓门喊了。
“妈,这包要三万九。”
“这个更贵,六位数!也不好看啊。”
“爸你这酒是茅台。”
“怎么还有手机?五个,都是水果牌的。”
章温絮也挺激动,没见过这世面。
但也没想到,这一向憨厚寡言的男友,话也挺多的啊。
龙舅妈都快晕过去了。
余光看到龙知烟下楼,她总算活了过来。一把蹦起来,把从龙大毛那儿抢来的厚厚一摞红封递过去。
“烟儿!这是你那边的亲戚,走的礼你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