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小花走进公司，就跑到尤芷的办公室往沙发一躺，两秒后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叉搭在茶几上，伸手进口袋摸出手机，玩着。
“你通知一下他，改时间了。”
尤芷半推开门，偏头冲员工交代工作，一进门就看到有人已经占地为王，并不意外：“我正要找你，待会Thomas过来开会，你顺道见见他。”
蒋小花抽空抬了下头：“谁？”
“公司新来的法律顾问，Thomas吴律师。”
她一口否决：“不行，见面会见我，也要在正规的渠道购票。”
尤芷挑眉，明白她的意图，接着和她讲起过几天的行程安排，因为近期筹备一场钢琴独奏音乐会，音乐会共分为两个篇章，第一部分是古典作品，第二部分是现代作品，其中是否加入古典和流行不同的元素相结合，就要听钢琴家本人亲自确定。
只不过一直以来蒋小花的发展重心还是在国外，没有学成归来的想法，或许钢琴在西方没落之事是她耿耿于怀的，要不是近期工作原因身不由己，她也不会决定在国内举行第一次个人独奏音乐会。
蒋小花拎着包起身，刚迈一步，尤芷似乎读懂了她的心里小九九，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她身上，问道：“去哪？”
“当然不打扰你工作啊。”
她拿起包包往背后一甩，径直走向门口，波浪长发似无声地轻晃着。
门慢慢掩上，突然伸出一只手出来，随着“拜”一声，声音却在门后面，尤芷见状，连连摇头，如果她对音乐会不上心，至少知道日常练琴。
一秒，两秒，三秒……倏地站起身来，这会儿才想起三个小时后她有个社交聚会。
蒋小花打算拉上米梨一块出去，又想了想，还来不及走远，这孩子指定先一步告诉给尤芷听，还是一个人享受一两个小时的快活。
***
在嘈杂的环境中，迪笛坐在近中间的座位，视线盯着玻璃窗外的楼外大屏，神情不太好。
正是预售蒋小花的个人音乐会，她不自觉地咬着指甲盖，这个大屏不仅是市中心的位置，人流量旺，一抬头就能看到，即使只有短短15秒，却在一分钟内轮换两次以上。
这速度，瞎子能看，聋子能听见。
网上的抨击从未停止过，居然心安理得的投广告，做宣传，就看看能嘚瑟多久。
因为迟早蒋小花身上的资源，她会一件一件抢过来。
一定只会是她的！！！
“有位的，我朋友她已经到了……那个，我看到她了。”
周遭声音起伏，后面能隐约听到萨可佳的声音，迪笛回过神，就听见旁边拉椅子的“刺啦”，她抬眼：“可佳，我该不会打扰你了？这么突然叫你出来。”
萨可佳一只手覆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便说：“没有啊，你看起来比较有事，打电话的时候，我听你声音……好像哭了？”
迪笛愣了下，笑着说：“才没有，我又得奖了，青年演奏家新秀（钢琴）奖，你很为我开心吧。”
“嗯，恭喜你啊迪笛。”
“谢谢。”
俩女孩激动的互相握着对方的手，手掌互相拍打，萨可佳扭头，看了看四周，掩饰不了满脸的嫌弃：“不过你选这个位子，我不太喜欢。”
“啊？我有问过的，说稍微安静的二楼满人了。”迪笛有点不知所措。
萨可佳拉她起身，说：“跟我来。”
一只手拉着迪笛往前走，另一只手手机放到耳朵边，拨通了一个号码，才说了一两句，经理立刻出现在她们面前，带着诚挚的歉意深鞠一躬，才能让萨可佳满意的挂断电话。
上了二楼，坐在餐厅隔间的靠窗位。
经理依旧微微鞠着躬：“抱歉，萨小姐，是我们服务不周。”
见萨可佳挥挥手，就知道暂时不需要他，便颔首离开。
菜单摆在她们之间，迪笛轻抬眼，看着萨可佳认真点菜的侧脸，默默暗忖，由经理亲自招待，只有和她在一块才有如此极致的优待，真是羡慕不来。
然后她抬头，纠结着点哪个比较好，迪笛随即上翘的嘴角，笑了，回应她两样都点。
偏偏击中萨可佳所想的，就看见她狠狠地点头。
最后一道甜品上来，仍然是经理亲自端盘为她们服务，为刚刚没眼力见作出补偿道歉，萨可佳倒是无所谓，反正安排的位置很合心意，一小口接一小口吃着，余光瞥到迪笛放下了叉子。
扭头，发现迪笛没吃几口，眨巴着眼睛，问她：“不合胃口？我叫经理把所有甜品端进来，你再挑挑看？”
迪笛摇头：“我没胃口，也吃饱了。”视线在萨可佳身上慢慢挪开，她垂下眼睫，不自觉地抿嘴，片刻后松开，用尽力气才终于开口：“可佳，我刚刚不是说我得奖了吗？”
“对啊，所以这顿饭是我给你庆祝的，总之你多吃点，怎么会没胃口，我明明觉得挺好吃的啊，不如你想想待会我们去哪玩？”
“啊……噢，那我想想。”迪笛神情一顿，应声。
只是默默拿着叉子，戳着碟子里的蛋糕。
萨可佳疑惑：“你现在看起来比刚才的情况还差。”
迪笛嘴角扯出一个弧度：“我没有。可佳，我真的吃不下了，如果你喜欢吃，要不把我这份也吃了吧。”
原本打算把蛋糕给到萨可佳，却发现整块蛋糕被她戳得不成样子，愣了愣，不着痕迹收回了手，甚至藏在桌子下面。
“你到底怎么了？”
迪笛抬眼看她，想摇头，又顿住了：“其实我不需要庆祝，这个奖项距离两个小时不到应该就能到我手上，我会听到主持人念我的名字，而在场的各位会为我鼓掌，可惜，我不能拥有这一切了。”
一般来说，奖项的获奖者会提前前一天或当天前半个钟头里，收到主办方那边的通知，迪笛从经纪人冯桂口中得知后，相隔不到一个小时，竟然收到委托代理律师发来的开庭日期，一瞬间，莫名的被一桶冷水由头到脚硬生生的泼醒，就算恨不得把牙咬碎也没用。
不知怎的主办方也知道此事，无论事件真与否，并不想导致颁奖典礼进行不下去，加上后续可能有不可抑制的言论出现，只好第二次通知迪笛方，该奖项取消。
事情一桩桩接踵而至，迪笛一时之间不知是该笑还是生气，总之蒋小花很会挑时间。
“嘭”一声巨响，附近的客人都看向这边，萨可佳坐的椅子往后倒了过去，她猛地拍桌起立，气不过地说：“奖项没收就没收，整得跟玩似的，你说，负责人是谁？哪个主办方？我帮你讨公道……不对，应该是讨回奖项。”
迪笛吓了一跳，留意到周遭的目光，连忙将椅子拎起来，摁住萨可佳坐好。
“你别激动，其他人看着呢。”她笑着叹气，“我不能否认听到自己的奖项被取消，是难过，是和你一样气愤。可是后来又想，我的事情本身就不应该连累到主办方那边，他们的做法不是没道理，至少获奖通知传到我耳边那几分钟，我是开心过的，那就够了。”
萨可佳嘴角下垂，满脸心疼的看着她。
迪笛长吁了一口气：“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聊了，我约你是想问你，你知道岳界吗？”
“谁越界了？”
“不是那个越界，岳界是人名。我虽然有上过几次音乐演奏会的舞台，奈何成绩不出彩，公司好像有点不太想管我了，我打算给自己办个小型音乐演奏会，所以我要自己找资源。”
“这样啊，不是我说你，你都是得过奖的人，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不过你那首钢琴曲，我有给我爸爸听，他的年代只爱老歌，钢琴曲对于他来说是偏门的，但是他听完后夸你了。”
迪笛一噎，觉得怎么听都不顺耳，假装吃惊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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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吗？那你帮我谢谢叔叔。”
萨可佳点头：“我下次带你见我爸爸，你亲自谢。”停顿，想到了什么，“还有那个什么岳界，这个我要问我爸爸。”
见她拿出手机，迪笛用叉子挖了一口蛋糕塞进嘴里，原本她那阴云密布的脸色，瞬间转晴，看着萨可佳打电话的侧影，甚至她忍不住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
“曲律师，辛苦你赶过来这一趟，没想到有临时会议要开，让你白跑了。”
一声声的“抱歉”中，两人相言以握，时间改为了下次，曲易池转身离开时，恰好看见马路对面手挽手的两女孩，平静地挑眉——
那个人见过，准确来说，是他手上其中一单案子。
蒋小花的被告。
很快，他收回视线，径直往回走去。
电话响了，文璋打来的，他没有耐心听着那头一个劲的说话，直接打断了：“将文件先放在我桌面，我不回律所，明天看。”
同时，“滴滴”一声，解锁。
修长的手拉开车门，他坐进驾驶座，便把挂断的手机扔到副驾驶座。
单手握着方向盘，衣袖堆叠在小臂，青色的脉络凸现，腕上戴着一块表。
偶尔阳光从表盘流走，形成一道光折射出去。
对面大楼的玻璃外墙抵挡强烈的光线，层层扩散，反照出星星点点的五彩光芒。
蒋小花忘戴太阳眼镜，站在路边，用手挡住额头。
有些睁不开眼，空出的一只手往外伸直，嗲里嗲气：“Taxi~”
一辆出租车“咻”的过去了，接二连三都是这样，携着风在她脸上划走，发丝贴着脸颊。
“……”
她撅了撅嘴，看着手机屏幕接单的网约车以龟速朝她这边前进，不知还要等多久，原本是两全其美的办法，倏然抬起头，望着飞驰而过的出租车，原地跺了两下脚。
有钱赚，都不知道停车吗！
前五分钟，蒋小花才发现手机被尤芷打爆了，打算回拨时，正好又打过来了，声音甜甜的：“喂——”
“我可没心情和你喂来喂去，换了新手机不知道要接电话？我给你发了地址，限你十五分钟赶来，别指望找勇哥来接你，因为他找你的中途，被堵在路上了。”
她撒娇道：“别凶我，到底谁是经纪人，你没告诉我，是你的错。”
“明白，请你赶紧过来。”
她一愣，差点哭天抢地，连忙喊着：“不要！真的不派车接送吗！”
尤芷向来说到做到，但是做事狠也会懂分寸，因此勇哥的车不会开到半路遇到大塞车，只不过在等车的过程中，让她短暂的时间长记性。
偏偏蒋小花不会想到这一步，正当她试图继续拦车，无意中瞥到不远处放下客户的出租车后面，也停了一辆车，似乎没有停好，露出一半的车身，甚至能看到车牌两位数。
29。
她怔了怔，连忙低头看了眼手机，网约车已经到了目的地，车牌也有29，完全符合。两步并成一步走，一把拉开副驾驶车门，坐了进去。
身体突然顿了一下，好像有东西搁着了，她轻轻抬起一半屁股，伸手进屁股与座椅之间摸索，是一个长方形的玩意儿。
抓住，拿出来。
然而，与驾驶座的男人对上了视线。
“啊——！”
蒋小花不自觉的向后仰，虽然一只手还握住车门把手，车门却没有关紧，使得她半个身子露在车门外，即将摔出去。
手腕突如而来的温度，不知何时伸来的大手抓住了她，猛然发力，她整个人顺着那力度被扯了回去，一瞬间，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快要亲上去的距离。
男人似乎有所预判，用手掌捂住蒋小花的嘴唇，指缝间透出闷闷的说话声。
“为什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