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看到那头特殊的蓝发,许犹春断不可能认出这是他曾经在博物馆见到的困柳。
此刻的他,完全不同于当时沉默内敛、目光总是带着悲切的模样。而是充满着少年气,双眸明亮,衣摆会随着他的动作轻扬。
更加惹人注意的是,这个时候的困柳竟是一头利落的短发。很有层次的发丝在他额前打下细碎的阴影,似乎带着对明媚未来的笃定与执着。
许犹春看着符胥缓缓转身,困柳带着急切的尾音从天际线奔来,身影被光线拉长,脚步却愈加迅疾。
此刻,恰逢风声落魄,许犹春听见了符胥心底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也注意到了他背到身后蜷缩起的手指。
是紧张与悸动。
可下一秒,从符胥口中说出的话却恰恰相反——
“困柳,你不该直呼我的名字,这不符合规矩。”
符胥神情淡然,甚至似有些躁意的蹙了下眉,但很快便恢复。可落在困柳眼中却是另一番画面。
许犹春瞧见,那现在的火山族首领、那高高在上运筹帷幄的困柳,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眼神,抿了下唇有些委屈道:“可自神典开始前的一个星期,我们就没再见过了,我只是...有些想你——”
“困柳。”
符胥立刻打断了他的话,声色俱厉道:“你已经不是小孩了,怎么还是如此不懂规矩,不是什么话都能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是真的——”
“够了。”
符胥冷眼扫了下,转过身不再去听身后困柳的呼喊。
“你我身份有别,本就不适宜见面。先前都是我太纵容你,才让你养成这副模样。”
“今后,我们不能再私下单独见面了。”
话落,符胥挥了下胳膊招来了一旁的侍从,“你先离开吧,等神典结束,我自会去困家拜访。”
柔和的日光悄然落下,显得一片温柔灿烂。可在那阴影之下,生命的轨道却已偏移。金乌罩瞒所有的隐晦无言,截停了所有未定的明天。
许犹春呆在符胥的灵魂里,听着那心跳声,离困柳的距离越远,心跳声便愈弱。他并没有像符胥一样不再去看困柳,而是回过身,看着他一遍又一遍挣脱侍从的桎梏,却又一遍又一遍被他们压在满是灰尘的土地上。
肮脏的泥泞沾满他的脸颊,可他仍坚持着昂着头,执着的看着符胥离去的背影,眼中满是执拗与不愿输的勇气。
“符胥!符胥!”
他一遍遍喊,喊到声音破碎破音,喊到喉咙沙哑,他都没能等到符胥的一次回头,哪怕是一次的停顿。
他眼睁睁的看着符胥,毫不犹豫地走进了神殿——
走进了那个被族人认定是“天赐”,可实际上是“吃人”的神殿。
最后,神殿的大门被彻底关上,也彻底阻隔了许犹春的视线。这是他才发觉,这所谓的神殿,就是斯普润火山深处的宫殿。
不过这个时候,它显得更为耀眼,在日光下透出七彩的光色,夺目惊艳。
并且,宫殿内气氛庄严肃穆,最高的神坛下方两侧站满了神使,他们低垂着头,挺直腰身,用厚重的黑布遮盖着脸庞,只留下阵阵刺耳的祷告声。
跟随着符胥的脚步,他们来到神殿的正中央,神坛上方的座位忽然朝他们转了过来,露出了这个时候火山族掌权人的脸庞。
他狠厉的扫过符胥单薄的身子,仿佛将他当如蝼蚁般死死踩在脚下,生怕他做出任何逾矩的行为。
“符胥,神典即将结束,族人拥你为火山族新的无名神,你将进入斯普润火山的心脏,受万人敬仰崇拜。”
“但同时,你也要用你的神力为火山族祈福,永生永世不得松懈,这是我们的职责,你可明白?”
“符胥明白,这是身为符家后代,应尽的责任——”
寂静的宫殿内,万物静默无声。因此当刺破空气的长鞭用尽全力落在符胥背后时,所有人包括许犹春在内,都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可符胥仍然面无波澜,只是双膝承受不住剧烈的疼痛跪到在地,背后的鲜血渗出,浸染了白色的衣裳。在圣洁的殿内尤为罕见。
即使这般,符胥的身骨仍然挺立着,尊敬的低垂着头颅,并不做声。
威严的声音再次从高处传来:“符胥,你可知错?”
“符胥知错,不该在举行神典时出神,请首领责罚。”
“符胥,你该知晓,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话落,又一记长鞭落下,血肉混着长鞭上残留下的稀碎木条绽开,符胥的脸早已苍白无力,双眸无神。论常人已无力坚持,但他却不过只是痛到发出了细微的闷哼声。
“符胥,这可是神鞭,每一次落下都能让你的神力受损三分,你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
“符胥,你可知错?”
首领在问他,符胥,你可知错?
身为神的后代,不该动情,此为一错;不该生出心魔,此为二错;不该欺瞒、有了私心,此为三错。
可符胥不仅有了私心杂念,更将人藏的严严实实的,让首领都无法查出那人究竟是谁。就连刚刚送困柳回家的侍从们,都被他使用神力抹去了记忆。
更令人恼怒的,是他竟然欺瞒了首领许久,将一切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替困柳受了不少责罚。
一向在符家被当做千年一见的天子,却为了困柳犯了一次又一次错,打破了他一条又一条底线。
但他心甘情愿,从不后悔。
就连现在,他也不愿认错,也不认为自己有错。
他只是,爱上了一个人。
符胥抿起唇,低头不语,这是他第一次,无声的反驳。
首领恨铁不成钢的站起身来,指着他怒骂:“符胥!神应爱世人,却不能独爱,更不能动私情!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我教导了你这么些年的道理,你竟一夜之间全忘了吗?那人究竟是谁?你若说出来,我便替神明抹去你的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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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首领,是我的错。”
“是我先动了心,也是我动了贪念,更是我将他强留于身侧却又弃他于不顾,您要责骂,我无怨言。”
符胥缓缓闭上了眼,他弯着腰身跪在宫殿的正中央,等待着审判。
他自知有错,也知身为神明不该有私心,他是所有族人的信仰与希望,是初生的太阳,更是圣洁的明月。
可是,是困柳在他晕倒在冬日时将他捡了回去,也是困柳在他们失去一切被困山洞时用蓝色火焰点燃了篝火给他取暖,也是困柳告诉他——“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世人信神却又焚神,用无知的信仰筑造高墙将所有符家人困在里头,出不来也进不去,只能等待被称之为“飞升”的死亡。
符胥曾亲眼看到,当洪水来临时,他们愤怒神明的无能,气愤无用的祷告与信仰,将那些神像砸碎焚烧毁坏,扔进水中湮灭。
更是将那年的无名神绑起来,在她周身下堆满木柴,用着所谓“以神明祭天换世间安宁”的口号,毫不犹豫地在这位最为慈悲的神下点燃火焰,看着她被活活烧死。
可他们在听着她无助绝望的呼喊时,脸上却露出可怖的笑容,看着那洪水真的退去,他们开始唱着歌、跳起舞来,欢送着无名神飞升上天,却忘记了她上一秒惶恐的神情。
最后,他们又回到了曾经的模样,再一次敬仰着符家新出的无名神。从此,循环往复,永无天日。
所有人似乎都忘记了那一年,忘记了那个所谓的“无名神”。
可是符胥记得,并如同剜心剔骨般清晰的记得当时所有的细节。
因为那位无名神——
是他的母亲。
首领紧闭上眼,深知符胥认定的事不会再改变,于是转身离开,却在长鞭上施加了法术。
“好,你既然不说,就像往常一样替那个人赎罪吧。等到月升之时,长鞭才会停下,若你能撑到那个时候,我以后便不会再多言,但你从今日起,永不能再出神殿。”
万景澄明,黯淡萧瑟的风穿透了整个宫殿。随着首领的退下,整座宫殿只剩下符胥一人。鞭子划破寂空的声音有规律的响起,眼见符胥的身子愈加往下垂落,许犹春不禁给他捏了一把汗。
那长鞭无情的将他的骨骼、血肉、灵魂鞭策捶打,似像将他钉死在所谓的道德榜上,让他永远逃不出。
可即使符胥闭着眼,许犹春也能知道,他绝不会认输。他能感受到符胥的脑海在想些什么——
他好似,在想那年躲在角落看着母亲被焚烧至死,只给他用唇语留下一句——“好好活着,离开这里。”
又好似,在想那个无眠的冬夜,困柳努力用着薄弱的法力给他点亮了蓝色的火光,告诉他——“看,是蓝色的星星。”
又好似,在想刚刚不顾一切朝他奔来的少年。
或许,当月亮再次升起时,他真的要放下他了。他不能耽误他,因为符胥终究,是要被困在这里的,这是他选择的,也是他无法反抗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