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巍峨骨怀藏天地雪
    事情远不在苏幕所能控制范围内了,看着搜出来的龙袍,这才看清眼前的女子下了一盘大棋,将所有人都算计进去了。

    龙袍的赶制非一时所能完成,皇城都司,天子脚下,只有她一人才能完成,而若要不被人发现,缝制便不能用她平时的技法。

    查封私宅后,苏幕连夜写了折子,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而天微微亮时,客栈里的人便已人去楼空。

    长平公主重病回京,回中随行侍疾,从始至终回中都未曾露面。

    那一日江南官员人人自危,未能等到天亮便已等在客栈外,不敢向前半步,多年政绩乏善可陈,此次又有参与谋反之嫌,近些年来江南民间思想激进,圣上已暗示多次,只怕此次更是乌纱难保。

    门被轻轻地推开,荒芜的客栈小院里映入眼的是一抹白,那人手中握着一把折扇,身后略显矮小的男人低着头擦拭着剑。

    “诸位还是莫要在此等候了,长平公主旧疾复发,现已回京,本官只负责私宅一案,不日便启程回京。其余事务仍归三殿下处置。”

    说罢身后那人将剑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收入剑鞘之中。

    一众官员瞧着眼前这般情形,心中已是了然,黯然离去。唯有苏幕思绪纷飞,众人的表现太过平常,连那日夜里的死士都未曾出面,离去的官员里未有一人上前多说一句。

    心中暗道不好。“走!快!”说罢快步走向客栈的马厩旁,买下了两匹马,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苏幕这边又急又慌,一面骑马片刻不敢停息,一面心中暗暗盘算,霍虞身边暗卫寥寥,矢七在身旁总归有些保障,待他与来福赶去不知霍虞能否撑到那时。

    那边的霍虞亦在心中默默盘算,矢七行走来回需要费多少功夫,藏了龙袍却未曾找到账本,若不是昨日查封故意惊动那人,怕是还要费些功夫。

    昨日查封之时便是引蛇出洞之时,她回京不过是为了将矢七派出去,找到那人藏着的账本罢了。

    掀开帘子看着与马夫同坐的回中,又向外瞧着无人:“回大人不若到车中一坐吧。”

    回中听着公主这般说,倒也恐惹出非议,摆摆头:“恐污了公主清誉。”

    霍虞听他这般说,低着头,半晌未曾说话,放下了帘子。心中却不赞同,启程江南时三人为了掩人耳目同坐,江南数日若是真传出去清誉早就没了,他日文武百官口诛笔伐之时,她霍虞未见得就在意清誉名声。

    那些虚无的东西,害死的是教条之下被束缚的人心,平白滋养了那些男儿的傲慢之心。只可惜世人不解其中意,投湖入庵了残生。

    也罢,倒底是为了她好。轻叹了一口气,“回大人还是进来吧,若是遇到匪患,回大人平白丧命,还如何报效朝廷。”

    匣剑帷灯,话已至此。回中是个聪明人,当即坐到了霍虞的对面。却不想霍虞转身出去,“慢些吧。”

    不慢些怎么给那些人动手的机会,不让他们动手江南一案怕是要让木家将此事全部背下,而她要的是帝王疑心,要的是那几位手足相残。

    苏幕心如悬旌的追着霍虞的马车,只远远的便听见兵器相交的狰狞声,待距离愈近心中愈是慌乱,险些跌下马来,环顾四周未曾见到矢七的身影,且看见霍虞刻意漏出破绽,只等着那人的利剑刺入,心中骤然一紧,自马上跳跃而去。

    来福见此将手中的剑扔出,可偏偏苏幕心急,未接住。只能用身体去挡,霍虞看着眼前赫然出现的身影,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噗-”的一声,那剑如便已如体。

    那方来福斩杀了数人才走到苏幕身前,只一心护着苏幕,见霍虞将苏幕扶住,便与眼前欲上马车的贼人厮杀,却忘了霍虞身后毫无防备。

    “殿下!小心!”那回中惊呼一声,霍虞身子一顿,未来得及回到马车内,更是给了贼人得手的机会。

    尚未反应过来的苏幕,只凭着身子的本能,用了那被伤了得左臂接住了被刺得霍虞,将那贼人踹了出去。而后意味深长的看了眼惊慌失措的回中。“回大人好眼力。”

    将霍虞扶回车内,跳下马车捡了把断剑,厮杀时却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武功尽数废去的人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了这帮刺客之中,原以为将人送去的京都,却原来要用在这。

    可他偏偏就要留下此人,将其余人全部斩杀。心中的无名火四起,却也知道以霍虞的手段,不会在其中安插过多的人,所以除了那人都毫无用处。

    上前压制住了那人,“来福,一个不留!”

    马车上有止血的药,只是若使用了,怕是回到京都便要痊愈了。

    “回大人心思细腻,本宫觉得回大人屈居少卿之位甚是可惜。”霍虞久怀慕蔺般地开口。护着伤口,意莲被她送去照顾佘雨了,而青欢不通药理,只能为她简单包扎。“居于此位,既无法回报万民,又因着争权夺位而日夜辗转。苏大人甘心吗?”

    “圣上与太子殿下都是仁德之君。”回中听了十分惊慌,他未想到霍虞会在此时谈论结党营私之时。

    “徐荣死了。”霍虞冷笑着说出这句话。

    使团早已抵达南疆,此时徐荣死了,圣上绝不会轻拿轻放,回中心里明白就算不是徐荣也会是别人。只是长平公主与苏幕赐婚之前,那徐荣深得陛下地欢心。

    “微臣斗胆,敢问殿下,太子......”瞧着回中那诚惶诚恐地表情,霍虞淡淡开口:“本宫瞧着州儿更喜画山水,只是久居皇宫,到底缺了神韵,还需精进。”车帘掀开,霍虞止住了要说的话,“本宫不急,回去好好想想。”

    她当然不急,若是日后彻查下来,龙袍一事他与苏幕都脱不了干系,更何况那包袱是在他们眼前送走的。

    “还请回兄回避,我有些话同殿下讲。”苏幕冷着脸说着。瞧着霍虞自他进来后,便慢悠悠往后倚着。

    霍虞随手拿起马车上的书籍:“苏少师想说什么?”而后向着外面驾车地马夫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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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途坎坷,总归有些摇晃,若真是看书,反倒是看不下去,可苏幕却坐在那,不再开口。“你坐上来又不说话,只看着我做什么。”

    他一腔闷气无处可发,却又怕惊吓到她,“殿下说若是得闲我们聊一聊。”

    被刺地伤口还未处理,霍虞瞧了一眼便将药拿了出来,“一会让来福给你上药。”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反倒给了苏幕开口的机会,“微臣是殿下什么人,怎么敢劳烦殿下挂念。”

    倒地时因着自己受的伤,霍虞心平气和地开口:“你是本宫的驸马,又因救我受伤,于情于理本宫给你瓶伤药怎么了。”

    那人听了嘴角扯出一抹苦笑:”于情于理?殿下对我何来情谊,若有情谊何至于事事瞒着微臣。”

    头疼。

    没由来的头疼让霍虞觉得他们此时不应谈论这些。“你身后是苏家,本宫身后是皇室。”

    而后开口说的却是与苏幕所言毫不相关地:“你若是不与本宫一处,就算是为了苏家,也会是本宫的其他妹妹,而本宫也因利选了你。苏大人应当心里明白,既是因利而聚,自会因利而散。苏家能给本宫什么?你苏幕又能给本宫什么,让本宫放心的与之共同谋划?”

    苏幕不知如何开口,于霍虞而言这些话最是正常不过,可于他而言却如针悄无声息的扎入骨髓:“殿下应当清楚,除了苏家,殿下想要的其余人未必能给了。”

    “哦?苏大人知道本宫想要什么?”显然苏幕的话让她甚感有趣,而后手指轻轻的点了苏幕的伤口处。

    一声闷哼入了霍虞的耳,她想母后折磨她的时候也这般畅快吗。苏幕忍着疼痛,沉吟片刻,说:“公主的明黄色衣裙,甚是合身。”

    “与虎谋皮,苏大人又有几分胜算,怕是太傅也不见得赞同吧。”

    眼瞧着霍虞再度向前,苏幕如坐针毡:“微臣是殿下的驸马。”

    苏家从一开始就和霍虞绑在了一起,只是霍虞担忧他们拥立的是太子,才有了龙袍一事,既是向他们表明争权之心,亦是逼迫苏幕与回中只能站在长平公主一派。

    事已至此就算是苏太傅也已回天乏术,若真要撕扯开,必然要舍弃苏幕。

    极度的拉扯让霍虞伤口再度撕裂,“那便劳烦驸马下去后将青欢叫上来。”这一声驸马便是认同了苏幕的话。

    而后想起什么,看着已经坐在帘外的苏幕:“一会寻个地方,再买辆马车,你同回大人坐。”刚坐回去便让青欢将银钱拿出来递给了苏幕。

    打一巴掌,再施以小恩小惠。可偏偏苏幕满心里只觉得霍虞愿意同他商量了。虽是冷着脸,却无故拉着回中说起来朝堂之外的事。

    “回兄在京都无人不知,怎的还未娶妻?认是有难处?”苏幕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也不在意那人是否回应。

    “若是有难处尽可开口,我与殿下总会帮衬一二的。”

    回中一脸晦涩的看着苏幕冷漠的说着炫耀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