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文/故摇
2024.8.21
锦江市的初夏尤其热，甫一入夏，气象局就发布了几次高温预警，街上闲散的行人都少许多。
中心区酒店内，关恩往前略挺了下腰，后背微微汗湿的衣服终于不再紧贴。
“小姐，我们经理还在总部开会，一时半会赶不来，您看您是和经理下次再约个时间？”前台挂掉电话，不忍地努了下嘴。
关恩已经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座位靠近玻璃大门，四周的冷空气覆盖非常不足，热得几乎等同室外。
关恩低头看了眼信息，店长在催问她和经理沟通的情况。她抿了下唇，还是决定再多等十分钟。
一周前，她所任职的烘焙店按往常般，把夏季的新品运送到康汇酒店，但当晚对方便打电话告知他们有顾客投诉食材不新鲜，要和他们解除合作。
烘焙店和康汇酒店稳定合作多年，店长没理由放弃这个客户，安排了几次员工交涉，店里食材入库出库都有时间记录，直到两天前经理才松口说是口味不合适的问题。
而其他员工疲于再次应对，直接把这棘手的任务丢给了刚入职的关恩。
“给您多加了几块冰块。”
前台俯身，放下一杯鲜榨柠檬水。
关恩双手接过，一双琥珀色的杏仁眼亮得出奇，笑着道谢。
玻璃门自动感应打开，一男一女边说话边往里走。
前台瞥到来人，立刻站直身体，挤出点笑意：“经理。”
中年男人目不斜视，倒是旁边的年轻女人回头看了眼关恩，手里提着一个蛋糕袋。
“陈经理！”来不及多想，关恩即刻起身追了上去，“我是刚才跟您通过电话的，树里烘焙店的员工。”
电梯前的经理闻声回过头，打量的目光落到关恩身上，女生皮肤格外白，大厅里暖色的聚光洒在她鼻尖上，五官小巧秀气，有一种悦目的可爱。
经理似是才想起这回事，淡淡地收回视线，点了下头，也没过问为什么又不是上次来的那位。
遇到这般冷淡的态度，关恩也没气馁，琥珀色的眼眸像闪着光：“您等会儿有空吗？想和您聊聊……”
没等她说完，电梯抵达一层大厅自动打开，经理不带表情地摆了下手，径直走进去，“今天没空。”
顶着旁人投射来的目光，关恩没管那么多，硬着头皮跟着钻进了电梯，站在不远不近的另一侧。
“陈经理，我们真的很需要您能给我们一个机会证明自己，最近树里又研发了一批新品，口味和以前是不一样的，上新之后的反响也很好，其中各种风味的贝果卖得最好，也很适合康汇的早餐供应……”
关恩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语气却是极其温软真诚，最后小心翼翼地抛出一句：“您看您明天几点之后有空呢？”
陈经理沉沉的目光注视着她，好几秒后，不知是被哪句话打动了，松了口道：“你后天直接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领导都不爱报具体时间，关恩没有接着问，眼见楼层即将到达，赶忙问了下对方的手机号码，好方便联系。
陈经理报完数字后，电梯正正好停稳向外打开。
陈经理和另外一个女士一起往外走，远远地还能听到女人边走边问了一句。
“后天？后天你不是还要忙启石的晚宴吗？”
……
回到烘焙店时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但关恩还是热出了一身汗，她去储物柜找到新工服换上，同事来问进度她也如实说了。
虽说上岗后的第一次外派任务，没有无功而返，心底有一点小庆幸，但对方一再使用拖字诀，也让她有些急切。
“啧，不愧是高材生啊，就见一次就拿下了。”前厅的女同事跑来凑热闹，听完却有些酸。她是第一个去交涉的人，见了三次都没能推进度，店长直接换人了，加薪的机会也落到别人头上了。
但时间久了店里都知道这个经理是难啃的硬骨头，哪怕有加薪可能，也不情不愿的不想打交道。好在这时候新人来了，正好丢给她。
“好啦，这都还没解决呢瞎聊什么？”同事小夏走过来，拍了拍几个人的肩膀，又对前厅女同事说：“黄姐，收银台来人了，你快去。”
小夏是店长的亲戚，尽管年轻但说话很管用。除去店长，店里就四个员工，另一个男生不爱说话。
“谢谢。”关恩感激地冲小夏道谢，她是真不太会处理这种关系。
两人玩闹了两句，很快又回到工作上。
小夏整理好帽子，领着关恩往工作台走：”今晚还有三个订单，正好一人一个，你就做裱花蛋糕那份吧，难一点，七点半前弄好就行。”
关恩拿上工具和食材，顺从地点了点头：“好。”
等到做完，天色是浓郁的黑。
小夏不知为何神色焦急地在后厨来回走动，手里握着一个手机，时不时双手合十。
关恩收拾好工作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急死我了，都没人愿意接单送过去。”小夏急得想啃指甲，见关恩一脸莫名，解释道：“就你中午做的那份翻糖蛋糕和刚刚的裱花蛋糕，是同一个人订的。但她的住址太偏了，一单挣的都不够来回路费，都要半个小时了平台上还没人接，马上就得到点了。”
“谁呀？有那么远吗？”
小夏看她一眼，似下定决心，低声道：“林琬你知道吗？最近很火的那个模特……她是我们店的老客户了，她有个男朋友是搞投资的，每个月都会从帝都回锦江陪她，听说她特别爱吃我们店，好像还打算投资加盟我们。”
见关恩一脸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以为她是不信，小夏继续爆料道：“启石你总知道吧，她男朋友低调得很，是启石的总裁，我只知道他姓谢。”
启石是国内发展得最迅猛的风投企业，最初投过的几个初创团队都奇迹般成长到成功上市的地步，涉猎领域极广，投资过的项目从未失手过，回报率极高，许多叫得上名号的公司都有启石分量不小的注资。
至今业内都有一条认可率极高的玩笑称道，说启石是点金石。
关恩的反应不大，前几年她一直在国外，没怎么关注过国内新闻，甚至连启石都只是听过两句。
小夏急得点进地图喃喃自语：“这也没多远啊，红杉路，不就一个别墅区吗用得着……诶等等，关关你不是就住在这附近吗？！”
“那你应该熟悉这片区吧？这单你帮忙送好不好，求求你了。”
关恩不怎么会开电瓶车，店里另一个男生做完他那份工作就不知道跑哪去了，她无人求助，到口的婉拒在看见小夏的眼神之后还是心软了。
“好吧，你给我吧。”
小夏顿时喜笑颜开，利落地帮她把两份十二英寸的蛋糕放进铝箔保温袋，往里面装了几个冰袋。还多给了一份小礼物让她帮忙送，交代她一定要说些好听的情侣祝福。
关恩也没时间换衣服了，就穿着一身纯白的烘焙工作服，戴着一只白色口罩，歪歪扭扭地上路了。
-
影音厅往外走两步，推开窗就能看见庭院里的罗汉松，以及红杉路上寥寥经过的轿车。
男人斜靠在窗边，白衬衫闲散地解了两颗扣子，袖口随意挽到手肘附近，宽肩窄腰，手臂肌肉结实有力，略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指尖夹着一根烟，远远望去像一副突破次元的画。
“老谢，在这干什么呢？”发小跟了出来。
谢寅白不咸不淡地掀起眼皮乜了邓佑一样，五官暴露在夜色灯光下，极具冲击力，一双桃花眼格外摄人心魄，薄唇直鼻，哪怕什么表情都不做都莫名有一种蛊惑的味道。
尽管邓佑是他发小，看了这张脸二十多年，也不得不感慨一句，这人脸长得是真没法比，要是去出道能立马大红大紫的地步。
谢寅白吸了口烟，目光看向窗外，语气有些不着调：“不都看见了？”
说完，他把手里的烟盒抛过去。
邓佑接住，边点烟边侃他，“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看，抽完烟进去呗。”
眼下别墅里四处皆是生日的特别布置，楼下闪闪的五彩灯，隔着一道门都能听见音质极好的音响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邓佑问道：“老谢你这次要在锦江待几天？”
启石在帝都的事业已经非常稳定，今年谢寅白开始扶助家乡企业，投资了自己很看好的但也许回报期很长的项目。甚至还投资了几个大学生创业，帮忙把关核心事务变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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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创企业总是缺乏很多经验，管理系统不够完善，所以谢寅白都会定期回来一趟。这次是还要帮忙对接资源。
“一周。”谢寅白言简意赅。
邓佑似乎还要说什么，忽然瞥见了什么，有些大惊小怪道：“诶？我没看错吧，那里怎么有一辆电瓶车进来？送外卖的？”
见谢寅白垂眸不搭理，他侥侥地收起劲，自言自语：“怎么还是个女孩子？”
邓佑说：“最后再替你爸唠叨你一句啊，你忙归忙，人生大事好歹也抽空解决一下。”
谢寅白这下抬起目光，嗤笑了一声，捻灭烟头，嗓音依旧淡淡的：
“你闲的？”
正说着，别墅的门铃忽然响了。
一旁影音室的门很快被拉开，里面走出来一个人。林琬伸了个懒腰，不疾不徐地回过身跟里边的人说：“应该是我的外卖到了，我去看看哦。”
林琬往外走经过谢寅白和邓佑时，眼神略闪了一下，扬起笑意。
今天是她的生日，谢寅白这栋别墅，明显没有人入住过的生活痕迹，但处处都为她准备得很用心。不知道晚点会不会有更大的惊喜。
寿星林琬跑去开门，影音室里的十来个人却不减热闹，讨论起等会儿该怎么给惊喜。
谢寅白听得烦，太吵了，但懒得动。手机震动起来时，才发现助理发了好几次消息，都不见回这才打来电话。
助理在电话里说起次日的技术研讨会，吵得听不清，谢寅白收起烟，缓步往外走，也没注意林琬打开了门。
罗汉松五米外，关恩支着一条腿，小心地停好车，然后有些一瘸一拐地走到门前，摁响门铃。
路上的时候因为把握不准平衡，差点翻车，最后她以擦破一条小腿为代价稳住了外送箱。
迟迟没人来开门，于是关恩又抬手摁响第二次门铃。
刚摁下去，猝不及防门就开了，出现了一张极其明艳漂亮的脸，女生身高很高，让她不禁看愣了一下。
这应该就是小夏口中说的林琬了吧。
“送蛋糕是吗？”林琬柔声问。
关恩回过神，连忙点头，迅速卸下头盔后，从外送箱子里吃力地拿出两个蛋糕盒和一份礼品袋。
林琬就在一旁带路，完全没有要搭手的意思，关恩也不好走两步就停下来调整。
走到宽敞明亮的客厅时，林琬停下脚步，指了下桌面，雀跃道：“放那可以啦。”
关恩一直闷着走的头终于抬起来，第一反应不是暗叹别墅里的装修简直是她的梦中情房，由于下意识的视线前放，她最先看到的是客厅靠近旋转楼梯那处，站着一个身姿挺拔高大的男人。
拎着礼品袋的手一下子僵硬起来，原先准备好的祝福词卡在喉咙里出不来，像含了砂般。
显然，男人也看见了她，如炬的目光直直射向她，两秒后，他走出阴影处，单手还拎着手机在应着电话，很快就挂断了。
流畅凌厉的五官线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令人陌生的是他的眼神。
以前她从来不会在他身上看到这种眼神。
但此刻，经过四年的时光，她未曾预料过重逢会是这样的场面。
明亮到刺眼的水晶灯下，她穿着有些旧的白色烘焙服，裤脚还在路上划破了一道窟窿，额发和脸是未曾精细整理过的样子，一切都匆匆忙忙，毫无准备。
而反观谢寅白，他却是一副从头精英到脚的模样，一贯懒散的姿态也盖不住那股游刃有余的风范，还有了一段恩爱的感情。
关恩像被烫到，很快低下头，没看林琬有些不解的目光，径直放下两个超大号的蛋糕，掌心被带子勒出道道红痕。
她赶忙递出礼品袋，急匆匆说道：“祝你生日快乐。”
谢寅白此时已经走到离她三步之外，林琬随手接过来，旋即转头看向谢寅白，似是想让他也说点什么。
关恩无比庆幸自己戴了口罩，扔下话语之后转身就想跑。
谢寅白单手捏着手机，紧绷下颚，视线紧紧锁着面前又想开溜的人，林琬不明所以，出言打断了这种莫名紧张的氛围。
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跑，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不容置喙。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