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社会中由性格,才能,兴趣爱好和经验衍生出的对自我的定位,是关系到人格形成的十分重要的属性,甚至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对未来的判断与选择。这其中,学校几乎是人类融入群体生活的第一课,理想状态下能接近平等地筛选出“自己”的存在,获得同类群聚而成的集体认同感。
听起来是冰冷的概念吧?然而身处其中时,幼崽只需要遵循本能就能轻松趋利避害,抱团取暖,并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复杂。
可惜泽田纲吉就是那个被避开的害,尽管他不是很愿意承认这一点。但他也知道自己个子不高、学习很差、还不擅长运动。小朋友们的体育课要猜拳决定他和谁一组,输了拳的带上他,继续输小组运动。老师教的平假名片假名,加法的计算,他的学习速度也是垫底。一个比较耐心的老师几乎一对一帮扶了贫困学区的他一整个月,最后还是摇着头,说孺子不可教也。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挣扎过,不过最终结果大差不差,也就不重要了。
这样全身上下一无是处的废柴阿纲只能做一条咸咸的鱼,在海滩的阳光下被烤的两面焦黄。
他一个人落在队伍的最末尾,从操场往幼稚园门口走。
盯着自己迈左脚、右脚、左脚、右脚。
回家以后看铠甲勇士吧,希望今晚有汉堡肉,他小小的个子被严严实实地淹没在人潮之中,泽田奈奈来接他时几乎是把他拔了出来。
冬天的泽田纲吉飘着樱花的开学季的泽田纲吉不会有任何不同。按理来说应该是如此。然而五岁的泽田纲吉却和四岁的泽田纲吉不一样了,他拥有了两个奇怪的邻居。
他是在冬日的下雪天第一次见到那对银色的母女。几乎有着金属光泽的银发沾满了雪花,相同的白色羽绒服挂着毛绒绒的领子,看起来像两个蓬松的雪人。一片白茫茫中,两对绿得吓人的眼睛齐刷刷看向窗户后的他,敏锐得过分。
刚睡醒,只是在拉开窗帘看天气的泽田纲吉后背一凉。
这样的一对母女像是逃避着什么,带着一个不大的箱子住到了斜对面的房子。母亲兼职做钢琴家教,女孩子似乎是转进了泽田纲吉的隔壁班,他们没怎么见过,仅仅是班里有人谈论起那样的漂亮发色。
可缘分就是不讲道理的随机幸运盲盒,真是奇妙过头了。据说一开始仅仅是泽田奈奈在超市就蔬果的挑选技巧和那位银发女士聊上了几句话,可一起散步回家后,两人慢慢就成为了友人。
时不时地,那位女士会过来帮忙做一顿晚饭,拿着个本子写写画画记录下菜谱,过两天再带着自己手作的甜点过来拜访。
尽管平时就元气十足,可泽田奈奈显然也兴奋过头了,泽田纲吉时常听见她在哼中岛美雪的歌曲,笑容满面。
常理来说两位母亲的友谊再怎么一见如故,本质上也是她们自己的事情,和泽田纲吉关系不大。谁知道那位母亲立刻就决定搬到他们家隔壁,轻易得和想好了今晚做什么菜一样。
虽然年纪不算大,但泽田纲吉依稀觉得,搬家应该不是这么容易决定的事情吧?
搬家落户的那天晚上,银发女士带着自己的女儿过来一起吃晚饭。
泽田纲吉想起那对绿眼睛,稍微有点不安。但泽田奈奈给他打开了电视,说吃完晚饭就别看了,陪那女孩子玩一下吧。
他只能紧张地打开机动战士高达,然后不那么紧张地沉浸在动漫的紧张气氛之中。门铃响起时,他刚刚准备换台来跳过广告。
泽田奈奈在招呼他过去打招呼,于是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期待,他跳下沙发,跑到门口时差点摔了一跤。
“阿纲,我又来了哦?”银发女士弯下腰扶了他一把,眉眼弯成好看的弧度,“我家孩子一直很想见你,我就把她也带过来了。”
二十年后的泽田纲吉很清楚这是客套话,扣子不是轻易对周围的人感到好奇的类型。而五岁的泽田纲吉则有两成的不相信,主要是因为自己没什么值得交往的地方。
但好奇心还是战胜了胆怯,他看向那个银色的女孩子。
她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微笑有些局促。绿眼睛视线飘忽不定,时不时看看自己的母亲,再看看泽田奈奈,两个大人谈话时她身子小幅度晃动了一下,应该是悄悄更换了站姿的重心。泽田奈奈和她打招呼,她乖巧地挥了挥手,自我介绍的音量和泽田纲吉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时一样大,几乎听不清。
短暂的初遇中并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大人们在鞋柜旁赶鸭子上架让小孩自我介绍,然后就开心地聊起了自己早上在花市看到的新种子和商业街的大促销活动。泽田纲吉只能和银发的女孩子无言对视。
女孩子眨了眨眼,好像在打招呼,于是他也眨了眨眼回应。
然后两人就默契地移开了视线,互相感受到了那种假装若无其事的迷茫。
不过泽田纲吉却轻轻呼出一口气,总觉得胸口堵着的那块石头化掉了。
并不是那种胸有成竹的自信的孩子,在大人身边也有些不安,这样的女孩子一下让他觉得有些亲近。于是他在两个母亲往房子里走时落后了几步,和女孩子并肩。
开口打招呼时应该怎么做?泽田纲吉犹豫着,却听见旁边传来嘟哝的声音:“卡路西法……”
表示疑惑的单音节从他胸腔呼出,飞舞着落进女孩子的耳蜗。她转过头,问:“你看过哈尔的移动城堡吗?卡路西法很漂亮,对吧。”
他想了想,点点头。
女孩子露出了一个像蝴蝶落在叶片上的笑容,小声回应:“好想把它放进果酱瓶。”
泽田纲吉有了一个朋友,一个能在寒冷的冬夜一边看蓝光碟版《龙猫》一边喝加了蜂蜜的热牛奶的朋友。
尽管她思维有些跳跃,但很好相处。而且和他一样,也很喜欢看漫画,喜欢宫崎骏的电影。他们可以一起蹲点晚间动画,早上一起去幼稚园。
更棒的是,他们上小学后同班,于是中午也能一起吃便当。她会对便当盒里的青椒皱眉头,挣扎到最后才苦兮兮地一口咽下去,而他的章鱼小香肠每次都满满地堆成堆,刚好够拨一半到她碗里。
升上一年级后的同学们还是不喜欢他。他每次都在体育课拖后腿,于是那些家伙就连搬器材和做值日都一起扔给了他,告诉他这是他活该。可第二天班主任就当堂批评了这些同学,虽然语气不算严厉,却给所有人讲了一千零一个文学作品里反派的下场,语气让人能做噩梦,满脑子被苍蝇绕着飞的木杆上插着的猪头。
泽田纲吉懵懵的,扣子海豹鼓掌,说她找老妈要了一小瓣生洋葱,然后狗狗祟祟跑去告了老师。老师不管她就让老妈出面去和他们的家长交涉,正面对线都没用她就来阴的,反正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豁出去打一架两架三架,被人怕总好过被人欺压。泽田纲吉听得瞳孔地震,她还在碎碎念,今天会欺负阿纲明天就会欺负别人,总是对努力中的弱者发泄怒火是最没用的行为,加油啊少年们轮回投胎好好做人吧,不要辜负了爹妈的培养不要让老衲念叨成唐三藏,对你好也对我好世界和平就是最好……
之后那些男生好像就对欺负人失去了兴趣。可能也因为日常值日现在由老师亲自检查,而且和学期末表彰挂钩。
拿到好学生奖状能够收到一个很可爱的布谷鸟木钟,可以定时发出好听的音乐。
扣子总是很开心,对着一家面包店都能讲出一万个饼干警长的故事,他不明白扣子为什么没有其他朋友,明明找扣子说话的任何人都能被友好地对待。
扣子想了想:“不如光O美少女。”她还觉得泽田纲吉是世界第一好孩子呢,至少在这一点两人暂时无法达成共识。
互相谦虚地说着心里的实话,反正左右不是能掰扯清楚的,最后还是手挽手一起回家吃月见荞麦面了。
而私心里,他又觉得,只有彼此也足够了。
六岁的新年礼物兼升学礼物是一只蓬松的幼崽布偶猫,蓝色的眼睛折射出淬冰的璀璨光芒,他们几乎是发出了尖叫,扣子直接扑了上去。
泽田奈奈的新年礼物是一架钢琴,扣子的母亲说这样方便她过来教奈奈弹琴。扣子好奇地过去拍了下琴键,音色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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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泉水。泽田奈奈高兴得要命,把给扣子准备的小裙子和给那位母亲准备的披肩提前拿了出来,很衬她们的发色。
泽田纲吉突然觉得自己用透明胶拼凑的御守有些拿不出手。但扣子给他展示了自己准备的新年礼物:三块在河边挑选,自己磨制的圆形鹅卵石。
两个大人严肃批评了她,说没有成年人陪同不可以靠近河岸。
她低着头哭唧唧被训话,认错态度积极诚恳。泽田纲吉抱着猫,不知道怎么开口。
但他没忍住笑了出声,收到来自扣子的一记眼刀。
一直停留在那年新年钟声响起的前一秒就好了。
他和扣子尝试把橘子放到猫的头顶,两位母亲窝在暖炉里谈话,电视上放着晚会节目。歌声和遥远过头的烟花声听得他迷迷糊糊,只有晃动着的金色灯光流淌在房间内,银色的绿色的蓝色的猫和扣子的眼睛汇聚,散开,融化,变成一团旋涡,将名叫泽田纲吉的自己卷入记忆里。
四声指向彼此的新年快乐,他慢了半拍。
只是恍惚地觉得,真幸福啊。
猫在拉肚子,猫开始脱毛,猫的眼神也蔫了下去,气若游丝地痛苦地叫着。他和扣子早退了,守着猫到凌晨两点,第二天用小木盒把猫放进土里。扣子栽了一株鼠尾草在上面,一周后也枯了。
一两年,两三年,难过的也总会过去,至少能够共同面对错误,在树下默哀的是他们两个。
可未来和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到来,就在朋友和邻居已经近乎变成由一扇门相连的家人之时,命运生生从银发的女孩子身上剜去了一块肉,将平衡打破,逼迫她面对至亲丧生在异国他乡的悲惨结局。泽田纲吉和泽田奈奈或许能一同分担痛苦,离去的人对他们同样是生活中相同与共之人,但有些攀升的紧迫感到底是截然不同,能分担的是情感,不能分担的是生活和她在压力下对生长的渴求。
泽田纲吉一度拥抱着她的痛苦,以为这就足够。但他开始落在她身后,看着她在夜风里跑起他无法跟上的速度。
她站在小脚凳上费力地学习泽田奈奈切菜的姿势,她把日历画满了日程和安排,她晨跑来锻炼身体,魔法少女的晨间动画都只能错过。
她仍然快乐,却开始向外生长,耀眼的模样终于被其他人所注意到。
泽田纲吉一度可以满不在乎地继续自己的步调,去力所能及地去帮一些忙,然后在晚上继续与如同家人的朋友分享不起眼的日常。他们之间的羁绊由漫长的时间所构筑,其深厚让他少有地盲目自信着:没什么能动摇我们,一切都不会改变。
盲目自信自然没有稳固支撑它存在的现实基础。
笹川了平,笹川京子,黑川花。令人憧憬的,令人目眩神迷的,令人放松的。泽田纲吉久违地回到了独自放学的状态,他踩着黄昏的影子,没有理解现状,只是直觉地感到失落。
她被围绕着,周围都是些非常好的人,一起走在上学路上也不会忘掉泽田纲吉,话题冲着他友善地抛过来,多少地他们也释放着友好。可友好并不等同于朋友,照顾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认可,于是他站在扣子右手边,有问必答开个新话题让姑娘们闹腾腾又笑成一团,其他时候很少说话。
他也喜欢这些人,他也觉得现在的扣子很棒,他并没有被抛下,只是他自己想往回走,只是他自己开始若隐若现地不安,仅此而已。
一年,两年,三年,小学到国中生,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有一些情绪,连泽田纲吉都以为自己忘记了。
直到那颗死气弹命中了他的额头。
啊啊,就要死了吗?真是后悔啊,要是拼死对扣子说出自己的心情就好了。
寂寞也好,不安也好,为什么一直在被动地等待着,从来没有主动去挽留过什么呢?
“请继续和我做朋友!”
穿着一条内裤暴走狂奔到美少女同班同学面前表白的泽田纲吉,于是载入校史册,成为口耳相传的并盛传说。
这就是一切故事的开篇。
从此未来快马加鞭,再也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