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在过去那些循规蹈矩的年月已经被忘却,久远如往世。金光璀璨的殿堂荣誉曾经被附加于那些短促的音节,带来一些嘈杂的赞美,轻飘飘刺激着她的太阳穴。过去和现在,她只是注视着旋律,旋律,那样悠久的魅力,沁人心脾得让她坚信自己降生的意义。钢琴的黑白琴键和交错着线条的五线谱,这是她的灵魂,背后与死亡一同孤寂的钢琴家和作曲家,这是她的挚友。她总是心知肚明自己的优势,只要指尖舞动在她的圣殿,她就享受起自由与钦佩,置身阿尔卑斯之巅。
每天早上,她先想着昨夜的奏鸣曲爬起来,然后走过一场巴赫来到餐厅,一边切割金黄的煎鸡蛋一边想念莫扎特童稚的情歌,家喻户晓的小星星。那时她才十多岁,决定离家投身于爱与音乐,留下一个给自己书写后传的丈夫和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然后和每一个诗人一样向死亡燃烧而去。
银色的,银色的自己,旋律早已由自己决定,她处世不深,缥缈在自己的天地。天分裹挟着她远离众人的指点,徒留称赞与仰慕。亲人只需享受荣誉,同学只需请求她再来一曲,孤僻也被归因于天才的怪癖。
她自顾自的走,风景拘于眼中,觉得即将抵达星河彼端。
银色的女士选择了一杯金色的香槟。那个男人西装笔挺,相貌英俊,有着海洋一般的眼眸。眼角的皱纹证明他已有些年纪,但他的袖扣金光闪闪,镶着一枚璀璨的绿宝石,与她的眼睛相互映衬。于是她相信了这场偶遇是某种缘分,便鼓励地向他露出了微笑。
男人是沉默冷硬的,看着她的目光却炙热如烈火,他用意大利的口音讲述橘子花的芬芳,假面喜剧的过往。正午时他牵着她走过烈日的海洋,她几乎是大笑起来,欣喜地大喊着太漂亮了,太漂亮了,蓝色的海水滑过她的脚趾,打湿她的裙摆,风就把她的银发吹起来,染上海风的气息。绘画家白胡须沾着染料,男人搂着她的腰肢,紧盯着她说留下一幅画吧,她就咯咯地笑起来,拉着他走向照相馆,说她可不想在这么安静的地方呆坐一小时。果木色的丝巾,热带鹦鹉的项链,她白皙的肤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抬起指尖就能看见烈日染上橙黄的黄昏,脱离了她的肌肤飞向黑暗。
街边彩绘着一架木钢琴,在酒吧的簇拥间被喧闹孤立,她不再注意光线的变化,把相片塞进男人的手心,提着裙子跑上去弹琴。一曲终了男人开始鼓掌,掌声融入人群的欢呼,这是送给今天的曲目,对吗?他的海洋近乎悲情,在星空与人群的欢呼下将她迷醉,她听见了自己的旋律,于是欢快地回应:“不,这是送给我们的开幕。”
可她从未在意这个国家淬毒的阳光。它不只能晒黑女士的肌肤,也能染黑她的银白旋律。
男人在一个夜晚吐露了实情,彼时她已经确认自己怀了男人的子嗣。尽管选择的权利被交付她手,她却猛然惊醒,这是死路一条。没有诗情与浪漫,只有毒蛇伺机窥视,黑手党用近乎爱情的语调诱引了沉沦,深处是深渊的凝视。她想到未出生的继承人,几乎想冲男人怒吼,归还它们!我的音乐,我的诗歌,我那血肉的音符和阳光下的荣耀!
最后她微笑起来,说我爱你,让他跟你走吧。不过如果是她,我就放弃一切带走她,我们再也不要见面,让我逃到大洋彼岸。
男人用悲伤的海洋同意了,她近乎温柔地笑起来,旋律翻涌起狂风骤雨般的绝望。不论谈判还是轻松地聊天,她都只会失去更多,只能怀抱海水和流沙诉说不再诚挚的爱意。
先是狂躁与反胃,还有行动不便。她难以坐在钢琴椅上,愤怒地回忆着旋律,难以集中注意力,反胃,暴躁。她茫然地在旋律中迷走,几乎恐惧地等待着生命的孕育,为童话的虚伪和悲伤的海洋在寂静中失去方向感。
羊水破裂之时她看见银星闪烁。痛意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折磨她,让她的心灵在不安之中发出惨叫,祈祷着时间祈祷着平安。刀划开鼓胀的肚皮,手术室的灯光刺眼,昏暗之间她依稀听到了哭泣的声音,迷蒙地觉得自己又降生了一次,泪水和解脱的情绪一同汹涌地混杂着将她送入星空。
那是星空,光点在宇宙中闪烁,汇聚成星辰的河流,滑过她的脚趾缝。她触碰到了自己的两颗星星,看见了金色的银色的绿色的过往和未来,有嬉笑的愤慨的命运所玩弄的,冲击着她的神志。一阵风吹过来,星星就笑起来,拨起银色的声音。
她的殿堂第一次活化,于真实之间回应了她,旋律旋转着高笑着吞没了她。她被动地承受着这一切,痛苦都不再鲜明,仅剩目视庞大宇宙的怅惘。
星空扭动着意志,她听见三个三年是最终的结局。那些如同钻石的辉光缠绕在她女儿柔和的星光上,潮水掀起波浪,将男孩推得远了些。
最终它们向她涌来,近乎温暖地吞噬了前路。她凝望着这场过于玄幻的推演,发自内心地笑起来,耳畔响起冰脆的星星发笑的旋律。
然而那些星星的背书终究无法应付人间烟火,即使她认为自己做好了放弃的准备,但世界比她想象得困难多了。繁文缛节一套一套地捆绑着人们签字,盖章,放行。女孩已经慢慢长出了和她相仿的银发,眼睛碧绿有如幼鹿,却控制不住在深夜因憋尿而嚎哭,因无法表达饥饿而尖声叫唤。她被从自己的旋律拖出,意识到爱与养育之间并不能构成直接关系,因此几乎是逼迫着自己磨损浪漫情节,心智捆绑在女孩的一举一动。
疲惫困乏睡眠失调,大量的生计与鸡毛蒜皮,账单如流水。这是养育一个孩子所需要的牺牲,纵使以为自己心甘情愿,仍会措手不及。悲伤海洋的男人并没有在金钱上制约她,却不能让她将孩子撒手旁边悠闲度日。她弓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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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歌的嗓音轻柔却断断续续,抱着孩子跑过一场又一场证明和手续,穿过灰黑交界的后门。
这是梦境?亦或现实?她头晕目眩,数年后回想起仍觉得虚假。
直至安定了住处,那个女孩也能够满地乱跑,清晰地与她对话了。她终于以近乎惊疑不定的神情注视起孩子的成长,快速得吓人,不论是开口还是行走都让她难以理解。她想起自己的终年被钢琴音乐环绕的老宅、那些死气沉沉的仆从,总觉得很难相信他们也在用这种速度成长却无人感到惊奇。
那孩子的声音无比美丽,眼睛不含杂质,她几乎艳羡起她,几乎带着让她困惑的报复心宠爱呵护她。她无辜的血肉旋律与星星,将她从殿堂璀璨拖下,开启无法评判的旅途,正确与错误都已经忙碌得来不及回顾。
她带着这孩子越过海洋,逃离是非之地,旋律都显得哑然。
天涯彼端的长子几乎只剩下了符号化的象征存在,想起他就像想起幻梦中的音乐金色殿堂,盛放着不可或缺却一触即溃的灵魂。
每年她用着出国演出的拙劣借口,将乖巧寡言的女孩留在邻居友人的家中,远赴重洋去教授他钢琴。她和他相处得实在太少,以至于自己也只能表演出最符号化的完美温柔。可他对音乐的学习又快到惊人,以至于让她误以得到了星星的谅解或了解。她手把手教会他一首又一首钢琴曲,那样完美的呈现让她有些唏嘘,记忆起海洋彼端的盯着书籍的女孩。
她时常想,这是因为什么?这是为了什么?
不会有人给她解答。
女孩牵着她的手,有些不安地穿过庙会的人群。她让女孩上前,拉动绳子祈福,女孩照做了。
然后那孩子将祈福的铃绳冲她递过去,用碧绿的眼睛和音符流淌般的声音邀请她上前,对不知有无的神明许下祝福。
她已经知道了结局,却仍然无法拒绝。最终拉动绳子之时,她默默许愿:
让我再陪她久一点吧,让我再听一下世上的旋律,直到所有的我的困惑和难以理解的音符长大成人吧。
一向心想事成的她,一向无法反抗的她,一向受到天赋宠爱的她,一向被命运操纵的她,第一次如此贪婪地渴求一个答案。
在汽车翻滚着落下山崖,火光吞噬了她的视线之时,她再一次见到了星空。
玻璃碰撞般清脆的笑声环绕着她,她看见了那两条星辉缠绕的河流最终汇于一处。
于是她的困惑和迷茫的屈辱愤怒的时间一同被记忆的星河吞噬,只剩下幼鹿般的两对碧绿眼睛鲜明可见。她仿佛回到了羊水新生的时刻,看见了金色的殿堂奏响音乐,最终带回长久的永眠。
大波斯菊摇摆在她的墓碑上,诉说这场没有谢幕的人生。
她的故事只是序章,最终也无人为她评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