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抱着腿坐在床上，眼神一直盯着前方的写字台。
上面放了一个精致的礼品小袋，里面是维克多临别前送她的礼物。
林星在玻璃花房中，一时没有答应维克多的提议。他没有勉强，还是带她在花房转了一圈，晚上开着飞车，送她回到地面。
“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吧，不用着急给出答复，林星。”临别前，维克多递给她，“这是一份经过改良的无尽夏种子，在地面的土壤中也可以生长，花开的时候花团锦簇，很美。”
“Zero，你怎么看？”她问道。
【他是个聪明人，必然是从你身上看到了利用价值。】
“我知道。而且，他太剑走偏锋，即使是合作，从一开始的委托起，他就习惯保持信息的不透明，并不是一个多么开诚布公的合作对象。”
【唔，有我在，你倒是不用太担心他坑你。从今天他的言行举止进行分析观察，他句句实话的几率在98%以上。】
“但即使他是实话实说，也不代表他在未来的行动就是对我来说安全的，加上，又涉及到了生物所。”她不想又牵扯进生物所的泥沼里，再次失去自由。
林星换了个姿势，平躺在床上，用手臂遮住眼睛。
【能从底层做到公司高管，而且还不是幼时被选上，他必然有过人之处。在我看来，他心思慎密，城府颇深。】
“你是觉得，他的激进行为不会让他拉着我一起身陷困境？”
【我没有肯定地这样说。但要将他扳倒，怕是要费上不少努力。】
林星有些狐疑：“Zero，我怎么感觉，你对他很感兴趣？”从一开始在港口的交易，他就显露出对维克多额外的关注。
【我的直觉和推断告诉我，他掌握了很多他人没有的信息量，而我一向对地球更多的未知充满好奇，亲爱的。】
“……行吧。”
“我似乎觉得，你认为我应该同意这份合作。”
【原因同上，但星星，最终还是取决于你。】
林星看着自己的账户余额。
如果和维克多合作，相信之后高额的委托单只会多不会少。但就今天处理影山之事而言，一个本和他应当平起平坐，甚至比他职级更高之人，他也敢赶在侦察长到来前对他施以私刑，结合他偷运生物所科研生物的前科，维克多这人恐怕也是激进派的。
难怪要找她合作。这些行为，倒是意外地合她口味。
如果维克多日后倒台，她会不会也受到牵连，被抓回生物所？
他行事诡谲，即便Zero判断他今天说的是实话，又怎知这又是全部的真相？和他合作，风险和收益都非一般的高。
她决定先搁置这个选择题。
想到那些种子，她从床上翻起身，打算出门去搞个花盆种种看。
乘坐着飞车，林星一路来到了中心公园，这里也是她知道最近会有土壤的地方。
她在街边找了个废弃的小铁桶，趁着公园警卫留意不到的时候，挖了一抔土回去。
她回到家，按照维克多教她的方式，笨拙地将种子放进铁桶里，再薄薄地铺上一层土，将它摆在床边飘窗上，给它浇水。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没有接新的委托。
她每天早晚定时往铁桶里浇水，自己一日三餐去月台解决，闲下来就和阿月凯文瞎扯，聊天说地，讲新城的过往，讲洛城的现在。林星跟他们说狄俄尼法斯天塔的奢靡，将阿月和凯文说得无比向往。
韦莱经常不在，她太忙，底层正规的物资少得可怜，能保持各种包括饮料在内的非生活必需品的流通，全倚赖她的物流系统支持。她每天不是待在港口，就是在各种隐秘的地方商议，林星去戴维的维修店看货时，也见过她一两回。
又一个星期过去。
一天早上醒来，林星发现铁桶里冒出了一株小小的嫩芽。在窗外浑浊的阳光照射下，那抹绿意显得格外脆弱。
她双手环住铁桶，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她重新躺回床上，拿被子蒙住了头。
在几下深呼吸后，她一把掀开被子，拿起通讯器，编辑了一条讯息。
「我同意你的合作。」简洁明了。
“叮”的一声，维克多立刻拿出通讯器。
这几天，每一条讯息他都回得很快。同级还以为他又卷了起来，于是也不敢放松，晚上留下来偷偷加班，却不见维克多身影。
看到林星的讯息，他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
“太好了，我们会合作得很愉快的。”他直接给林星拨过通讯。
“好，我也希望。”
“在合作之前，我有几个条件要说明。”林星已经打好了腹稿，正准备谈判，维克多却抢先一步，说道：
“我保证，一，每次需要你配合的委托，报酬一定令你满意；二，你的真实身份，我不会让它从我这边透露出去，生物所那边，在我能力范围内也会尽量帮你抹去痕迹。”
“你调查过我的身份？！”林星质问。
“这是我的习惯，亲爱的盟友。相信我，这会让你我受益无穷。我坦诚地告诉你，也是一种诚意，不是吗？”维克多轻笑。
“你所在的G区生物所，前段时间的事故案件，就是我来协调跟进的，亲爱的。”
“否则，你以为自己隐藏身份的手段有好到这个地步吗，林星？”
林星背后刷地冒出一身冷汗。
如果她没有同意维克多的合作，最坏的后果不堪设想。
她也对公司的网络有了更深一步的了解。星链公司，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
“不用害怕。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维克多听到对面的沉默，补充了一句。
“好。如果我出了任何事情……你最好来搭把手，否则，我一定会拖你下水。”林星放了句狠话。说完，觉得气势还是有点弱，懊恼了一下，又补充：
“不要以为你自己就很安全，维克多。”
“我心中有数。对待盟友，我一向很亲厚，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韦莱，这么些年，我和她之间的合作有多少回了。”维克多耐心回道。
“行，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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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吧，挂了。”她挂断了通讯。
终端又传来了“叮”一声的震动，她以为维克多还在给她发讯息，抬起一看，发现是终端的到账通知。
维克多又给她转了一万点。
这个人倒是很会用金钱笼络人心。
她看着自己的余额，发现已经足够去戴维那买一台最便宜的光脑。
和维克多合作，一部分原因也是看在钱的份上。毕竟，这才是她在外面最重要的生存资源。
另一方面……想到未来能给生物所找点不痛快，她觉得很爽。除了自由，她现在也没有什么别的能失去，只要能尽量保住这一点，她不介意和维克多在钢丝上赌命。
想到维克多提及的生物所改造实验，她眼神黯了黯。
一群变态、疯子、怪人……她不是唯一一个被带进G区生物所的小孩。她本以为自己会有同伴，却看着其他人耐受不住试验的残酷，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被动退出。
他们也是像维克多的妹妹一样，被哄骗着进来的吗？
她闭上眼，不再去回想。
时间还早，她决定去戴维那儿给自己搞台新设备。
她来到维修店，戴维又像之前一样不在店面里，她熟门熟路地沿着扶手梯往下走。
她跳落在地下室的地面上，发现戴维正盯着屏幕，两眼通红，双手不断地在键盘上敲动，屏幕上有行行代码滑过。她看不真切，也不太看得懂，在一旁静静等待，以防打扰到戴维。
戴维敲完最后一行，往后伸了个懒腰，彻底瘫倒在椅子上。
“呼……”他长出了一口气。
“嗨。”林星冷不丁地在他身后，打了个招呼。
“呜哇！！”戴维吓得整个人都差点跳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就刚刚，我怕影响到你工作，就没有出声。”
“你怎么老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我心脏都快被你吓出毛病来了！”戴维气得要死，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
“今天干嘛来了。”他没好气地问林星。
“之前跟你说过的，忘了吗？我要配台便宜光脑。”她眯了眯眼，“你不是忘了吧？我让你留着的。”
“光脑是吧……有的，有的。”
听到这个，戴维从货架上翻了翻。
“这台怎么样？”
“这台太旧。”她认得这台，简直是上教科书的老黄历。
“这台？”
“运行内存太少。”以前学校就是这台，常常课上死机。
“这台？”
“不熟，跟我讲讲？”
听到这里，戴维来了兴致。
“运行内存充足，型号新，操作系统简单，原本是分配给学校用的，但是成本太高，所以后面主要是给公司职员用。”
“成本太高？你是不是忘了，我的需求是什么？”
“……好用？”
“是便宜！你最好给我个促销的价格。”毕竟是熟人，强买强卖不太好，林星抱着手，决定耐心地从砍价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