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 25 章
    脂粉香气,从翩翩舞动的女人们身上传来。

    飞扬的发丝,摇晃的腰肢,旋转的裙摆,娇嫩的脚环,一步一步,宛如绽放的红莲,刺激着席上众多男人的神经。

    他们端着酒杯,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女人,等到手僵了,才肯低头啜一口酒。

    乔屿将背挺得笔直,双手放在腿上。

    被舞女的裙纱拂面时,也只是闭了一下眼睛,然后一动不动。

    冲天辫坐在她旁边,身体靠在椅子上,正百无聊赖地往嘴里扔花生,一颗一颗划出了一条条流线,吃得卡擦卡擦响。

    察觉出俩人的无趣,顾启章放下酒杯,转头看向一旁的冯知县,笑问道:“冯大人,昨天那五个贼人后来怎么样了?”

    他这话一出,那两位大侠果然感兴趣地循声望了过来。

    冯县令正了正身形:“这五个强盗受不住拷问,把这两个月来做的事,一字不落都交代了,那些还没卖出去的妇女儿童藏匿的地点,下官已经安排尤县尉带人去搜查了。”

    顾启章点点头。

    冯县令微微一笑,忽然站起来,对着他们几人举杯。顾启章眉毛一动,要跟着起来,冯县令伸手阻止,接着一仰头将酒喝完,凑到顾启章耳朵边上,悄声道:

    “顾大人有所不知,滕县上一任县令调走后,原本要当选的县令,是这些地方豪绅看好的何县丞。朝廷一纸调令将下官调来,这些个人明里暗里没少挤兑下官,偏生下官才上任不久,县里就出了强盗烧村抢人的事情来。这上面坐着的可没少落进下石,都等着看下官如何灰溜溜地离开滕县呢。多亏了大人,下官今儿个才能扬眉吐气。”

    他脸上的感激不似作伪,顾启章笑着,轻声说了一句“应该的”,抬眼看向对面席上的何县丞。

    何县丞正满脸堆笑地接受左右两个豪绅的逢迎,注意到顾启章的眼神,他顿了一下,伸手招呼来一个身后伺候的小厮,耳语几句。

    那小厮片刻后端了一瓶白玉瓶装的酒,并几个白玉杯子。

    何县丞站起身,从小厮手里接过盘子,将白玉杯子斟满酒,端着来到顾启章几人跟前,笑道:“钱公公、顾大人、两位大侠,还有这位小兄弟,这是下官近日新得的一瓶秋露白,还望诸位赏脸陪下官喝一杯。”

    “秋露白?这可是献上的好酒。”

    钱进率先伸手,拿起一杯,低头轻嗅,清冽的酒香瞬间充溢了鼻间。

    “是呢,公公好眼力。”何县丞笑着,殷勤地端着酒杯一一递到乔屿等人手里,“也是下面人懂事,知道公公们来,赶巧了给下官送上来这么一壶好酒,这样的酒才不辱没诸位呢。”

    钱进笑着斜睨他一眼,低头喝了一口,正要咽下,冷不防瞥见一旁的冲天辫啪地摔了手里的杯子。

    他一怔,就听冲天辫冷冷一笑,道:“这酒里有毒。”

    “噗——”钱进大惊,一口酒全喷了出来。

    乔屿三人也是一惊,纷纷朝何县丞望去。

    “不是我,我、我没有。”何县丞慌张地直摇头,嘴唇一抖,手一软,捧着的盘子嘭砸到地上,噼里啪啦稀碎。

    杯盘炸裂的脆响,引得席上众人的欢声笑语一停,也都朝这边看来。

    屋里静得落针可闻,众人仿佛连呼吸都屏住了。

    毒杀钦差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钱进一瞪眼,正要发难,突听得轰然一声爆响,大门被砰地关上,高高的天花板倏地龟裂,细小的缝隙逐渐变大,成堆的瓦片最终嘭嘭嘭坠落,往众人头上四散砸去。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沙尘四起,席上众人在蒙蒙雾气中,抱头鼠窜。

    数个黑衣人提着大刀从屋顶跳落,将乱跑乱撞的一干人等团团围住。

    这些黑衣人足有二十人左右,身量极高,腕上的肌肉在提刀上会一下绷紧,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双凶光毕露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众人。

    电光石火间,所有人都明白了。恐怕这才是那群□□烧村子的强盗的主力,那五个贼人不过是幌子。

    冰冷的刀尖横在面前,有胆小的已经哆嗦着吓尿了。

    为首的黑衣人不屑地发出一声嗤笑,他收回刀,转过身来朝何县丞看来:“多亏了何大人,不然我上哪知道这里有这么多待宰的肥羊呢?”

    轻轻一句话,引得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到何县丞身上。

    他脸色发白,抖着嗓子喝道:“你、你胡说什么?本官根本不认识你!”

    “这两个月,我们不是合作得挺愉快的嘛,何大人这会子倒是翻脸不认人了。”黑衣首领哼笑,话音一转,眼神扫了一圈:“哪个是顾启章啊?哪位又是云药谷的神医啊?”

    满室寂静,没有人回答。

    “不说话?”黑衣首领眼里掠过一丝冷光,赫赫怪笑起来,又骤然一停,指着面前几个瑟瑟发抖的豪绅,轻飘飘道:“先杀这三个。”

    黑衣人手下得令,挥刀就要砍下,豪绅中的一个人终于爆出一声惨叫:“在何县丞那里,他们两个就在何县丞旁边站着,最高的和最矮的。”

    “早说不就好了。”黑衣首领笑了,眼神瞟向人群中的顾启章和冲天辫,又收回来,看向几个举刀到半空中的手下,漠然道:“不是说了先杀这三个人吗?还不动手?”

    高声告密的豪绅登时眼睛一翻,软倒在地。

    剩下两个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两腿颤得几乎站不稳,嘴里哭爹高娘地讨饶,但是这伙强盗不为所动,刀子照样擦着他们的脖子挥下。

    眼看就要血溅三尺,一阵剑出鞘的争鸣碰撞声,像锤子笃一下敲在众人头上,微小,但是速度极快。

    黑衣首领只觉眼神一道身影一晃而过,他几个持刀的手下便发出了一声杀猪般的痛叫,接着咚咚几声,银白的刀子就掉在了地上。

    跟着一同坠落的,还有几只鲜血淋漓的断手。

    “啊——”断手的黑衣人猛然仰倒,痛得在地上打滚,被血溅到的豪绅身体缓缓瘫软。

    黑衣首领霎时双眼通红,暴虐的血气在喉头翻涌,扔下一句:“杀了他们。”

    转身抽刀猛地朝乔屿扑去,他跃起时,高大的身形几乎要将乔屿压扁,乔屿单腿一蹬,踩着一个黑衣手下的刀子,侧身灵活地避过。

    顾启章落在人群后面,伸长脖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乔屿的背影,冷不丁被一巴掌狠狠拍开。

    他回过神,只见眼前围了六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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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衣人,低吼着挥刀劈来,冲天辫正轻轻跃起,重重地飞起一脚横扫几人的刀面。

    “邦邦邦——”长刀纷纷落地。

    趁着黑衣人愣神的功夫,冲天辫对傻站着的几个人喝道:“还不找个地方躲起来!”

    “好、好。”顾启章几人后怕地连连点头。

    冲天辫看了一眼躲在顾启章身后的何县丞,猛地朝他扑过去,照着他的脖子,一个手刀将人劈晕。

    顾启章带着冯县令等人小心翼翼地避着不断挥过来的长刀,艰难地寻找地方。

    好不容易走出去几步路,又跳出来两个拦路的,顾大人心跳骤停,忽听耳边一声厉喝:“闪开!”

    这声音太熟,身体比脑子反应要快,顾启章抱着头蹲到地上。

    下一刻,泠泠的长剑破开空中的气流,嗡嗡射来,唰一声振飞扑过来的两个黑衣人。

    顾启章惊魂未定地起身,遥遥看着乔屿捡回了剑,又投入战斗中。

    心脏狂跳,重重地呼出一口凉气,突然感觉手被冯县令紧紧抓住。

    顾启章抬头,只见冯县令脸上止不住地欢喜:“顾大人,下官突然想起来了,县衙地窖里有一条密道,快随我来。”

    钱进大喜:“快、快带路。”

    冯县令点头,这次换成他在最前面领着,几人七拐八绕,终于挤出混战圈,集结了小二十人跟在冯县令屁股后面,慌慌张张往地窖狂奔。

    地窖离县衙大堂不过三米左右的距离,专心逃命的众人飞也似地赶到。地窖的门一打开,一股浓郁的瓜菜味扑鼻而来,稍稍驱散了众人内心的慌张。

    冯县令点亮了一根蜡烛,抓在手里,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后,手指在墙上摸索着,众人只听咔哒一声脆响,挡在面前的一口菜缸向旁边移开,豁然出现了一条仅容一人猫腰通过的狭窄小石道。

    小石道里面漆黑一片,发霉的味道从黑暗深处挥散开来,像一只张牙舞爪的禽兽,掩盖了一室瓜菜的清香。

    “这、这底下是通往哪啊,冯大人?”散落在地窖里的人看着这条幽幽的小道,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冯县令笑着安慰道:“通的是西街的集市,这条石道是为了逢年过节,有大件货物时,方便厨娘从西街将菜品直接运回来。”

    说罢,冯县令举着蜡烛一马当先,弯腰踩了下去,顾启章回头望了一眼神色焦急的众人,知道等不来乔屿,也跟了下去。

    寂静的石道里,只有摇曳的烛光,闷闷的脚步声以及轻轻的呼吸声。

    小小的一条石道,仿佛没有尽头。

    顾启章一步一步,垂着头,小心地落脚。

    当他要再往前一步时,猛地撞上了冯县令的背。

    “怎么了?”

    他急忙抬头,这才发现他们已然走到石道尽头,眼前骤然开阔,居然是一间能容十几人展臂站立的密室。

    “冯大人,你不是说这密道通向市集吗?怎么——”

    顾启章怔怔地开口,话还没说完,就见一直背对着他的冯县令转过了身,摇摆的烛火照在他缓缓翘起的嘴角上。

    而他身后,陆陆续续爬出了几个手脚和脖颈上戴着铁链的、披头散发的女人和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