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被一掌劈中,钱进疼得冷汗直流,胃里翻江倒海,倒在地上哀嚎,如今呼啸的掌风又至,他大脑里冒出“我命休矣”的念头,脸色唰一下惨白。
万念俱灰之下,他慢慢闭上眼睛,屏息准备受死,那雷霆一掌却迟迟没有落下。
钱进茫然地睁开双眼,只见眼前空空如也。
要取他小命的韩友鹏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离他一米远的角落,忌惮地望着乔屿,而乔屿垂着手臂,提着长剑,脚尖在地上猛地一点,整个人便像一颗燃着火星的炮弹朝着韩友鹏冲去。
她的剑在半空之中划出一道半圆形的气流,对准韩友鹏闪电般挥下时,腾腾升起的热浪仿若一颗颗从火山口喷出的火球,突突砸落。
韩友鹏的身影在火球和熊熊的火光中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灼灼的火花还在往外膨胀,很快直冲云霄,“嘭”地炸开一朵有一朵燎原的火星。
围在刑台上的百姓瞠目结舌地看着突然火光冲天的酒楼,原本还在等待姚总督号令的将士脸色大变,大喝一声,涌着酒楼上赶,楼内的客人见状又纷纷慌乱地往外跑。
两拨人挤在楼梯上,乱糟糟的吵闹声如水般传入乔屿耳朵里,但她却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一样,神色凝重地看着从火堆里闲庭信步走出来的韩友鹏。
“你确实有天赋。”韩友鹏伸手取下脸上的面具残片,反手扔向身后还剩下一小簇的火堆里,伴着噼啪溅开的星子,他望着乔屿慢慢地露出了一抹不达眼底的笑意。
乔屿握紧了手里的剑,她知道韩友鹏不容小觑,所以一起手就使出了玄玉剑法第二重境界的沉珠,没想到韩友鹏应付起来会这么游刃有余,很明显他的实力,远比她预估的要高得多得多。
李希源看着二人打斗,一直极力保持波澜不惊,但在看清楚韩友鹏的脸时,眼里的震惊便再也掩藏不住了。韩友鹏这张脸,跟原先天火教教主一点相似之处都没有,反而更像他曾在画里见过的前朝庸容皇帝,陶潜。
民间传闻陶潜最小的皇子陶忍在宫人的掩护下成功潜逃,以图反丰复苗,他总觉得是无稽之谈,史料记载陶氏在当年是被他曾祖夷了十族,永绝巫蛊之患的,谁想还真有这么一个小皇子,而且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他面前。
“这么意外?”陶忍转头看着李希源几乎要瞪出眼眶的双眼,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殿下算无遗策,早料到我的身份了。”
李希源皱眉:“你父亲纵容巫师肆意炼蛊,民心尽失。你走你父亲的老路,对百姓毫无怜悯之心,怎么执掌天下?”
乔屿原本听得一头雾水,这话一出,不由也跟着震惊。
“谁说我要当皇帝了?”陶忍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哈哈笑道:“做皇帝有什么好的?你真以为我稀罕你们李家的皇位?”
“我要的是天下人跟我一样感同身受,我受过的苦受过难,我要世人十倍百倍地受过!”
扭曲的语调配上他狰狞的表情,让乔屿不适地拧眉。
陶忍睨她一眼,忽然冷笑抬手,一只通体漆黑的木匣从他袖口滑落,啪嗒掉地之后,众人便听见一阵海浪翻滚着拍浪的声响从匣子里扑来,一股接一股连绵不绝之下,动静越来越大,震得耳朵连着心脏微微发麻。
李希源离那匣子最近,受到的影响最大,心脏砰砰狂跳,让他以为下一刻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注目下,匣子里面的异动蓦地一静,接着那匣子便啪地爆开,一只只拇指粗细的银白色虫子蛄蛹着从匣子爬出来,像涨潮一样溅了一地,眨眼间便挤满了半个房间。
站在原地看傻眼了的罗敏道还没来得及反应,脚面上便多了一块巴掌大的虫堆,那些小小的虫子挣着挤着,嘶嘶叫着朝他大腿上爬来。
他回过神,惊叫一声,想要蹬腿甩掉鞋面上的虫子,却发现虫子没有抖落,反而把鞋子踢了出去,跟着一起出去的还有半截只剩骨头的脚。
“啊——“后知后觉的剧痛使得罗敏道爆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但很快他连叫都叫不出来了。涌动的虫子渐渐爬满了他的全身,张开数以百计的口器,啃食他藏在衣服和头发下的皮肉,令人毛骨悚然的吞咽声在房间里响起。
李希源惊恐地看着罗敏道的身体化为一具骨架,咯吱咯吱散了一地。呼吸骤停时,他听见了乔屿的大喊:“还不跑!”
李希源霍然回神,抬起发麻发软的手脚,拼命地朝乔屿奔去。
陶忍轻轻掀起眼皮,那群还意犹未尽黏在罗敏道尸骨上面的虫子像听了命令似地,疯狂又迅猛地朝李希源涌去。
嘶嘶的声音听着仿佛身上已经长满了虫子,李希源狂奔下,心脏似乎立马就要炸开,正当他要忍不住停下来干呕时,身上被猛地推了一掌,他整个人往前扑了一大步。
他惊魂未定,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就见乔屿握着嗡鸣不止的长剑挡在他身前,头也不回大声道:“快走!带上我师妹和顾启章。”
李希源怔怔地看着她有些单薄,却在此刻显得无比高大的背影,翕动着嘴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他滞住不动的时候,身后的钱进已经飞也似的一肩头一个扛起顾启章和沈末,甚至还能抽出一只手来拽他的衣服,“殿下!”
李希源回过神,掩下心底的震撼,一咬牙跟在钱进身后往房间外冲。
“想跑?“陶忍冷笑,脚尖在地上一点,正要飞身过去留人,眼前忽然掠过一抹剑光,奔腾的剑气冲他兜头劈下。陶忍眼皮都不眨一下,扬手一挥,停在乔屿身后的虫子蓦地跳起,像长了翅膀一样,扑棱扑棱朝乔屿扑来。
乔屿一惊,往陶忍砍去的剑只能调转方向,剑气挥向那些来势汹汹的虫子。而陶忍也成功伸出手拽住了往门口飞奔的钱进和李希源。
“哼。“他看着李希源和钱进齐齐变色的脸,嗤笑一声要嘲讽几句,手上突然一痛,一把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红绳缠住了他的手腕。
陶忍手上动作一顿,便感觉坠在手上的力度没了。
他抬起眼只来得及看见一道脚底抹油的残影。尹枝,陶忍的脸色沉了下来。
站在旁边扣紧红线的段笠脸色也拉了下来,说好趁陶忍不备,一齐动手,这贱人又跑。
陶忍动了动手腕,感受到红线一紧,低头看着它陷进手腕上的肉里,勒出一条血线,淡淡道:“看不出来,你对段乐集倒怀有几分父女情分。”
段笠没有应声,暗暗加重了力道,却见陶忍冲她诡异一笑,她心头警钟狂响,想要抽回红线,但是来不及了,她绕在手指间的红线不知道什么时候落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蜂拥朝她爬来。
段笠惊愕之下,极快地十指弹开,想要丢下红线飞身退开,可对面的陶忍猝然伸手,像老鹰抓小鸡一样,“啪”一下捏住她的肩膀,那群虫子有感应似的,咻咻跳起,朝她面部扑来。
段笠大骇,使劲全力挣扎起来,但是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不开陶忍的手,她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半边肩膀麻了,根本使不上劲。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裹着璀璨烈焰的白光朝陶忍抽来。
陶忍眉头一皱,抓着段笠的手一送,脚步向后一滑,后空翻起,避开剑气,正当他要飘然落地时,忽然又一道比之前更炫目更凛然的剑气追过来,“噗”打到了他的身上。
段笠捂着没有知觉的半边手臂,越过身前的乔屿,看着忽然疯涌向陶忍,将掉在地上的陶忍从头到脚围起来的虫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嫌恶地皱眉,正要移开目光,便见那些一只只让人头皮发麻的小虫子在她眨眼间消失了一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飞快吞噬其他小虫子的一只巴掌大的通体透明的虫子。
小虫子在它可怕的吞咽速度下,几个呼吸的功夫下消失殆尽,而在它吃完最后一只虫子后,躺在地上的陶忍也徐徐地坐起身,面色站了起来。
他站定之后,那虫子蠕动着从他的脚一路往上,停在心脏的位置,最后咕噜咕噜刺破衣服,呲溜钻了进去。
整个过程,陶忍面色如常,却看得段笠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胃里翻江倒海,恶心想吐。
乔屿也紧紧攒眉,这样的功法实在突破常人能够理解的极限。
“觉得恶心?”陶忍看着俩人的脸色,摸着心脏里的母虫,慢慢笑了:“这里面有你师父,还有你父亲的血肉,你们为什么会觉得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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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呢?真是不孝。”
乔屿眼神一寒,想要呛声,抬头看见陶忍噌一下,以一个比之前要快上一倍不止的速度闪身到她面前,旋起一脚,连着她和段笠一起踹飞了出去。
“嘭嘭——”俩人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惊,接连落地。
剧痛在瞬间传遍四肢百骸,乔屿撑着剑半跪起身,偏头咳出一口血。她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到这一刻起,她才终于明白陶忍一统黑%道门派,逼杀她师父的真实武力。
陶忍根本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唰地鬼魅般闪身靠近,故技重施又是雷霆一脚。
乔屿反应已经很快了,在他贴近的瞬间就抬剑格挡,但还是慢了一步,陶忍的脚擦过剑背,直奔她的心脏。
“邦——”乔屿重重砸在一边石柱上,手中紧握的剑也随之脱落。她的脸色也在同一时间血色褪尽,血从口中争先恐后地喷涌而出,滴滴答答的血迹落了周身一圈。她大口大口,像搁浅的鱼,费力地喘气,挣扎着握着剑站了起来,眼前的视野却变得模糊,陶忍的身影开始摇摇晃晃,而且出现了数不清的残影。
“还有力气啊。”陶忍看着她摇摇摆摆的站姿,脸上流露出几分意外,手却探入心脏,摸出沾染了鲜血的蛊虫,慢慢地放在地上。
“那就下去和你师父师妹团聚吧。”他弯起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道。
“滋滋——”蠕动的虫子嘶叫着爬向乔屿,绒绒的腹足和身体忽然开始痉挛抽搐,巴掌大的体型在段笠愕然的瞳孔里,一分为二,二分为四……霎那间地上的虫子就挤了黑压压的一地,从四面八方围住乔屿。
段笠看得发麻,终于在群虫攀上乔屿鞋面时,猛地回过神来,她勾起还能动弹的左手五指,想要试着扯动只剩半截的红线打过去,下一刻却见陶忍阴狠的视线射了过来,接着就是隔空一掌拍来。
她整个人倒飞倒地,蜷缩在地上,痛得冷汗直冒,这个时候她再看过去,发现密密麻麻的虫子已经爬满了乔屿的两只腿,更多的虫子弹跳着想要扑到她的头上,而乔屿仍旧摇摇欲坠,神情涣散。
又惊又急之下,段笠总算是想起来自己赶来这里,除了助拳,还有传递冲天辫的话。她放声大吼:“乔屿!谷主让我告诉你,杀了陶忍他就有办法救你师妹和顾启章!乔屿!”
陶忍发出一声嗤笑,不屑地瞥向段笠:“她师父都杀不了我,凭她现在垂死挣扎的模样,怎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自己的头发噌地扬起,一股几乎牵引着他心脏跳动的真气,像敲木鱼一样,笃笃笃,一下又一下砸在他的胸口上,压得喘不上气。
他霍地回头,便见乔屿不知什么时候一跃到了半空,全身沐浴在一圈玄黄色的光里,那些原本盘踞在她脚底下的虫子死了大半,剩下的虫子仿佛看见天敌似的,畏缩地朝他爬来。
陶忍脸色一沉,散乱的蛊虫又开始互相吞噬,聚成母虫,三下两下蠕动着爬入他的心脏。
手中剑刃铮鸣声越来越响,乔屿的心却越来越静,这就是玄玉剑法的第三重境界,连璧。她低下头看着陶忍,反手挥出一剑。
轻飘飘的一下,连剑气都感受不到,严正以待的陶忍表情放松下来。但是他嘴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翘起,便感受到了不对。
一道,不,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在飞快地挤压他的呼吸,四面仿佛看不见的气墙,在迅疾地收缩,仿佛要将他压扁困死。
不好,得尽快脱身!陶忍脚步一点,乔屿直接落地,卷着剑花,以腰部扭转借力,欻地杀了过去。
这一剑,毫无保留,剑气势如虹,真气澎湃如浪,挑开了空气中无形的波动,像天罚落下的一道天雷,轰地射出!
“噗——”一声闷响过后,长剑没入了陶忍的胸口,鲜血喷溅,落满了乔屿衣服胸前的囚字上,而缩在陶忍心脏里面瑟瑟发抖的蛊虫“叽”地惨叫一声,没了生息。
刺骨的疼痛汹涌地蔓延全身,陶忍缓慢地抬起头,却没有看乔屿,而是抬头望向破开一个大洞的屋顶,看着屋顶之外的天空。
乔屿也没有动,过了许久,她感受不到陶忍胸口起伏了,才意识到他就这么仰着头断了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