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走进教室的时候，苏菲还是明显感觉到了年龄的差距。
毕竟二十五六岁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在面相和举止上的确差距很大。
穿着魔法袍的学生偏多，他们坐满了教室的前几排，大多数在看书，偶尔几人在小声聊天。还有几个明显是体术的学生，他们选择了教室的一角，没有和魔法系的学生坐在一起。
苏菲在讲台的签到册里勾了自己的名字，选了一个在教室边靠后排的位置坐下。
文化通识课是大班型，上限50人，一二年级的学生可以根据自己的学习计划和学分需求进行修习，所以这个班级里的学生来自不同的年级和学系。
这节是《通用语写作基础》，老师讲解得很清晰，但对苏菲来说难度不小——尽管她已经提前做了一些准备，但许多知识被视为学生入学前已经掌握的。
课程中间有短暂的休息，苏菲对着教材和笔记猛翻，她还自备了《通用语词典》。
“苏菲老师？”授课的老师竟然主动走到她面前和她打招呼。
苏菲赶紧站起来，恭敬又拘谨地问好。
凯莉教授是一位气质稍显严肃的中年女士，她在开课前就注意到这位“苏菲”——不得不说，她很好奇，为什么学院会有老师主动修习通用语写作，这课程太基础了。
苏菲解释了自己对学院的尊敬和对知识的好奇，也浅浅地表示作为后勤助理想进一步提升自己——也就是变相地承认了自己的基础很差。
虽然凯莉教授神色如常，表示理解，但苏菲还是不免有一丝冒名顶替的羞耻感。
作为顶级学府的教职工，知识水平差又是客观事实，虽然态度好学，但……这种自己很菜的感觉让苏菲很不踏实。
“你是老师？”凯莉教授刚走，前桌的男生就转头看苏菲，“哎……？”
苏菲点点头，她感受到不止那个男生，周围其他人也在打量自己。估计这种情况在其他的课程上大概也会遇到吧，苏菲只能假装忽视其他人好奇的目光，继续低头翻书。
她猜，那些学生小声的交谈，大概包含对自己的好奇和议论。
————
白天紧锣密鼓地工作，下午和晚上上课，不多的空闲时间也用来忙着给自己补基础知识。
总而言之，过去的半个月，苏菲开始觉得疲惫。
疲惫，但是得撑住。
奥利对于晚上等她下课完全没异议，他主动为了体术学生的比赛组织加训，完全没闲着。
……
龙穴。
“奥利……啊，语言好难。”苏菲叹口气，把教材扔一边。
旁边的金山上，巨龙眯着眼假寐，“……慢慢来，嗯，你之前吃了龙鳞，语言理解能力还在，要是你不放心有效的时间……我再给你一片？”
说实话，苏菲很想答应，但她还是决定忍一忍，“如果在失效前，我还没掌握……你再帮我吧。”
奥利甩甩尾巴，哼了一声表示答应。
“你最近都没休息好，要不要这个周末休息一下？”看着她皱眉的样子，奥利忍不住又提起这件事。尽管苏菲已经拒绝过他的建议，可他还是觉得苏菲似乎有点太着急。
看到苏菲摆手表示拒绝，奥利又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有点无聊，主要是苏菲开始刻苦学习后……和自己的交流少了很多。
巨龙看着苏菲用功的身影，想了又想，确认自己不想学习。
……
奥利在金山上翻身，金币哗啦啦滚落。
苏菲不在意。
没过多久，奥利又翻身，宝石和金币跳着滚到苏菲的桌边。
苏菲忍无可忍，“奥利！别闹了。”喝他一声，希望他能小点声。
“知道了。”奥利哼哼着答应，放弃再吸引苏菲注意力的计划。
总之，奥利确信这个周末自己要么无聊要么睡觉，反正苏菲不会陪自己聊天了……甚至，不会和自己讨论金山的数量或者其他投资计划。
————
麦尔迦山背面，巨龙和白鸟席地而坐。
“无聊的时候想起我了？”杜德懒洋洋，尖细的嗓音故意转了几下，“……苏菲没来之前，你不也是这样过的。干嘛非要打扰我睡觉？”
奥利想来找杜德打架玩，却被他问得答不上来。
“怎么，苏菲不生你气了？”
说起这个，奥利有点骄傲，“早就不生气了，苏菲可好了。”龙的尾巴在地上轻微扫动，泄露了他的情绪。
和苏菲关系恢复，是他觉得最近最开心的事。
可惜，他总觉得有点儿不够，就比如……之前和苏菲待在一个空间就很安心，现在苏菲的注意力全在书上，他就总想和苏菲说话。
“虽然我知道这样不对也不好……”巨龙的脸上浮现一丝羞涩的神情，可低头他就看见杜德整个鸟肚皮朝上，像死了一样睡着了。
“……喂！喂！”不论巨龙怎么用爪子扒拉，白鸟就是陷入沉睡中。
好吧，奥利终于确认杜德是彻底扛不住了。这种假死状态，是杜德使用亡灵魔法转生导致的——他经常这样，睡很久才能清醒一会儿。
无奈，奥利把杜德塞回他常睡的洞穴里，再次陷入无聊。
————
胖大师庞德刚刚结束了一场见面会，他看了一眼侍从给的时间表，接下来还有两场贵族的投资计划讨论会。呼了口气，庞德抬手示意侍从不要跟上来，他一人匆匆离开。
上楼，穿过长廊，敲门，进会议室。
夫人来的时间比预想得早了两天，庞德因此而稍有不安。
仍是看不到夫人的面孔，庞德面对着高高竖起的椅背，深吸一口气：“夫人，我……您上次交代的事，已经做了准备。很多大贵族已经秘密加入，也收到他们的积极反馈，而且，大家对光明神都很忠诚……”
“可，你是不是还有一些人没有吸收进来？是什么原因？”夫人打断他，语气清冷，不愿意听他讲自己的功劳和成绩，只问自己想要的成果。
庞德头脑发懵，他的确不知道夫人想要的人是谁——但他不可能吸引所有人都加入他的投资啊。
更何况，投资项目的参加人越来越多，吸收的投资规模也越来越大，有几个人不加入，应该没什么影响吧？
庞德心里这样想着，但并不敢反驳——他自己知道，能有今天，全靠夫人提携。看着夫人的椅背，庞德几欲开口，但还是没好意思问。
“算了，知道你没脑子。”夫人微微叹了口气，“你多盯着点克尔曼皇家学院，里面的老师，知道么。”
“我印象里的确有这所学院的会员，而且有些很热忱……”庞德还想补充几句，可马上又被不知哪里冒出的黑衣守卫架着赶出了会议室。
当晚，庞德收到了一封来自夫人的指示信：建议近期针对克尔曼皇家学院的老师，开展更具体的投资计划，可以适时邀请他们参观。
信纸在庞德阅读后自动燃烧，化为灰烬。
庞德命令仆人，调阅所有和这所学校有关的资料以及已有的会员信息——夫人之前都是给他一些如何吸引投资者的建议，但没给过这样具有针对性的指令。
庞德有点兴奋……终于，如果自己对夫人有用，那就能活得久一些吧。
庞德本就是一个街头小混混，靠骗钱为生。不过是一次失误导致自己濒死后，夫人救了庞德，并要求为她做事。这位夫人简单直接，只把庞德当做工具——如果听话，做事的过程中，夫人也会暗地里给他很多资源，帮助他达成目标；如果自己不听话，庞德不过是万箭穿心地吃苦头，当时夫人救的那条命再抛弃掉。。
经历几次折磨，庞德再无一点滑头心思，他畏惧夫人，畏惧夫人无所不在的资源和力量，畏惧对自己的监视和控制；更重要的是，他很享受现在高高在上的荣耀，不想再失去。
————
奥利在麦尔珈地区巡视了两圈，熟悉的黄色荒原，并没有任何新意。再一次接近地区边缘时，奥利想起了翡翠城。
他很久没去了……无他，那是艾萨克成长的地方。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他总是下意识避免接触，连带着和那个人相关的事他都想拒绝。但实际上，要是不考虑艾萨克的因素，那座城真的很不错——街道整齐优美，是一种经过时间沉淀的厚重和低调，而且盛产美酒和鲜花，花香酒香都为它增色不少。
犹豫了一下，空中悬停的龙拍拍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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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花一个下午逛逛，也可以暂时算作一种消遣。
奥利调转方向，朝着翡翠城全速飞去。
……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买了普通人最常见的一种深灰色长袍，粗麻料，大帽宽袖，从头到脚都能遮得严严实实。奥利特意拉了拉帽檐，把自己的红发都藏好。
……品尝了一种辣死人的小吃，奥利几乎喝光一桶麦酒。他站在街角，不住地用手扇舌头，浑身冒汗。
“斯哈——斯哈——”奥利感受到自己长袍的一角被人拽了拽。
原来一位同样身穿灰色长袍的老妇人，“年轻人……”，她的手像干枯的树皮一样满是沟壑，她颤颤巍巍地举起手里的花篮，“买花吗？”
奥利看向她的花篮，绚丽灿烂的玫瑰，火红、深红，都含苞待放。
看着奥利明显心动的眼神，老妇人开始推销：“看呐，这些花都是我今早从花园里刚刚摘下来的……你回去养在水里，只要半天，他们就可以开放。相信我，我的花卖的绝对是最便宜的……物超所值，小伙子。”
奥利思考了一下，“你还有其他种类的吗？比如……百合？”从自己的审美看，只要是花都很好、没区别。但奥利突然想起库潘奇对苏菲的形容。
……老妇人带着奥利来到了自家的花田，她说奥利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花朵。
奥利原以为这位奶奶是一个靠卖花为生的穷苦人，但实际上，人家的生活很不错——砖石砌的房子干净整洁，花田分区种了各种花朵。
奥利选好了一大捧百合花苞，来找老妇人付钱。说实话，这种花香比他想象得更浓烈，他觉得鼻腔痒痒的。
“要香水吗，小伙子……”老奶奶朝他举起一个小玻璃瓶，示意他凑近了闻。
“阿——阿嚏！”奥利受不住，下意识打了喷嚏。三瓶香水被他胳膊碰掉，碎了一地。
“咳咳……不好意思。”奥利有点尴尬，又掏出两枚银币递给老夫人。
————
如果在龙穴，奥利很少以人形出现——龙形更威猛，对他来说也更自在。
但今天，他罕见地变成了人形，要知道，奥利特意在卖花老奶奶那里学了吧半小时插花呢。这种精巧的活动，他没自信可以用龙爪做好。
他对着怀里的一大捧百合摆弄——可惜，它们即使浸了水，也只是微微开放的状态，不够美丽。
慢慢靠近苏菲，他抱着百合坐下。
“奥利？”苏菲抬头，看见的就是奥利明媚俊朗的脸，微乱的红发，和一大捧百合花苞。
苏菲有点惊讶，她不自觉向后晃了下身子，脸上也露出笑容：“你好香啊。”是的，奥利身上的香味太强烈，难以令人忽视。
“嗯……”奥利一只手摸出了一个小玻璃瓶，推到苏菲面前：“送你的。”他嘴角压不住，越想憋住却越忍不住，笑得太开心。谁知道，他其实有点不好意的，希望这瓶香水能让苏菲忽视他下午身上洒了的那几瓶香水。
苏菲打开瓶子，轻轻闻了闻，“谢谢。”她伸手从奥利抱着的花中抽出一只，拿在手里摆弄：“怎么想起去买花？你喜欢百合？”
“无聊……去逛了翡翠城，看到，就买了。”奥利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敢看苏菲，他眼神躲闪，怎么也说不出自己也觉得百合像你的话。
“百合很好看。”苏菲自然注意到他双颊浮起的淡淡的红晕，她有点不敢信，于是更仔细地观察奥利的表情。
手里的百合被她旋转几次，又被插回奥利怀里。
她分明看见，自己靠近时奥利僵住了身子，自己坐回时，他小口舒了一口气。
“那……你去把百合插在瓶子里？我记得你之前有一些很漂亮的金花瓶。可以，摆在桌子和书柜上，好吗？”
苏菲对心里的那个猜想感到不可思议，她不忍心场面太奇怪，主动给奥利一个台阶。
奥利……对着自己，脸红了？
奥利从善如流，他叮叮当当去金山里找花瓶，等苏菲再看他时，他早就变成了龙形。
巨龙双爪捧着花瓶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桌角，苏菲托着下巴看他。
一切如常？
苏菲又按下了自己刚才的奇怪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