跛脚男人低着头，端着水罐回来了。
约翰给他开门，又示意对方不要暴露自己在门外偷听。
一开门，奥利就被铺面而来的臭味呛到了。
这种臭味和嗅觉关系不大，但让奥利觉得不舒服，压抑、阴暗、扭曲复杂的感觉正随着跛脚男人的进入慢慢蔓延了整个房间。
这间封闭的屋子似乎更憋闷了。
奥利不禁皱眉盯着男人看，对方一瘸一拐，左肩高右肩低，怀里拿了个不大的水罐，却似乎有千斤重。
苏菲也抬头看，这个人与其他治安员训练有素的状态不同，他气质有点像流浪汉，状态略显颓唐，但衣着还算干净。
“治安官让我送水。”跛脚男人把罐子放在桌上，转身要走。
“您叫什么名字？”苏菲先问。
“有什么事？”跛脚男人有点抗拒，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是威尔。”
“威尔，还得麻烦您再给我拿两个杯子来。”苏菲不由得想起了之前投资的双刀客威尔，但对面这个人一直低着头，苏菲看不清他的脸。
“……”，威尔继续向门口走，“我问问治安官。”
那扇黑色铁门又锁上了。
房间内，苏菲和奥利提起了自己的想法：“你记得我之前投资的那个双刀客吗？他也叫威尔。”
“如果不是一个人，那大概也都在治安官的辖区内，一会儿我们可以问问。”奥利点点头，又补充道：“而且我觉得他好臭，说不出的感觉……和之前治安官在餐馆对我们扔符咒的味道差不多，还强了很多。”
“臭吗？”苏菲回忆了下，“还好吧……我没感觉到。”
……
见治安官走进房间，奥利立刻站起来：“先生，我们已经写好了信。”他主动把信封递过去，“还有，这是地址。”
约翰点头却没有接过信封，似乎不愿意搭理奥利。奥利只好把信封放到他附近的桌子上。
苏菲注意到了这样的细节，她也赶紧起身，笑着打圆场：“谢谢您，治安官大人。您亲自送杯子过来，实在太麻烦了。我朋友伯德小姐的父亲是莱克特公爵，他深受皇帝和教廷的信任，我会向他们感谢您的照顾的。”
如果能狐假虎威，当然要充分利用——希望对方听过莱克特家族的大名。
果然，治安官约翰拿起了信封看了看，他冰冷严肃的脸色稍稍缓和。
“方便知道您的名字吗？”苏菲声音温和。
“我是约翰，”对方打量着苏菲，“我信仰光明。”
苏菲知道治安官应该都是忠诚的光明信徒，但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突然强调这点，她笑着回答：“光明神与你我同在。”
约翰冷哼一声，离开了房间。
奥利被显而易见地忽视了，他不在乎，快步走到门口，还想追着问：“约翰先生，请问您知道双刀客威尔吗？”
可沉重的门再次上锁，就在奥利面前。
奥利撇嘴，又坐回苏菲身边，不禁小声嘀咕：“他怎么这样！”
苏菲拍拍他：“别生气嘛，人家毕竟是治安官，在工作中严肃很正常。”
“你说伯德小姐什么时候能来？”苏菲开启新话题，转移奥利的注意力。
“估计有得等，最快也得三四个小时。”奥利叹了口气，“有点饿啊。”
苏菲拿出了之前综合报社买的旧报纸，“来一起看报纸吧，能减少点等待的无聊。”
————
出于对光明的朴素信仰，治安官约翰十分重视房间里暂时被关着的两个“犯人”。
他知道，顶多再有一天，后自己一定得放这两个人离开——帮忙送信的信使已经确定莱克特公爵的地址正确，看样子他们二人应该有一定的社会地位。
暂时没法以拐走小孩的坏人或者吃人魔兽的名义对他们审判，但那个叫奥利的红衣男人提到了亡灵法师这样龌龊的、连黑暗都唾弃的生物——约翰决定亲自蹲守，并趁尽可能获取消息。
他相信，自己未来一定有机会揭露里面那两个丑陋的贵族。
……
房间外，跛脚的威尔再次拿来了两个杯子。
今天治安官格外关注这两个新抓来的人，他竟然亲自监守？威尔不明白，他借着放杯子时悄悄抬头看，目光正和房间里红头发的男人对上。
对方皱着眉，表情很是嫌弃自己。
跛脚威尔叹口气，不放在心上。
“你知道双刀客吗？”奥利试探地问。这个人“醒目”的味道让他不得不注意。
“奥利。”苏菲抬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他别再乱问。
跛脚威尔一愣，很快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不回答，慢慢转身又出去了。
————
房间外，治安官约翰拦住跛脚威尔，小声说：“他们怎么会知道你以前的身份？”
“他们以前赞助过我……那个时候我还用双刀客威尔的名字。”跛脚威尔还是低着头，“但他们应该没认出我。”
“你一会儿再进去，引诱他们多聊一些自己的信息。”约翰觉得这是好机会，他没看到威尔脸上的不情愿。
……
“你们好。”威尔推门进去，拿着两个苹果，他放在桌上，按照治安官约翰的要求尝试与他们对话。
“你好。”苏菲笑笑。桌子下面，她伸出一只手放在奥利膝盖上示意他别乱来。
奥利放下报纸，向后仰靠在椅背上。
“我……”威尔犹豫了一下：“你们怎么认识双刀客威尔的？”
“我们之前赞助过他的一个小冒险任务。”苏菲语气平和真诚，“不过他后来没消息了，不知道他们村的魔兽有没有杀掉。您……怎么认识他的？”
“只是熟人……”曾经的双刀客威尔，现在的跛脚威尔有点尴尬。他隐约记得红发的奥利很凶，应该武力值很高。
奥利盯着对方，不对……熟人还碰巧名字一样？刚才自己明明问的是双刀客，没有说过双刀客威尔的名字，分明是这个人自己心虚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双刀客威尔现在怎么样？他当时信心勃勃地说一定会杀掉魔兽。”奥利换了个语气，他一手安抚地在桌下拍了拍苏菲的手，表示自己有分寸。
威尔低着头，还是一阵沉默。
猎杀魔兽，当然是失败了。
不仅失败了，还被黑暗生物寄生了……可总之，苟活没什么不好。
只要活着，总要付出代价。
“我很久没见他了。”半天，威尔才说出一句：“据说过得……一般。”他现在脑子不好使，记忆常常混乱断片。
“您怎么知道他的消息的？”奥利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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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刀客威尔还欠我们钱。”
苏菲觉得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可奥利不搭理她的信号。
“我们有一个共同的朋友，马特。”说到这里，威尔微微抬头，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苏菲这才意识到对方的面熟，似乎眼前的威尔，就是那个诓骗自己赞助的双刀客……可威尔的气质已经不再像两个多月前那样嚣张、狡诈，他看起来迟钝又疲惫。
“马特，人很好，特意帮我在治安官手下讨了个工作……要不然我连饭都吃不上。”威尔的头又慢慢低下去，似乎想起了伤心事。
奥利和苏菲对视一眼，对方显然不愿意承认自己的身份，更不愿意讲关于自己的事。
苏菲现在有点好奇威尔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之前斩杀魔兽成功的公正消息被他撤回，甚至答应好的砍树也没再做下去。
可想了想，她还是没有问出口，威尔大概经历了一些很痛苦的事情，她无意重揭人家的伤疤。
威尔低头站在前面，愣了一会儿。
奥利和苏菲都没再问话，他自己就主动离开了房间。
沉重的铁门再次上锁，封闭的房间又只剩下苏菲和奥利。
“你也觉得双刀客威尔就是刚才那个人吧？”奥利先开口，他在苏菲眼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样的惊讶，“怎么脚还受伤了，这才过去三个月，上次见他还活蹦乱跳、要打要杀的。”
苏菲点点头：“大概有难言之隐吧。不过，这么看他也挺可怜的，竟然差点连饭都吃不上。”
“我才可怜……现在是真的吃不上发，也不知道几点了。”奥利脸上摆出一个委屈的表情，眉毛也向下耷拉着。
“哎，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他哼哼唧唧，无聊到趴在桌上。
……
门外的治安官约翰一一记录偷听到的谈话，但里面人的交谈再没聊到关于亡灵法师的内容。
————
伯德小姐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她先是恭敬地回答了治安官关于苏菲和奥利身份信息的问题，又小心地问起二人为何被抓。
“之前有餐馆老板报案，说他们可疑。”治安官含糊回答。既然奥利的身份是兽人，那他食量大也很正常。倒是显得自己行事鲁莽了。
“老板比较老实，又没见过兽人族，我比较关心居民的安危……你知道最近魔兽伤人、黑暗入侵等事件频发……”
“是是是，可以理解。”伯德小姐满脸笑容耐不住着急：“要不，我赶紧把我的朋友们接出来吧，不再给您添麻烦了。”
……
治安官向苏菲奥利二人道歉，然后又叮嘱他们一定要随身携带身份证明，别再因为这种“误会”耽误时间。
“总之，光明神指引我们，我们治安官的职责就是保护居民的安全。还请你们谅解。”约翰的语气还是很严肃。
……
看着他们坐马车离开后，约翰回到办公室。
“竟然真的是科尔曼皇家学院的教授。”约翰心里觉得荒唐。又翻看着下午偷听获得的信息，他突然注意到威尔走后，奥利和苏菲说的话。
奥利说三个月前，威尔的腿还好好的，可威尔是一个半月前来自己这里工作的。
普通人怎么会伤了脚，只过一个半月就能正常行走呢……何况现在威尔是个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