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月默然收回视线,跟上队伍的步伐。
一行人绕过园子里蜿蜒的小路和林立的假山,终于进入一处极开阔的境界。杨飞月打量着,觉得此地明朗之余,透着几分凋零肃杀的疏落。让她联想到了朔北的秋天。
及至走过平沙之上的木板路,便到了暗宫宫主所居拂沙院。
杨飞月侧头看了眼高坐步辇的身影,见他正支着脑袋假寐。黑色长袍里那一层绸缎里衣铺展到了步辇之外,其上暗纹在阳光下显得既神秘又矜贵。
似是知晓到了地方,他轻撩眼帘,微直起身,支在靠手上的小臂泄力般垂落。那只没有血色的手便这么轻飘飘地搭在了她的面前,在灿黄春阳下薄得近乎贴骨。
一只很美的手。美得不像是可以为人所有。
杨飞月顺着那手看去,蓦地对上一双眼,心滞了一瞬。
他右脸戴着面具,只堪堪露出模糊的眼睛形状。左眼倒可以看得清楚。眼型偏长,眼尾有些翘,浓郁的睫在卧蚕的扣下一片扇形的阴影。他的眸光有些暗,盯着人看时却透着股潋滟、邪性的散漫。
仅从一只眼的容光,杨飞月都能想象他全貌时的勾魂摄魄。
“若你昨夜见了那人,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她忽然明白温司绝为什么会这样说。
杨飞月轻皱眉头,更关键的是,这双眼…莫名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开口,直觉嗓子有些干涩:“宫主,是这儿吗?”
温嗣绝移开视线,看着面前的院落,轻嗯了声。
下人们把步辇恭谨放下。
温嗣绝起身从从容容地迈开步子,进入拂沙院后,径直去了院子里的武器库。而后施施然立在一侧,朝杨飞月轻抬了抬下颌:“按你的喜好挑一样。”
刀、枪、剑、斧、鞭、弓…武器库中应有尽有。
杨飞月颇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极快地环视一眼,眼神停顿下来后便不假思索地走到刀架前挑了最趁手的一把刀。
温嗣绝眉梢微扬:“刀?”
杨飞月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刀身。眼前这把虽比不上为她量身打造的、跟了她多年的飞月刀,但她阅刀无数,知道这已经是刀里面的翘楚了。闻言,沉醉中的她顺口就反问:“不行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温嗣绝意外了一瞬,转而眼眸幽深,像午夜倏然卷起遮天蔽日的大雾。他看着她伶仃的胳膊,声音也堵塞了什么似的,若非此处安静,杨飞月几乎要听不清:“别后悔就行。”
“放心吧,宫主。”
温嗣绝瞧她笃信地对着一把刀双眼发亮,手指在身侧轻点了一下,“之前学过?”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嘛!”杨飞月心情好得不行,没想到昨夜心心念念的事今天就间接地实现大半。她笑嘻嘻地看向他,莫名显得有些得意。
温嗣绝无端心头微紧,撇开眼,“明日,会有人来教你用刀。你可以在院子里挑一个住处。”
杨飞月抱刀作揖,相当感谢眼前这个让自己能重新拿起刀的人:“多谢宫主。”
一时无言,空气有些静默。
杨飞月抿了抿唇,又问:“宫主,那我现在先去?”
温嗣绝低声道:“自便。”
杨飞月其实并不喜欢听他说话,那股子沙哑味就跟真被烟熏过、被火燎过似的。可现在,他压低了嗓音,把喑哑掩盖过去,便莫名低沉,透着股难言的磁性。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说出来的话实在太合她的心意。
她于是再次作揖,恭谨道:“宫主,属下告退。”
温嗣绝由着她离开。
*
不多时,杨飞月便选定了一间偏僻的小院。小院还有个风雅的名字,叫解晴。
她把自己的选择告诉温嗣绝时,后者有一瞬的讶异,到底也点头允了:“稍后我会派些侍女跟护卫过去。”顿了顿,又莫名补充了一句:“他们不会限制你在拂沙院里的行动。”
不管是伺候、保护还是监视,总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杨飞月自然就没什么不答应。回到解晴院后,她以昨夜没有睡好为由躲进房间。说是休息,实则是在衣裳里神神秘秘地翻找些什么东西。不消片刻,果然找到被温司绝藏在衣裳里的小纸条——她穿上身时就有所察觉,只是那会不好张扬,如今倒是细瞧的时候。
杨飞月翻开一看,只见写了八个字:翻澜水榭,点灯即到。
既无确切的时间,便意味着随时。这是温司绝传递消息的个人习惯。
看着纸条上跟前世一模一样的笔迹,杨飞月对微生宫的温司绝就是前世的温司绝已经完全确定。
他想见她?为什么?
杨飞月没有忘记暗宫宫主叫她离温司绝远一点的警告。如果她去赴约,暗宫宫主很可能会剥夺她学刀的机会。
两权相害取其轻,她把纸条藏进被子底下,打算先按兵不动。
次日一早,负责教她练刀的刀师傅如期而至。
刀师傅瞧她细胳膊细腿,似乎比想象中资质还差,不禁摇头叹息。教了些基本招式后,便让她先以炼体为主,模仿招式为次。
杨飞月照做无误。只是到了晚间刀师傅离开时,还会按照前世师父磨她的办法,在桌面撒一把黄豆去练刀工,一直到四更天才肯去休息。
最开始那几日,杨飞月浑身最酸痛的时候起床都困难,却仍咬牙坚持了下去。刀师傅感叹她的勤奋,终于也拿出些真心和真本事来相授。
将近一个月的功夫,暗宫宫主没有出现,温司绝也没有任何消息。
杨飞月就在这一方小天地里,仿佛重新回到上辈子年幼时跟着师父在山里学武的日子。
这一日,她好奇问侍女银屏:“宫主这段时日去哪了?”
银屏道:“宫主时常会有些外务需要离宫处理。近的话就在江南这一带,远的话北朔也是要去的。”
杨飞月点头:“原来如此。”
*
是日天晦,有雨。
夜色下,一袭玄色身影在油纸伞下缓步走向拂沙院。他的身侧,一个护卫打着伞,另一个则提着一盏写有“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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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二字的琉璃灯。
夜下点灯,整个微生宫内,也只有三人能有这样的资格。
而在夜间还能灯火通明的院子,除了翻澜湖这头暗宫宫主的拂沙院,便只有另一头明宫宫主的握雪院。
前厅中,刀师傅早已等候多时。
温嗣绝进去后,刀师傅即刻便起身拱手:“见过宫主。”
喝过热茶,温嗣绝示意他无需多礼:“向南近些日子刀练得如何?”
刀师傅道:“向姑娘很有悟性,也很勤奋,只是心太急了些。除此之外……”他皱起眉,不太确信地说出自己的推测:“她用刀时的一些习惯,不像是新手。甚至老夫偶然见她耍过几次刀法,不仅不是老夫所教授的,甚至有些像从前杨飞月的路数。”
说到后面,刀师傅声音越来越弱,显然是底气不足。他在刀之一武上钻研颇深,对武林上的消息也很有关注,知道杨飞月从未收过弟子。
想起那不世出的刀武天才已经离世三年,刀师傅不免扼腕叹息。
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惜才之心中,未曾料到只是这样的随口闲聊,就已经搅得上座之人方寸大乱。
温嗣绝搁在膝盖上的拳头紧握着,也不管刀师傅的猜想能有几分可能,倏地便起身,竟是冒雨去了拂沙院最偏僻的那个院子。夜雨中,即便眼前一切都展现出朦胧的模样,他总能准确无误地避开一些障碍。似乎对那一带极为熟悉。
随侍打着伞追上去,却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然而,等他到解晴院时,杨飞月却并不在院中。
温嗣绝找人不到,心底便有些急躁起来。
前厅里,侍女们跪了一地。只有银屏知道些消息,她把打扫时从杨飞月床铺上翻出来的纸条交给温嗣绝:“宫主,这是在向姑娘房间里发现的。”
温嗣绝展开看了一眼,便把纸条攥捏到手心。
送伞的随侍总算跟了上来,温嗣绝接过伞,临走前吩咐:“挂上高灯。”
随侍惊讶,想劝:“宫主……”
温嗣绝却顾不上规矩不规矩的了,不容置喙道:“挂上。”
随侍见他心意已决,只能应下。
*
离开拂沙院一带后,杨飞月就在园子里迷了路。
饶是上次来时已经死记了一番,但她显然小看了在夜色加成下微生宫有意为之的杂乱布局。偏这雨又来得急,更添了她的阻碍。
不知不觉间,她岔了路,竟去到了一个从没听说过的地方。
金风玉露阁。
她抬头看着牌匾上的五个大字,打算进去躲一躲雨。正要推门进去时,忽听里面传来阵阵男女情动的低喘。
饶是未经人事,杨飞月也瞬间明白了里头的动静意味着什么。一时便怔愣住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踌躇间,忽有一阵妖风从金风玉露阁的二楼吹出,吹得门窗梆梆作响,阁外树木也黑枝乱晃。
眼前的一切,在这雨夜中显得诡异非常。杨飞月躲在檐下,下意识想探头去看,却被一把突然出现的纸伞遮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