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近几年刑侦技术升级,很多经年积压的悬案得以侦破。许多案件的侦破比以往相对来说方便了很多,队里也就更忙碌了起来。
刘德海在最近一次外勤中摔断了腿,修养了一段时间后,“被迫”转了文职。
“师傅,师娘这也是为了您好。这腿还没好呢,就想往队里跑,那师娘能不生气吗?”陈浩今天难得有个空闲,来家里看望刘德海。
在他手术住院期间,为了抓捕一次没来过。师徒俩都心知肚明,什么是更重要的。
“那能一样吗?让我转文职,我哪儿坐得住啊。我还有几年才退休呢,现在慌什么?”刘德海心里烦躁,见人就发牢骚。
这次抓捕,犯人没抓到不说,自己更是因为从三节台阶上跳下来而骨折。虽然谁也不知道实情,但这实在是太让他感到挫败了。
这放到以往任何时候都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偏偏就是发生了。刘德海在心里叹息,不服老怕是不行啊。
之后在他住院期间,妻子李鄢强烈要求他转岗,甚至去局里找领导,刘德海没有办法只得同意。
李鄢退休前是急诊科的护士,刘德海抓的犯人送急诊包扎伤口的时候,借口上厕所劫持了值夜班的李鄢。英雄救美后,是李鄢对他一辈子的担惊受怕与默默付出。
“我求你行行好,退下来,让他们年轻人去冲,一把年纪了,还上窜下跳的。是不是想让你女儿一辈子都不理你了?让我们省点心吧,好吗?我想清静几年,少过几年担惊受怕的日子。行不行?”李鄢从厨房出来,端着热茶递给了陈浩,转身在刘德海对面坐下,面对着李鄢的怒气,刘德海赶紧端正了态度停止了牢骚。
“师娘,师傅就是说说,没那个意思,您是担心师傅的,就别上火跟他计较了,转岗的事已经定下了。师娘放心吧。”陈浩赶紧放下茶杯两头哄着,生怕一个没说对,俩人又吵了起来。就这样,转岗的事情已成定局,周一就转到了户政科。
户政科的工作有序交接后,每天按时下班的生活,女儿最近也会回来看看他,跟他一起吃个饭。
这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开心,刘德海原本以为会需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才会慢慢习惯现在的生活。
事实却是在这么多年紧张忙碌的工作状态中,他的压力从来没有放下过,而现在突然真切感受到了生活的本质。所有像他一样的人民警察,保证了这样平凡又不可或缺的一日三餐。
直到元旦前夕,交通运输主管部针对新湖镇修公路房屋拆迁联系不到一户居民,在强拆前向户政科递来申请调查该房主流动信息。
辗转多次冥冥中让刘德海打开了文件夹,仅一眼就让他滋生某种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联系上了。
随着他仔细的翻阅,终于发现了让他灵光一现的重要信息,房主配偶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刘翠翠。
是巧合吗?他按耐着内心的激动,提出一个尽量能让自己冷静下来的问题。两年前江伟意外身亡案子的其中一个店员,似乎也叫这个名字。是巧合吗?他不停重复着这个问题,直到再也不去想这种假设。
多年办案的经验,直觉告诉他这不是单纯的巧合。随后经调查户政科户籍档案里,新湖镇刘翠翠与江伟案店员果然是同一个人!
虽然这并不能代表什么,也不能推翻什么。当初他心里的疑惑,虽经过了几年光景,可心结从未放下,终于在此刻被整个从内心深处强行拽了出来。
刘德海预感到,那个久违的线索在慢慢浮出水面。
几天的排查下来,令人奇怪的是户主王俊峰近几年来没有任何活动轨迹,而刘翠翠则在离开潭江镇后,又去南城经营着一家美甲店。
他们的女儿王雪,在潭江镇上学初中毕业后就也没了更多生活轨迹,但大概率应该还是跟刘翠翠在一起。这一家人的异常,在刘德海心里生成了无数个导火索,等待着他去点燃。
刘德海决定动身前往南城探探底,正好修路拆迁也需要联系到这家人,有了这个正当合理的理由虽然已经离开了刑警队,但工作起来就不会有太多的阻碍。
只是妻子李鄢不免又开始了念叨,疑惑都已经转文职了怎么还要出差,发了几天脾气但最终没有阻拦。刘德海在通过了李鄢最后一关后,担心过迟生变,交代好一切便即刻出发去往了南城。
来到南城的那天,刘德海考虑后决定先观望一下刘翠翠的日常生活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再视情况而动。
找到刘翠翠的美甲店时候,应该是午饭时间已经过去高峰期,步行街这会儿各个门店正好都不用排队。
最近气温骤降,刘德海朝手心哈了口气,搓着手走进了美甲店街对面的一家面馆,点了碗不辣的牛肉面,望着不远处的美甲店坐下。
在等待上餐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一幕。让他确信,这么多的巧合绝非偶然。和刘翠翠一起举止相对亲密的女性,应该就是她的女儿王雪。距离较肉眼看来还是远了点,但能感觉的出来是个美丽大方的姑娘。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和她们一起的人。江颜。而且看样子,更像是江颜主动找来的。
“您的牛肉面好了,您慢用。”
老板从身后端来一碗热腾腾的牛肉面,打断了刘德海的思绪。
“诶,好。”说着开始准备埋头吃面,早就饿得慌了。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吸着鼻子往手机不停哈热气的人。
“老板,一碗牛肉面!”说完也没四处看看,径直走到刘德海左边的空位上坐下了。
刘德海刚低头吸溜一口面,听着这个声音觉得耳熟,心里正疑惑着是不是陈浩。嘴里的面还没咬断,就端着碗侧抬着头看到了来的人,还真的是他。
刚坐下正脱着皮手套的陈浩,余光里看到了边上这个举止怪异的人,一个回头两人对上了眼。
“师傅,您怎么在这儿啊?”陈浩惊讶之余边说着话,边拿起桌上的手机赶忙转到刘德海对面坐了下来。
“你呢?怎么突然到这儿了?”刘德海一时间也没想好怎么解释自己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只好故作镇定反问他。
“那,我就直说了。师傅,您还记得江伟吗?”陈浩揣着多年的心结,又正好看到了唯一能明白自己执念的师傅,自然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告诉他。直到说出江伟的名字,陈浩都仔细观察着师傅反应。
刘德海先是一怔,仅一瞬间后又继续吃面,没有表情也不作答复。多年共事的默契下,陈浩知道这是师傅在示意他继续说,这让陈浩心里一喜。
“前段时间技术升级,我重新查阅并且申请检验,李鹏飞那个案子,居然真的让我有了新的发现。李鹏飞右手尾指指甲比较长,当年判断可能是反抗挣扎时抓伤了凶手,他尾指里的皮屑DNA样本,是江伟的。”
“江伟?是他?可现在又死无对证了。”原本刘德海还在犹豫要不要向陈浩说出自己心里的疑虑,在知道这个消息的这一刻,彻底放下心来。
难得出现的新线索,又一次走向死胡同,但总算也是有了些进展。
两者之间的联系,会是刘翠翠吗?不一会儿老板上来了陈浩刚点的牛肉面,陈浩往里加了几勺辣椒油,一边吃着牛肉面,一边听着刘德海讲述最近发现的关于刘翠翠的新发现。
陈浩心里感慨着,师傅不愧是干了一辈子的老刑警,只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顺着线索找了过来。
“我这才刚到,元旦这几天大家伙都忙的不着家,昨天追犯人,胳膊让人划开了,我借着休息就去找一下江颜,结果他过节也没回去,我又急忙赶到他学校。还没来得及去找他谈话。”陈浩说着举起左手,摆了摆手示意受伤的地方,上面的绷带绑的很随意,像是他自己临时胡乱包扎的,纱布上还能看到隐隐透着血迹,后又继续抽空吃了一大口面。
“他在对面,你背后街对面的美甲店里。刘翠翠还有她的女儿王雪都在,据我观察江颜似乎喜欢她。”刘德海吃完了面,随意擦着嘴巴,身体面对陈浩向右侧倾斜抬手撑着下巴,顺便伸手指了指陈浩的背后。
不等陈浩做出反应,刘德海又继续说着。
“我目前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手上的线索太少,不要让他起了防备。我这里正好有个正当理由,我先去找她们母女谈谈,之后再去找江颜了解情况,但我猜找江颜的意义不大。”
“好,师傅,听您的。”陈浩很怀念这种感觉,两人虽几个月没有一起工作,但默契犹在。师徒两人就此达成共识,只等江颜离开美甲店后按计划进行。
“师娘不知道您偷跑出来查案吧,这回去我们是当做没见过?您先跟我对好说词,不然我回去说漏嘴,那师傅您后面的日子,走势可能就不太明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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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浩没忍住耍贫嘴问出了心中疑惑,最后又还是在刘德海的眼神威逼下闭上了嘴,端起碗喝完最后一口汤,快速抽取两张纸巾也是同样随意的擦了个嘴。
刘德海一直注意着对面,又过了大概半小时左右,终于看到江颜从美甲店里出来了,身后跟着送他出来的刘翠翠。
“他快出来了,现在赶紧买单走,你去跟江颜,最好能想办法查查刘翠翠母女近几年的生活有什么异常,王俊峰完全没出现过,这点很奇怪。我这边结束了跟你打电话。”
“好,我这就去。”陈浩赶紧照办,想着师傅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啊。
说完刘德海起身离开面馆,朝对面美甲店走去。师徒两人前后走出了面馆。
刘德海进美甲店时,店里正好没有客人,这可能是她们难得的闲暇时光了。王雪和刘翠翠正在整理台面和清点存货,看到来人是个男人而且年纪稍大,两人都防备着。
“你们好,我是安平市户政科民警刘德海。请问两位是刘翠翠和王雪吗?”
“您好,是的,我是王雪,这是我妈刘翠翠。您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两位位于新湖镇老家的房屋需要征收修公路,房主王俊峰一直联系不上,我这才找到了两位。”刘德海刚要再往下问出一些问题时,刘翠翠突然崩溃捂住头大喊大叫起来。
“不要!不要打我!不要打我!啊!小雪!快跑!别让你爸爸打你!快跑啊!”刘翠翠似乎是因为突然听到了王俊峰的名字,一下子失去控制。这是刘德海意料之外的,想要前去安抚,但只要一靠近,刘翠翠便更加抵触挣扎甚至是强烈反抗。
“刘叔叔,您能别靠近吗。没事的妈,我们逃出来了,你还记得吗?没事了吗,我们现在很安全!你看着我…妈没事的,别怕,现在没有人打我们了!”王雪哭着抱紧刘翠翠,在她的不断安抚下,刘翠翠被王雪搀扶进了里面的房间里。
“刘叔叔,您稍微等我一下。”刘德海朝王雪点点头,站在原地环顾四周耐心等待她出来。
刘德海注意到门店虽然不大,但整体摆放都很舒适,店面里外都很整洁,看来两个人都是比较在意细节的人。
“刘叔叔,你有什么事就先问我吧,我不知道的等下次我妈妈好点儿,再问她。可以吗?她病了,让我爸打的。”王雪从里头出来,语气镇定直切主题,年纪虽然不大,但看着很稳重。
“那你知道你爸在哪儿吗?交通运输部需要你爸的同意然后签字,或者你能安抚你妈回去一趟她来签字也可以。”
“我妈平时都挺好的,只是一提到他,才会犯病。可是回去,我们真的害怕会被他找到,他会打死我们的。我们一直在躲着他,怎么会知道他在哪儿,好几年都没见过他了。刘叔叔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有没有什么文件,我们在这里签字可以吗?”
王雪的镇定让刘德海感到一丝心疼,和他女儿一般大小的年纪,却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
“这必须得本人到场才可以,我们联系不上你爸爸,如果可以,最好还是你们回去一趟,赶紧签了字再回来。你爸这个情况,最好还是请求妇联帮助,并且报警。躲能躲到什么时候去?”刘德海试图将王雪代入自己的节奏,但事与愿违。
“躲能躲一辈子,报警也好找妇联也好,你们能无时无刻跟在我们身边保护我们吗?我们被打的半死那天,又有谁出现过吗?我们的事我会等我妈冷静下来跟她商量的,您还有别的事吗?”王雪突如其来的控诉,让刘德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个看起来文静温和的女孩,会突然有这样尖锐的样子。
“那你们先商量,暂时没有别的事了,我改天再来。”说完,刘德海起身离开了。
离开美甲店后,他立刻掏出手机,站在路边给陈浩打电话。
“陈浩,我这边结束了,你可以去找江颜了。另外查一下王俊峰最后的生活轨迹。”
“好的,师傅。我马上去。”陈浩在离开面馆时,看到了一个正要离开女学生,顺着她刚刚望去的方向看,像是在看刚离开美甲店里的江颜。
陈浩觉得她有点眼熟,但自己又确实不认识,觉得可能是暗恋江颜的女同学,毕竟江颜还是有点帅气的。
陈浩会心一笑,心里记着还有正事要办,就没做他想转身朝江颜的方向追去,边走边掏出手机联系队里的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