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月光里游走,带着晚间的清风,也带着彼岸镇偶尔的嘈杂。从夜晚子时一路晃荡,安静了人们的睡眠,敲响了三更的钟声,点亮了凌晨的阳光,也唤醒了熟睡的知了。
宁静了一宿的彼岸镇开始它清晨的热闹,而原本就没有休息的欣悦客栈屋顶在太阳刚刚升起时迎来了一个身着墨绿色衣衫的少年。少年坐在屋顶,面对东方地平线的方向阖眼假寐,惊艳了别人的目光。
在欣悦客栈有一定距离的另一处客栈顶楼,有一扇开了半个口子的窗户,窗边站着一人。此时那人正顺着光的方向朝远方看去,刚好看见一道墨绿色的身影,娇小瘦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
“阁主?”
身后有声音响起。
半开的窗户被人从里面关上,既关上了外面的风景,也关上了那道摇摇欲坠的影子。
欣悦客栈屋顶,阖眼半刻钟的墨九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彼岸镇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有心想到那街头走一遭,可这念头才刚闪过便被他扼制了。
若是夜晚无人的空巷兴许他能去走上一走,面对此时人来人往的街头,他是真迈不动那双僵硬的腿脚。
这样的岁月到底何时才能到头?
而他,要怎样才能如他大哥希望那般,有所改变?
“小九。”独属于墨楚的称呼在屋顶响起,墨九偏头看去,恰好撞见墨楚眼中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担忧。
他往旁边挪了挪,示意墨楚坐下。他本不想说话,但想到那双担忧的眼神,还有他大哥一直以来的希望,他还是轻声开口,“来多久了?”
“刚来不久。”墨楚回答得很快,生怕再慢点儿他就要怀疑那句主动开口问他的话只是他的错觉。
出门这么些时日,这还是他家小九第一次主动开口,让他好生意外。
两人从屋顶下来走进客栈时里面已经有人摆好了桌,桌边坐着一人,正是昨日招待他们的江枫。
“二公子,九公子,请。”江枫从位置上站起,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因那人是江枫,两人自然没有拒绝。在桌边坐下,墨楚听着江枫一口一个二公子,摆摆手让他一起坐,同时和他打商量,“江兄,出门在外,没有什么二公子,你叫我墨楚就行。”
虽然家里那些人都这么称呼他,但行走江湖,他觉得该低调的时候还是得低调。虽然但是……
他望了一圈客栈一楼大堂,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虽然但是,好像已经很高调了。
“行。墨兄既然如此说,便听你的。”江枫也是一个随性洒脱的人。能有幸见见传闻中的二公子,旁边还有一个让他很感兴趣的九公子,他倒是很乐意和墨楚称兄道弟。
早膳准备得很简单,几碗粥,几个包子,还有两盘凉菜。三人谁也没说话,各自喝着碗里的粥。等早膳用过,明泉让人把碗筷撤了下去,墨楚才提起一个他有些感兴趣的话题。
“江兄,我听说这里过几日有一个什么花卉大赛?”
“是有这么个比赛。”江枫点头。他看了眼盯着桌子发呆的墨九,想要和他说话的心思垫了垫,最后还是没开那个口,只和墨楚聊。
“墨兄也想去参加?”
“我?我还是算了。之所以和小九来这彼岸镇,只是单纯好奇想看看这江湖上的赛事。”
“那墨兄你是来对地方了。这彼岸镇一年一度的花卉大赛可十分有趣,不说其他,就说这彼岸花,开的季节就有意思得很。”江枫像是刻意在往某方面引导一般,那个之前在茶摊不能被提的话题落在他嘴里却像是无人拦截的洪水,畅通无阻。
听江枫提起此事,墨楚一下想到昨日在茶摊,那两个路人只是随口一说就丢了性命,想来这件事背后另有隐秘,他对这事儿起了一丝兴趣。眼见江枫也有意说这事,他便顺势而为,问出心中疑惑,“是听说这彼岸镇的彼岸花盛开在二月,怎么,这里面有说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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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知江南的彼岸花在八九月盛开,炫彩夺目,好不精彩。就算有提前,最多不过六七月,可这彼岸镇却直接翻了个番,跑到初春去盛放,这也太不合常理。
“怎么个说法我不清楚,不过倒是听说过一些传闻。”江枫的声音不大不小,坐在一楼大堂里的人刚好听得清。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放慢了动作,有的甚至直接停下碗筷,注意力全放去了正对大门那一桌。
墨楚看了眼一动不动的墨九,扭头和江枫继续搭话,好奇不已,“什么传闻?”
他久居村里,足不出户,对这江湖之事是一点儿了解都没有。
江枫拿起桌上茶壶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端起自己那杯饮了半口,才又开口,浑然没在意周围越来越聚集的目光。
“彼岸镇地势偏低,尤其是镇外那处彼岸林,更是被群山环绕,宛若低谷。而有传闻称那低谷底下乃是一天地阵法所在,汇聚天地之气,吸收彼岸之灵,扭转季节之换,收人吐纳之息!”
随着江枫的语气一句比一句加重,一楼众人明显感觉自己呼吸都沉重了许多。不仅如此,他们甚至感觉自己身子无法动弹,不知是被吓的还是真有谁困住了他们。
彼岸有语,红白相间。白色彼岸花虽然有无尽思念、绝望爱情之意,但更多时候代表的是天堂来信。而红色彼岸花则更多象征死亡前兆、地狱召唤。所以其实彼岸花的花语很凄美,凄惨的凄。江湖上的人们更愿意把它看作是生死两相隔、永不再相见。
若是如此来看,似乎说它能吸收彼岸之灵一点儿都不为过。
“这么厉害?”墨楚听得咋舌,眼睛一瞪一瞪的。
他滴个乖乖,江湖这么可怕的吗?
墨九听他咋呼,嘴角微微颤动半分,无人察觉。
明明家里有人天天给他们讲江湖之事,偏偏这人每次都从头睡到尾,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过。这会儿听别人说,倒觉得惊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