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斜风细雨不须归(二)
    晌午时分,阮棠凭借记忆判断位置。悬崖的另一面,是一片海域。

    阮棠垂眸,海浪涌在细沙上,细细的水流正悄悄的抚过她脚下的金色细沙。沙滩上的金沙顺着海浪,横生迭起的起着波纹。一道道深深浅浅的金色相互交接纠缠。就好似此刻她的心境。

    阮棠沿沙滩一直寻找,忽然发现金色的沙滩有件黑色的衣物,衣物上似有斑斑血迹。

    阮棠走近提起衣物一看,是一件被刀剑划破的蟒袍。阮棠深吸了一口气,这件衣服她认识,是王爷的。那夜悬崖顶,她枕着这件衣服过夜。

    一种无法抑制的沉重感油然而生。她剑一样的目光往沙滩扫去。

    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了被海水拍上沙滩的李泰启。她慌忙跑过去,将他拖起。李泰启毫无意识。

    明媚的阳光如流水一样泻他脸上,一张俊秀无比的脸庞此刻是那样苍白。

    “王爷,王爷。”阮棠在他耳畔轻唤。她的手触摸到他的胸膛。“有心跳!”阮棠再用手指试探鼻息,欣喜的发现他还有呼吸。

    “王爷,你醒醒啊!”阮棠焦急地在他耳畔轻声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被阳光晒暖的李泰启渐渐有了意识。疲乏如同万丈巨涛压抑着他,酸痛从四肢骨骸中泛起。他感觉昏昏沉沉的。

    李泰启眉毛紧蹙,浓长眼睫努力撑开。终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阮棠,眼神一片茫然。

    “王爷,你终于醒了。”阮棠注视他,静如天穹的琥珀色双眸起了涟漪。眼中是心痛是迷乱;淡然又沉重;虽透澈却藏了太多苦楚;此刻,化作一抹释然与欣喜。

    “我在哪里?你是?”这是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声音有几分僵硬。

    他动了动身子,感觉身体软绵绵,浑身使不上力气。他感觉对方的视线穿透了自己,强烈的光线让他看不清逆光人的脸。

    阮棠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心中一紧。惊觉他可能失忆了。“我是阮棠,不记得我了吗?”她试探性地问道。

    李泰启摇了摇头,表情依然诧异。

    阮棠深吸一口气,整理好思绪:现在要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王爷恢复记忆。

    蔡大姐院子旁有个荒废的院子。阮棠用了一晌午时间把茅屋院子收拾干净,作为她和李泰启的临时家落脚。

    李泰启这几日伤口发炎很严重,实在不适合大油大荤的膳食,所以这几日都是喝鱼片粥,鱼片粥中搁一勺猪油,下姜丝,味道也是极鲜的。

    冬季的夜空,也是格外的通透。月色霜华,澄黄的光,澄黄的月。澄黄的枯草地浮着淡淡的霜。将破旧但整洁的茅草小院笼罩在淡淡的月色里。

    李泰启的伤口发炎导致发热,伴随咳嗽。常常感觉胸闷呼吸困难。如身上压着千斤重石。在他发烧的这几天里,阮棠日夜不离的守在他身旁。整个人都消瘦了。

    幸好有阮棠的金创药。几日后烧退了,伤口也逐渐愈合。

    他静静的坐在房间里,透过破旧的窗棂,望着窗外皎洁的月色。心里如同海里的浪花,一波又一波的涟漪泛起。被阮棠救回来好几日了,他一直想不起任何过往的记忆。

    就在他神思恍惚间,身后传来脚步声。他没有回头。

    一阵熟悉的玫瑰清香悠然袭来,扑面而来的包裹了他全身。这抹玫瑰气息,熟悉又陌生。

    “李泰启,你好些了没有?”现在不能叫他王爷,在渔寨里他们要隐姓埋名。

    李泰启刚想回答,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阻断。她连忙抚住他的背,轻轻的为他顺气,帮他捶背。

    她在他触手可及地方,她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淡淡的月光下,她那披肩散开的长发,犹如华贵的锦帛,丝丝缕缕泛着光芒。有几缕长发,盘亘在她的脖颈上,她的脖颈白皙。惹人遐想。

    她红唇微歙,眼眸低垂。眼睫随着夜风颤动,像飞鸟拍打羽翼。她那红润通透的肌肤,在月光下折射着剔透的月华。

    他没有记忆,他失忆了。但是从她踏进房里的这一刻开始。一种莫名的悸动在体内流转。这种感觉无法磨灭,遮遮掩掩,是久违了的玫瑰的气息。

    在这陌生的空间,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她是他冰封心里唯一的温度。她就如难以阻挡的热量渗透冰层,一点一点融化他的心。

    可是空洞的大脑,被深锁的记忆。思绪一边燃烧一边融化,冰火交融着。

    在他清醒却又失去记忆的世界里,重生与毁灭同时发生。

    橘黄的灯光摇曳。她的手掠过他的背,他感受着从背部来的温度,这个冬夜,这是属于他的唯一温暖。

    清晨的阳光折射进茅草院子,破旧却整洁的院子被阮棠布置的有些雅致。阮棠找到一口破水缸,又在海边网了十鱼只色彩斑斓的鱼,养在水缸。朝霞倒映在那口小鱼缸,旖旎好看。

    晨光流动,朝霞燃烧起来。小院土墙之上覆盖青翠瓦片,阮棠在有条不紊的打扫院子。

    前些日,她在山上挖了些造型别致的绿植,种在残墙破壁的院子里。她起身摆弄花草。这些种类繁多的花草绿植让她爱不释手。每当她心烦意乱的时,绿植是她缓解情绪的方式。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她回头,是蔡大姐。

    “姑娘,这个破院子被你收拾成这样,可比之前好多了。”蔡大姐一边说一边将背上的竹篓卸下来,“给你们送些吃食,两个大活人哪能没有东西吃。”

    “不!不……大姐您也不宽裕……”

    “收下吧,大姐也没有孩子,一个人吃不了这些,这些吃的,都是富裕出来的……”

    蔡大姐不顾阮棠的阻拦,将竹篓放在桌上。竹篓里有海鲜,野生蘑菇、鸡肉、腌豆腐、南瓜还有一些鲱鱼干,以及腌菜与栗米等等,满满一竹篓。

    李泰启身体逐渐恢复,几日得了这些上等食材。可以做些美食慰藉王爷的味蕾。

    看着竹篓的食材料,阮棠心里盘算,几日做烤嫩鸡、鸡蛋卷、外加一份菌菇汤和烤鲱鱼干,腌菜配米饭。还要煮壶热的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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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茶。

    李泰启环顾被阮棠收拾干净的小屋,有种家的温馨感觉。

    很快,栗米茶煮好了,阮棠将栗米茶端上桌,冒着热气,清香怡人。李泰启接过阮棠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两口,热乎乎的,暖心、暖胃。

    阮棠转身进厨房,在炉子上煮蔡大姐送来的南瓜,

    一旁的炭火炉上烤着腌制好的鸡块,肥美的鸡块在大铁网上被炭火炙烤着,滋滋冒油。

    鸡烤好后,蘸了阮棠调制的酱汁,那样子顿时变得非常馋人,出水的芙蓉都比不上这蘸酱的嫩鸡。她尝了一口,感觉十分满意。

    烤嫩鸡和米饭、腌菜还有菌菇汤先上桌。

    桌上的烤嫩鸡看起来鲜嫩鲜嫩的,泛着喜人的光泽。李泰启掂起筷子,夹了一块送进嘴里,那鸡肉又嫩又耐嚼,味道非常滑爽。

    尤其是那秘制酱汁的味道,更是精华所在。他禁不住一块块地往嘴里送,酱香浓郁,对于饥饿的他来说,滋味极佳。

    而那碗菌菇汤里的野生蘑菇相当的多,就好像装了一碗潮湿的森林。李泰启端起碗来,热乎乎地喝了一口,汤特别浓郁,蘑菇非常滑爽,差点躲过他的唇齿,溜进他喉咙里。

    而那碟腌菜红黄绿白的,十分养眼。他将绿黄瓜、白萝卜一块块地送进嘴里,脆脆爽爽地嚼起来,味道非常赞。

    他又夹起一块腌豆腐,这东西他和阮棠还是第一次吃,吃进嘴里竟有乳酪的感觉。

    鸡蛋卷和烤鲱鱼干也做好了。烤鲱鱼干颜色纯正,肉香扑鼻,一缕缕的鱼肉清晰可见。李泰启在上面撒了些酱油,然后将鱼尾巴剔下来送进嘴里。烤鱼的味道非常正宗,非常香,完全没有了鲱鱼的腥气。

    他将生姜末放在鱼肉上,一起塞进嘴里,生姜衬托着鱼香,有种清爽的感觉。

    而那个鸡蛋烧四四方方的,棱角分明,而且竟还附带着韭菜辣椒酱。李泰启将其中一块一分为二,然后抹上韭菜辣椒酱,夹起来放进嘴里。鸡蛋的绵软被芥末的辛辣簇拥着,柔中带刚的感觉很不错。

    阮棠端来一个炭火炉子放在桌上,再从竹篓中拎出一条硕大的油鳍鱼,放在炭火炉上,精心地烤制起来。这鱼的个头把李泰启给看呆了。

    他几口喝光了菌菇汤,又将烤鸡配着米饭吃,他感觉阮棠做的每样东西都很好吃。

    此时,油鳍鱼也烤好了,配着秘制酱汁拌饭一起吃,拌饭看起来粒粒分明,油光闪闪,而且酱香扑鼻。

    李泰启舀了一勺送进嘴里,立马感觉震惊,那味道真是不错,这碗饭根本不需要配任何菜吃。

    阮棠端来了南瓜海带汤。南瓜绿皮黄瓤,很是漂亮。李泰启插起一块南瓜放进嘴里,软烂甜糯,很有滋味。

    饭菜做好了,两人像家人一样一边吃,一边唠嗑。

    寒冬的清晨,温馨的茅草屋内。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让人感觉暖意融融。

    李泰启慢慢地品尝着阮棠做的饭菜。每一口饭都让他感受到从内到外的温暖,寒冷都被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