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珩指尖摩挲着画中人,眼底暗藏的情绪,被他覆在长睫下。
当他回过身来时,正对上身后少女一双眸子,有一丝仓皇无措的微表情,被他捕捉到了眼里,很快在二人对视之际,她又试图用甜甜的笑,掩藏心里最深的恐惧。
就如多年以前那夜,她靠近他时表现出来的慌乱,只不过她眼下长大了,懂得藏得更深了。
若不是露出蛛丝马迹,不会叫人瞧出来的。
见此,沈少珩笑了声,嗓音极低,带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兴味。
静寂无声的暗室里,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沈姝脸上僵住了,睫毛颤抖得厉害,被他探究的眼神扫过,好似粘腻的毒蛇爬在肌肤上,几乎是吓得神志不清。
要知晓方才哥哥当她面,做出那样难以启齿的事,更何况这里只有她兄妹二人,墙壁上布满的画,让她感到如芒在背,像是千千万万双眼睛,从背后深深盯着她。
她脑子里凌乱了,有那么一瞬,吓得想要当即撒腿就跑。
然不等她行动,哥哥声音骤然响起,打断这无声的诡异场面。
“四妹妹可还记得,头一回尝到佛手卷,那滋味如何?”
沈少珩忽问她,让沈姝一时愣住,似没料到他突然这么问。
因着心里恐惧,她大脑也反应慢了半拍,不过很快她会过意,抿了抿唇道:“外焦里嫩,酥脆咸香,咸中带点清甜,口感松软,极好的味道。
说着她垂下眼睫,又轻声说:“若不是哥哥不吃让给了我,我也不会吃到这样可口的吃食,说来还是沾了哥哥的光。”
她说得极为真诚,神态不似作假,似慢慢陷入了回忆中,就连那声哥哥,也咬字极为轻。
落在这逼仄的暗室内,竟莫名有种说不出的旖旎,让人不禁心生暇想。
可沈姝却绝不是那个意思,她实在是太过害怕,以至于早已是方寸大乱。
那句话一说完,她又隐隐有些后悔了。
自从那夜以后,兄妹二人这样的相处,早已是变了味。
哪怕之前沈姝想,是她一时弄错了,或许不是她想的那样,可今日个看到这间暗室,这里头的秘密,她无法再说服自个。
她只觉得心生恐惧,不管她多说一个字,还是和哥哥这样的独处,都让她像惊弓之鸟一样。
就在她透不过气,只觉得胸口闷得难受,想要作呕之时,沈少珩低声说:“四妹妹竟还记得。”
他凝着她脸蛋的眸光一动,慢慢收回视线,只不过指腹上的一抹红,还残留着她肌肤上的香气,那是属于她唇上的口脂。
沈少珩指尖有些发烫,他轻轻捻动了下。
嗓音又低了一个音:“四妹妹吃过的吃食味道,记得这般清楚,想必说过的话,也不会忘记了。”
她说过的话太多了,何止一两句,可不过是小的时候,为了能好好留在沈家,讨好这个兄长,那样多讨巧卖乖的话。
若一一说起来,恐怕就连她自个也记不得了。
沈姝眨了眨眼,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说:“哥哥和我虽不是一母同胞,我更不像三个长姐一样,自幼和哥哥一块长大,可在我心里,一直把哥哥当做这世上最好的哥哥…”
“哥哥待我的好,我也会永远记在心里,一辈子也不会忘的。”
她这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可话里话外表明了她心意,一直把沈少珩当哥哥,这世上最亲近的哥哥。
也希望这番话能让他听进去,顾念着兄妹血亲之情,能够放她一马罢了。
只是哥哥么?
沈少珩望着她脸,眸里晦暗之色,不由又深了几分。
然后一声低嗯,从他凉薄的唇里吐出,他似笑了声。
有几许嘲弄的神色,在她脸上掠过:“四妹妹竟是这样想的。”
“好哥哥是么。”
他声音忽一高,那声好哥哥却咬字极重。
他盯着她脸,眸里几分阴鸷扭曲,被六角风灯的暗光掩了去,却仍旧能听出语气里的冷意。
“那就要看四妹妹如何做了。”
那句看她如何做,暗含着警告之意,沈姝不会听不出。
她心跳不由加快,想到明日个一大早,她背着家里人,向王秀才表明心意,这件事就算哥哥不知晓,等过了明日后,纸包不住火,迟早都会闹得人尽皆知。
可为了离开沈家,她早已是别无他法,若那样的话,不知哥哥会如何?
可比起这样惶恐不安,提心吊胆过日子,想到哥哥对她存了那样的心思,她便胃里翻涌,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哥哥。”她轻轻唤了声,违心对他道:“我全听哥哥的便是,这还不行么。”
对于她的讨好卖乖,沈少珩早已见怪不怪,可这一次,却尤为不同,静谧的暗室里,二人离得那样近,他能听到她轻浅的呼吸声。
还有那微不可查的颤音,她明显怕极了,却还在竭力克制着,这一切都逃不过沈少珩眼睛。
就如猫捉老鼠一样,一点点看着到手的猎物,做垂死挣扎,那样有趣得紧,却忍不住想要放一放。
放到他觉得无趣为止,或耐心到了极点,想必到了那个时候,他也不需要怜惜。
但倘若她乖乖的,听话的话,不惹他生气,他不介意等些时日,又有何妨?
沉默了许久,沈姝心跳如雷,最后她总算听到那句:“四妹妹,时候不早了,你可以走了。”
这句话一出,如临大赦一样,她累得浑身发僵,额头突突直跳,似去了半条命。
可沈姝不敢再停留,连忙应了声,便辞过沈少珩,回了兰香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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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兰香苑,可躺在床上,沈姝却只是睁着眼,一点睡意也没有。
她满脑子都是暗室里的一幕,只觉得那场景,荒唐又可笑。
荒唐的是这世上的疯子不多,却被她碰到了一个。
而那个人,竟是她兄长,想到那满墙壁的画像,她毛骨悚然,就连唇边,也泛着难以忍受的凉意。
随即她翻身坐起来,穿着鞋子下了床,往妆台那边走去,又坐到了镜子前。
透过微弱的月色,她看到了镜中的她,脸色白得像透明的一样。
她伸手抚摸她的唇,眉头慢慢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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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又拿出帕子擦拭唇角,只觉得那里太脏了,让她直犯恶心。
她擦得那样用力,好似要将唇擦破,直至微微泛红,有些火辣辣的痛,她才忍着泪停了手。
她再看向镜子,镜中的她不苟言笑,目色有些呆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快,不知不觉,有泪溢出眼眶,滴落在了妆台上,无声无息的,可镜子里的人儿,却莫名笑了。
笑中带泪的模样,看着可怜又诡谲,尤其是大晚上她披头散发,就这么坐在镜子前,不晓得的人,还误以为她鬼上身了呢。
珠帘啪地响了声,她听到动静,慢慢回过头来,便瞧见来人正是翠红,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披着衫子从耳房出来。
撞见这一幕,瞌睡也吓醒了大半。
她连忙上前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连忙拿帕子,想为她拭泪,却被沈姝制止住,她握住翠红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我没事,不必担忧。”
即便如此说,可嘶哑的嗓音,怎么可能无事发生。
翠红自是不信,连忙问:“姑娘你是不是担忧…”
她咬了咬牙,声音不免小下去:“姑娘你可是为了明日事忧心,王秀才明日来府里,姨娘恐怕不会如姑娘意,奴婢倒是不怕什么的,可姑娘你当真要如此做么?”
翠红还当她是为了此事,忧心睡不着,所以才伤心落泪,可沈姝心里想的,全然不是一回事。
她要如何和翠红说呢?堵在嗓子里的秘密,快要把她憋死过去。
实在是太难受了,没人可以倾诉,她心里比黄连还苦。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沈姝叹了口气,冷静下来道:“倒也没什么,只不过方才做恶梦了,惊醒了罢了,也值得你这丫头胡思乱想。”
“好了,好了,我的事自有打算,你也回去睡吧。” 她勉强打起精神,对翠红摆摆手。
又笑道:“明日的事,你不必操心,总之我不会和姨娘闹的,她过阵子消了气,就算再如何恼我,也会过去的,你说是不是?”
翠红虽不放心,可听她如此说,也只能无奈叹气。
“姑娘说的是,是奴婢多想了,没事便好,那奴婢也下去歇着了。”
说着,不忘叮嘱沈姝:“姑娘也当心身子,早点歇着吧。”
然后,又是珠帘啪地落下,翠红打了个哈欠,又回去补觉去了。
这一夜,沈姝没睡好,夜里恶梦连连,不是梦到阿娘不顾她意愿,将她逼上花轿,嫁给了那苏老爷。
就在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时,然后场景一转,洞房花烛夜,新郎官模样又变了,那腼腆温柔的模样,竟变成了王秀才。
梦里她松了口气,握在手里的剪刀,慢慢松了手。
喜娘递过来合卺酒,祝他们百年好合,王秀才羞红了脸,可等喜娘退下去,合卺酒双双交换喝完了。
她却听到一声低笑,眼前的人脸骤然一变,她骇得差点将酒杯摔落在地。
只因眼前人的脸,竟是她视为兄长的好哥哥。
她惊得冷汗直冒,大口喘着气,从梦里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