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前期的李书景,原文是用这样的词句来形容他的: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端的是玉树临风潇洒倜傥,他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里张扬着,于江湖与庙堂中来去自如,无数王侯官员都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
可恨他的人很多,爱他的人也不少,当真是当朝最令人魂牵梦萦的人。
而谁又能料到,如今的李书景遭受背叛,沦落在这腐臭生蛆的地界。
不过三年时光,已然让他的心智被搓磨扫平,单茸看不见他身上曾经有的锋利棱角,只觉得唏嘘。
“李……大侠,”单茸想了想,还是从自己并不算丰富的词汇库里找出了这个勉强能形容李书景的词,但看着对方并不为所动的神色,也只能硬着头皮将话说下去,“今日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李书景只觉得自己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哂笑一声:“大侠,哈!”
他收起了方才还无甚兴趣的模样,锐利的视线从乱糟糟的长发后看过来,直直落在单茸身上。
冰冷的目光带着几分探究,从上到下将单茸的衣着打扮打量了个遍,随后才道:“我竟不知自己竟还收了个知道我身在此处的义妹。”
眼看着李书景的试探与杀意几乎是呈实质化地向她涌来,单茸立刻选择如实告知,摆出一副认错态度良好的姿态来,柔声道:“今日前来,确实是小女子唐突了,只是假称义妹乃是不得已而为之,还请李大侠听我一言。”
李书景一言不发地看着单茸,并没有为她话里的言辞松动半分,半晌后,开口的语调依旧清冷:“我如今已是废人一个,当不得大侠,更逞不了能,姑娘纵有鸿鹄之志,我已无力助之。无论姑娘今日是如何找到我的,也不管姑娘所为何事,我都只当没见过你,还请姑娘亦如是。天色已晚,李某不送了。”
他言辞委婉,逐客令却是下得清清楚楚,单茸一时间有些急切,倘若这一趟不能让李书景为她所用,那今日的努力便全白费了。
情急之下,单茸无师自通学会了道德绑架,道:“我今日特意前来寻你,已是足够敬重,难道你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未听过我要说什么便要拒绝,难道这就是君子所为?”
李书景在下完逐客令之后本欲回屋,听见单茸的声音之后倒是顿住了脚步,随后在她充满希望的眼神中转过身来。
单茸想趁热打铁再说点什么,没想到李书景只是轻蔑一笑,道:“姑娘千金之躯,来这里找李某确实是屈尊降贵了。不过有一点李某要提醒姑娘,是姑娘有求于李某,而不是李某求着姑娘来助我吧?”
单茸被噎了一句,仔细一想他这么说也确实是自己理亏,一时之间翻到不知道拿李书景怎么办了。
这人实在是不识好歹,她第一次对书里那些寥寥几句的情节感受到了头疼,现在恨不得原著事无巨细才好……
说到底拥缚礼到底是怎么说服这厮的啊!
果然大反派都是天生的演说家兼画饼大师吗?!
李书景不知道单茸都在心底咆哮些什么,不过即便是隔着帷帽,他也能猜测到单茸眼中的动摇。
但这些都与他无关了,早在流落此地时,李书景就在心中对自己起誓,此后再不管世事纷扰,了却残生便已足矣。
他没再看单茸的表情,只是漠然地转过了身,撩起了门上的布帘。
单茸眼见着李书景要走,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急急喊道:“我不过是欣赏你行事做派,不希望你颓废余生罢了,你这人怎么还自甘堕落啊!”
哪知李书景这等习武之人,平生最恨的便是被人无端出手,在意识到单茸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搭他肩膀不过是为了再说两句时,他的身体已然先动了起来。
只见李书景动作利落地闪身,错开单茸的手之后,登时便抓住了她的手腕,而后借力打力,将单茸往后一推,虽然没有伤她,却已经是十成十的警告了。
春华的反应要比不会武的单茸更快一点,她迅速上前两步,将单茸稳稳扶住,随后怒从心头起,旋身而来的便是出鞘长剑!
寒芒霎时从单茸面前一闪而过,直指李书景。
春华学的都是一击即中的招式,她的命是小姐的,如今小姐在她面前受了欺负,春华怎能坐视不理?
可惜李书景即便流落至此,武学经脉也并未如同兄弟女人一样背叛他,他单手背在身后,几乎只以指尖气劲对抗春华的长剑,脚上功夫只是短短几步也足以让他旋身腾挪间,避开春华的阵阵杀招。
春华应付不得,转眼间便被李书景夺去了长剑,而李书景背在身后那只手也终于不再藏锋,接连几掌拍在春华胸前。
攻势颠倒,此刻拿剑的成了李书景,他同样没有收剑的理由,锋尖倒转后直直刺向难以避让的春华的脖颈,她避无可避,眼中只闪烁着恨不能亲手杀之的怒气。
单茸在旁边看得魂都要飞了!
本来今天是要来收服李书景的,没想到对方根本不吃她画的大饼,更是因着一场误会对她主仆二人大打出手。
眼看着春华要因为她命丧于此,单茸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生出的勇气,行动比思虑更快,她向前一步,飞身拦在了春华身前。
李书景眼看着单茸忽然闪身过来,一时间也愣住了。
可剑已刺出,即便他收势再快,那道锐利的锋刃也毫不留情地划过了单茸被娇养出来的皮肉。
雪白的脖颈上洇出几滴殷红的血丝,眼下情形并非李书景本意,他沉默着将剑扔在地上,却也只能梗着脖子道:“李某本是等死之人,姑娘还是别在此处浪费时间了。走吧,再也不见。”
说完,便转身进了屋,连门也毫不留情地被他关上了。
“小姐!”春华满心焦虑,不在乎李书景的态度实在恶劣,捂着受伤的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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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便要去查看单茸的伤势。
单茸看着李书景毫不留情消失的背影有些愣神,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划破的脖子,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一阵疼痛,指尖也沾上了一丝黏稠。
她看了看淌下的鲜血,有些刺眼,这才赶紧用手帕去压住那点伤口,免得血滴到衣领上,回去才真的不好交代。
做完这些,单茸看着旁边的春华,干巴巴地宽慰道:“就是有一点痛而已,我还活着呢,别急着哭啊!”
眼泪淌到一半的春华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只能收了剑,再替单茸捂住伤口,恶狠狠道:“小姐莫要生气,奴婢一定会如实回禀老爷,让他派人将这个浪荡子捉进大牢!”
单茸哪能让春华回去跟那个女儿控单逢时说这种话?
她只能摇了摇头,安抚春华道:“罢了,此事不要再有第四个人知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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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贫民窟回来的路上,单茸千叮咛万嘱咐,只说自己自有分寸,让爹爹知道了反而让她难做。
她甚至想好了如果春华执意不听,就走以死相逼的极端路子,好歹是让春华歇下了立刻就要向单逢时汇报的心。
不过春华觉得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给单茸包扎好了伤口之后,也不管单茸怎么劝说,白天除了服侍小姐之外,剩下的时间便是在院子里跪着,任谁来劝都不起来。
单茸看在眼里,反倒是紧张得不得了,这样的行为怎么看怎么奇怪,倘若单逢时知道了,春华估计要揣着这个秘密被打死都说不定。
拥缚礼踏进单茸的院子时,春华仍旧满目晶莹地跪在地上,而他那新阿姐正在屋内满脸不快地翻找着什么。
他心下自嘲一笑,这骄纵女子还是露出了马脚,前几日的温柔和善果然是装出来的。面上倒是半点不显山露水,毕恭毕敬地朝着单茸道:“晨起来请安时阿姐不在,可是今日出门去了?”
单茸正埋首在匣子里翻找能遮挡伤口的东西,整个人郁闷得不得了——
李书景那厮虽然不是刻意要伤她,可到底是在她这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留下了一道天大的疤痕。
倘若是原主那种事事追求完美的性子,相府大小姐受伤这事恐怕要闹得全天下人尽皆知了,现下非但有苦说不出,还得尽力找补,实在太为难鱼了。
拥缚礼开口的声音把单茸吓了一跳,偏偏这也是个不好糊弄的人,眼下她只好随意扯了条浅鹅黄的绸带,胡乱裹在包了纱布的伤口上,随后才出了房门。
“阿弟来了,”单茸迎着拥缚礼的目光,回答时面不改色,“今日天气不错,想来院中的花也开了,大约是你来的时候,我正在后院呢。”
拥缚礼行完礼后直起身,目光半点没有避讳地落在单茸的脸上,随后落在单茸的颈侧。
他的眼神淡淡,意有所指地问道:“阿姐,你的脖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