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岸的小木屋中,燃尽了的烛火被再次点了起来。
单茸和拥缚礼二人对坐,暖黄的烛光映在彼此脸上,一时间相对无言。
见夜间山路难行,单茸有些不好意思地向沈清砚提出能否多留一晚,等天亮了再找上官道去,也算救人就到底。
她料准了沈清砚作为正派男主的品行,对方果真没有拒绝,很是痛快地答应了。
不过现在有几分尴尬的是,单茸和拥缚礼不得不在屋内,听着沈清砚和江祁玉在门外的谈话。
虽然隔着一道竹门,二人声量也不大,可四下寂静,谈话声也分外明显。
单茸竖起耳朵,一边告诉自己这都是为了剧情,一边偷偷听了个大概。
江祁玉这趟出门,全是奉了师门命令,请独自游历在外的沈清砚回门执掌沈家剑宗。
沈清砚在原书设定中出身于正道剑宗,是南山沈家魁首,自小天资卓越不说,心性也是同辈中无人能出其右。
他不愿在世俗中追名逐利,因此在同期望入世的父亲大吵一架之后,干脆离开了宗门,直接卸下了肩上的责任,隐居在望月潭,以自己的方式维护剑道本心。
因此,在面对江祁玉的请托时,沈清砚断言拒绝。
“我当年背离南山时便起誓,从此不再以沈家人自居,也不会再与沈家有任何牵连。师妹,别逼我了。”他几乎是叹息般说道,月色沉沉,江祁玉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
正如沈清砚不理解父亲的入世之心,江祁玉也不理解沈清砚的出走。
她的语气第一次带着几分急切,与白月光的温柔有些不符,“师父病重,如今只想见你一面,这你也不肯吗?”
沈清砚说:“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分别呢。”
他决绝的语气令屋内的单茸倒吸一口冷气。
原书中,沈清砚虽然嘴上说着不想回到宗门,可道德与孝道的放在他良心的两端,他终究没有舍弃从小养育他长大的亲情,犹疑之下,还是回了南山。
奈何子欲养而亲不待。
等沈清砚放下心中所坚持的底线,推开宗门大门时,他的父亲早已过身,留给他的也仅仅剩下了一间简陋的灵堂,和一座矮矮的孤坟。
沈清砚忍着巨大悲痛,以前宗主唯一儿子的身份处理好了父亲的后事,又在师兄弟中选了一位最靠谱的同门,将宗门信物转交给对方后,还是选择了坚守自己的本心,负剑出山,独自行走于江湖之中。
这几乎是原书剧情开始前的“前因”,在沈清砚正式卸下肩上的责任之后,他和江祁玉之间的宿命纠葛才真正拉开序幕。
至于现在,江祁玉和沈清砚只能不欢而散。
她已经尽可能劝过师兄了,既然如此,江祁玉自认没有遗憾。她尊重沈清砚的决定,一如她来时那样,又独自离开了。
离开时,江祁玉不曾回头——
她向来不是会回头的性子,单茸和沈清砚都知道,只是这一次的转身,终究没有让她看见沈清砚眼底的挣扎。
沈清砚进屋时,脸上带着几分落寞,单茸和拥缚礼都看在眼里。
单茸在心里叹了长长一口气,惹得系统默默吐槽。
[系统:你好宿主,谁允许你只顾着吃瓜了?]
[单茸:真有意思啊这两个人……你别管了,我有自己看戏的节奏。]
[系统:……]
一时间,系统对单茸摆烂的人生态度的认识,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片刻后,电子音才再度响起。
[系统:要不你努努力呢?]
单茸斩钉截铁:[我只想活着,努力不了一点,要卷王宿主推动剧情,应该是你们努力的方向,别想PUA我。]
[系统:……]
这次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单茸潜心听了半天,才听见近乎于咬牙切齿的电子音。
[系统:女主刚走,你这样,你现在去追她,然后把攻略对象改成她,推动男女主的关系发展,这样任务就能很快完成了。]
听了系统给她打小抄的任务安排,单茸摆得更心安理得了。
[单茸: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这不是还有男主吗。]
系统不再说话了,单茸确定对方是真的再次气到自闭,这才心情好了几分,抽出情绪的余力去看门口的沈清砚,琢磨着能不能在他身上刷点好感。
她直起身,眼角余光不经意略过了面前的拥缚礼,见对方正盯着女主离开的方向独自沉思,一时间有些好奇。
沈清砚坐在两人身侧时,拥缚礼的视线已经收回来了,因此他的目光不偏不倚,和单茸的探究撞到了一处。
单茸心中知道拥缚礼对江祁玉的那份在意,尤其如今不经意撞破了对方和沈清砚私下的谈话,想必对白月光被人拒绝的心疼犹在,为此不惜佯装失忆,好不让江祁玉难堪。
这种私心,单茸下意识不愿看破,更不想拆穿。
否则拥缚礼当真起了杀心,恐怕她如今连这座山谷都要走不出去了。
她沉默地移开视线,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桌子上,假装无事发生。
嗯,看看男主家这桌子,可真是桌子啊。
沈清砚不知道这两姐弟之间的各怀鬼胎,别人投宿在他家,他倒是尽地主之谊,半点没有小气的意思,还分别给两人上了一杯茶。
“二位别客气,山间露重清冷,还是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沈清砚道。
单茸在心里感慨一番,不愧是正派男主,身上的温润侠气和女主如出一辙不说,更是和面前阴郁之下暗藏尖锐的拥缚礼大相径庭。
她接过沈清砚递来的杯盏,心中忽然想到,倘若原主遇见的是沈清砚,喜欢的也是沈清砚,是否结局会不同呢?
一定会吧,沈清砚这种人,即便是面对单相思自己的人,想必都会体面拒绝,就算再不喜欢,也肯定不会像拥缚礼那样,杀之而后快。
胡思乱想的同时,单茸笑着冲男子道:“谢谢沈大侠。”
沈清砚丝毫没有为刚才和江祁玉之间的争论影响,并未迁怒这两个陌生人,只是点了点头道:“今夜好好休息,等天亮了,我再带你们去找出山的路。”
单茸捧着茶杯,乖乖点了头,便听见拥缚礼也轻声说:“多谢。”
见二人身上还带着被树枝刮破的伤痕,浑身狼狈的模样,沈清砚主动道:“若是不嫌弃,我这里还有几件干净衣物,可以先将身上的换下来。”
单茸这才低头去看,察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早勾破了丝,且不说明日上路,单是走出这间屋子,便不知道要为沈清砚带来多少麻烦了。
她连忙不好意思道:“劳烦少侠了。”
沈清砚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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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物之后,自觉退了出去,单茸看着放在自己面前的白衣,又看了看面前的拥缚礼。
拥缚礼还在心底思忖着什么,看着单茸一副要换衣服的样子,一时间莫名羞恼了几分。
他腾地站起身来,轻咳一声:“我也去外头,阿姐快些换吧。”
见拥缚礼出去了,单茸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气还没呼到一半,她的心情又奇妙地复杂了起来。
这身白衣一看就是江祁玉的尺寸,虽说她不能要求一位独居在山中的成年男子有多少适合女儿家的衣衫,可这身白衣还是太……
原主生性活泼爱动,向来只穿明亮鲜艳的颜色,鹅黄、淡紫、桃红,从来不穿白衣。
可在得知拥缚礼心底的人从来是白衣翩翩的女子时,她强自扔掉了所有明艳的衣衫,学着江祁玉的模样穿上了衣带当风的白衣,终于得到了拥缚礼的侧目。
拥缚礼看着原主的脸,一字一顿,只说了四个字。
“——东施效颦。”
单茸如今顶着原主的名字,已然生活了一段时间,这些时日来所得到的爱与关怀都不是假的,因此在原书中大虐原主的剧情与台词,也不可避免地让她心痛。
她低着头,将竹门打开。
河岸边,正在替拥缚礼查看伤势的沈清砚听见动静,二人一同转头看来,不由得一怔。
借着月光与少女脸上带着的几分悲戚,反倒是一种与江祁玉不同的绝色。
正如月光有清冷有温柔,单茸身着白衣时,也是另一番凄美,就好像遥遥云端不可攀,拥缚礼握紧了拳,心中难免异样。
单茸没注意到两人的沉默,说:“你们进来吧,我换好了,多谢沈少侠。”
沈清砚最先反应过来,站起身道:“那我来为这位小兄弟上药,进去吧。”
等二人进了门,单茸替他们关上了门,独自坐在二人方才坐过的位置。
真奇怪,她想。
刚才开门时,单茸一点也没有勇气去看拥缚礼的神情,大概是怕看见对方眼底的嘲弄与不屑,又或者只是单纯地想到拥缚礼讽刺原主的那四个字,有些不忍吧。
分明不是我亲身经历的事,痛却依旧留在我心上。
单茸抬头,看向天上的月亮,一时间不知道刚才那两个人看向自己时,究竟是在看自己,还是在透过自己,看向衣衫原本的主人。
不行,不能再想这个了!
单茸拍了拍自己的脸,从轻微的疼痛中清醒过来。
眼下,她和拥缚礼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都是倒霉才掉下山崖的。
醒来之后,她从谷底向上看过,两辆马车都卡在了崖壁之上,周遭出了他们之外,也没再见过别的单府随从,想必是没人再坠入谷底了。
也不知道便宜爹爹有事没事。
哎,还是得为自己多做几番打算才行。
“姑娘,方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在下。”
沈清砚再次悄没声地出现在单茸身后,将一心盘算的单茸吓了一跳。
你们习武之人都走路没声的吗!单茸在心底悲愤地想,面上却要装出一副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的模样,问:“什么问题?”
沈清砚看着单茸的双眼,一本正经:“在下难道与姑娘见过?可我对姑娘是半点印象也没有……难不成是在下疏忽,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