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想到这儿,有人从后边跟上来,喊了一声叔父婶娘,你们站下、回头,原来是那江姓男子。跟上来的因由,是要给你们每人送一颗澡豆。老妪夸他细心讲究,夸着夸着,不知怎的就夸到了你身上,就听老妪自卖自夸式的夸:世昌啊!柳桥这孩子诸般好处方才已说了,他人物齐整、心肠慈悲之外,还有一手好医术,别看他年岁尚小,可这世道要寻一名管用的医者属实不易!我看你这儿也是开生药铺的,看看能不能把他留下,当个坐馆医士!
羞得你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姓男子摆过头看你,他身量高过你,此时只能看见你一个头旋。
你不知他见你低头,双目追着你,越看越觉得你那怯态好看,居然还想到把你细细将养一段时日,他能将你饱看一番。
好啊!求之不得!
他将那半明半昧的心思收起,作喜上眉梢状,连连称是,满口答应。
老妪与他,各自称心,当晚无话。
你就这样在江家呆了下来。老夫妇俩住东边厢房,与老嫂子住隔院,方便说话。你住西边厢房,方便进出生药铺子。一东一西,很有些距离的。
江世昌当真让你做了坐馆医士,说定了每月五两足银做你的聘金。你说太多了,自家年岁尚轻,医术并不如何高明,不好要这许多聘金。他说也不单只是聘金,还有些微小事需要麻烦行之。“行之”是你的字,前几日被他问出来之后,就一直这么称呼你,你多有不惯,因你与他一个店东一个医士,顶多算是雇酬关系,还未熟到可以直呼表字。你委婉提点过几次,他次次略过去,你又不好指出来或是不应声,就这么膈应下去。
你默默消化这膈应,听他分说“些微小事”究竟是何事。原来是想请你继续看顾他叔父身体,日常给他搭个平安脉,多费些心思。你说这不算什么,就是顺手的事儿,不必另给。他说一点心意,行之何必深拒?
你避开他目光,说是要到前头坐馆,前头挺忙。他目送你,眼神深深,深不见底,不知藏了什么心思。
其实,江世昌并不是浮浪子弟,相反,他为人很有点稳重沉闷,这样的人,欲望都深埋在心底,上边压着世俗、礼教、天地君亲师,这点人欲如同一颗暗炭,看着已经死火,遇到一阵风吹来,却又死而复生。你便是那阵风。你不来,他这点不为人知的人欲或许能伏藏一辈子,他能娶妻生子,延续宗嗣,日子平淡,对龙阳之好的那些渴望随着年岁老去,终于带进墓底。
可如今不成了,你把他撩拨了。那颗深埋将死的暗炭爆燃起来,一日日从心底烧上心头。
他不知该拿你如何是好,便想到了使钱,聘金多给点儿,衣食住行多看顾,对你那逢到拿不出钱的穷家看诊便要倒贴本金的“小毛病”多有纵容,等等等等。如此过了半年,到底将你养熟了一些,不再只是店东与医士的雇酬关系。他让你唤他表字,你说不妥,他便退而求其次,让你唤他江哥,不然总是“东家”“东家”的叫着,多生分。既然你能唤老翁江老丈,唤老妪江婆婆,那为何不能唤他江哥?你答不上来,只好改口。
过了几日,你出外诊回来,带来一个病得不详的后生仔,人已面色发灰、人事不知,伏在他爹肩头不住打摆子,口边还有白沫。这病得下猛药,猛药里有一味君药必得重放,放少了不管用,只是这药金贵,若要动用,需得东家点头。你急急进到后堂找他,脱口一声“东家”,他一张脸挂了下来,嗔你:不是说好的么,叫“江哥”!此时计较不得了,你忙忙改了口,又说了前堂病人的状况,还说药钱你来付,求他过去让管药的放药,说完拽起他就走,他笑笑地看着你把在他袖口上的手,嘴上调侃:不如你与我做个管家娘子,如此一来,逢到急用药时,你便不用经过我这头,直接取用即可,如何?你告诉我家居何处,我即刻去下定!看好了日子咱俩完婚!
你哪里想到那么多,只让他别说笑,前头等着救命!
东家过来放过药,你忙乱了好一阵,守到人醒过来,这才吐出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后生仔一家自然对你感恩戴德,只是拿不出钱,羞愧难当地说过段时日再送来,又说要立字据,你让他们都免了,赶紧把人带回去好好歇养。送走这一拨人,你从生药铺子出去,想转回西厢房喝口水,都一整天顾不上喝水了,此时正是又累又渴又饿。出到后堂,天井里洒下一片月华——原来已是月上中天了。月华如水照地白,正照见一人立在天井内,这人见你从前堂过来,便迎上去喊你表字,问你可曾用饭,如若不曾,请你去他屋里坐坐,陪他一道吃。你撒谎说吃过了,忙了一天乏得很,想回去歇一觉。他火烫的情热,横遭你一盆凉水泼过,人便萎顿下来,愀然不语。许是累,又许是压根没往那头想,你没细瞧他面色,匆忙告个罪便拔腿朝歇宿处走。沉闷稳重的脾性,使他做不出硬留你这类事,即便这段时日他已做过太多超出他脾性的事,比如那近乎调戏的调侃,又比如苦心安排一桌好饭,再安排一次偶遇,他做之前犹豫,做之后又狠骂自己,但转过头来还是魔怔了一般,还要去做。有时他忍不住问自己“何苦”,又说不上来,只觉这种不能为外人道的“苦”,真是煎熬。
过后,你们基本还是店东与雇医式的相处,这层关系的底色就是“主”与“客”,因你不太懂如何接应旁人对你的“好”,只能顺着“主客”甚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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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主仆”的方式走,十七年来,你记忆当中别人对你的“好”都是暗地里的,过不了“明路”的,接了一段时日说不定还要挨罚的。江世昌让你不要过于拘束,让你把他们一家当至亲,你其实努力过,只是少时经历摆在那儿,你怎么也学不会如何把外人当至亲。“主”“客”之间的分野究竟太大太宽,人欲跳腾的江世昌,举动之间难免有些荒腔走板——生药铺子不那么忙时,他从前街买来吃食,把学徒婢仆都请了,请你的那份加了好多料,你说还饱,不消请,他就占住诊台不走,硬要你吃完。又说你瘦,养了这么些时日,不知身上可曾长肉?边说边勾手捻脚,跃跃欲试地想要摸上一摸。他披着一张“哥”的外皮,你也不好太过惊怪,多数时候避开便罢。难打发的是他醉后,大约是酒后吐真言吧,总是反复说要与你结干亲,为你寻一门好亲事,两家作通家之好,互为姻亲,生生世世不要分离。你听过就算,没往心里去,不料这酒话落到别个耳朵里,却要暗自惊心了。知子莫若母,江世昌的娘从自家儿子醉后疯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自此留心你们之间的往来,胆战心惊地暗中看了许久,倒是不见逾矩,一时疑心是自家想岔了。直到那日,她撞破自家儿子醉后行径。
那日恰好是岁除,江家早早闭了店面,阖家忙活除夕夜里这餐饭。吃喝完毕,就要守岁,老的熬至酉牌时分便已熬不住,让你们两个后生接着熬,要熬到转天天亮,给祖宗烧头一炷香。方才吃夜饭时,满桌人都喝了不少酒,江世昌又着意灌多你几杯,这时候酒上了头,你晕晕乎乎的,就告罪说要去歇一歇,缓过来了再出来守岁。你强撑着站起,待要迈步,脚底下却是一个踉跄——站都站不稳了,这酒且是厉害!江世昌一早就在旁边等着接应,这时准准接住你,说要送你回房,免得你摔坏。你头晕得看不清眼前物事,只觉他挟着你,一路往西厢房去。后来的事你全无记忆,完整的记忆在江世昌那里,不那么完整的记忆,在江世昌的娘那里。
时光倒流回那时那刻,江世昌也说不清为何要弄那样下三滥的手段,若真要论说,只能说是鬼迷了心窍。其实还是有诱因的。不然,似他这般暗炭暗里烧的脾性,这点不能宣之于口的人欲,不知要到哪个猴年马月才会摆上明面。诱因其实简单:你说你想搬出去住,且已去看了几处便宜屋舍,尚且还负担得起,打算过完年就搬,这段时日多有叨扰,多谢阖家上下照拂看顾。他当时拦得急迫了些,显得那样突兀,回过神来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沉默。你要搬走这件事时时萦绕心怀,他一时深悔自家不该把心思露在外边,一时又怨你情薄,悔与怨反复交叠,终于催生出他除夕夜里那次“恶向胆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