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望月
    一周之后,徐淑云从国外游玩归来,将精心挑选的礼物带给苏湳,顺便把儿子接回自己家,偶尔空闲会领着小葡萄看望苏湳。

    徐淑云每一次到来,苏湳都胆战心惊。她将林茗藏在卧室里叮嘱他不要出声,还好林茗非常听话,到目前为止,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她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干妈才行~她太了解干妈的为人了,保守程度堪比苏老太,要是知道她家里一直住着个陌生的男人,非跳脚不可!

    接下来的日子不紧不慢,生活井然有序。

    苏湳的绘画之路即将启程,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只为迎接明天的第一堂课。

    翌日清晨,苏湳起了个大早,将林茗在家会用到的物品全部摆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以备不时之需。

    “林茗~中午我没办法回来和你一起吃饭,到时候我给你点外卖送到门口,就像我们之前那样,会有人送饭过来,记住了吗?”

    苏湳边换鞋边交代林茗各种注意事项,像即将远行的父母,实在放心不下孩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千叮咛万嘱咐,盼望着能早日归来。

    林茗穿着新买的纯白真丝睡衣,蓝调偏紫色的枝叶花纹布满全身,长长的裤腿盖住脚踝,细长的跟腱肌肉清晰流畅,肉粉色的脚踝骨特别惹眼,看起来竟有些小小的性感。

    光洁的额下,一双浓眉微蹙,他直直看向苏湳,眸底略带幽怨,眼下的皮肤泛红,似是小酌过后带有的微醺,衬得鼻尖一颗小痣愈发明显,唇瓣紧抿透露着一股子倔强。

    “这小表情~啧啧啧,看得人心软软。”苏湳走到林茗面前,抬手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直视着他的双眼,看着他那红润的唇瓣,竟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苏湳晃了晃脑袋让自己回神,“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给你在画室报个名儿,那样我们就能一起上课啦~”说完又揉了揉林茗的发顶,蓬松柔软的手感真的好治愈啊!

    林茗眼尾通红依然泛着泪花,但蹙着的眉渐渐舒展,黑色的瞳仁闪着点点星光,两边唇角微扬,面带童真,难掩欣喜。

    苏湳挥挥手出了门。

    屋内明媚的光被昏暗取代,林茗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苏湳刚刚换下的兔子拖鞋,像个石人一样不动声色,过了好半晌,他才终于动了动腿,长时间站立导致脚底充血一片通红。

    苏湳提前半个小时到达,画室里只有她和纪望两个人。

    苏湳率先开口道:“纪老师好~”

    “你好,今天周一,大部分学生都回学校上课去了,平时周末还有节假日的时候人会多一些。”纪望递给苏湳一瓶带有「望月」logo的瓶装水。

    苏湳伸手接过:“谢谢。”

    沉默片刻又开口问道:“纪老师,你们不收高考集训的美术生吗?”

    纪望穿上沾满颜料的围裙,“收的~集训的学生安排在另一个画室,这边的画室目前只招收以兴趣爱好为主的学生,着重培养个人天赋,不受任何规则的约束。”

    苏湳点头,正合她意。

    偌大的画室,只剩下两个人沉浸在自己描绘的世界里。

    苏湳看着时间,拿出手机打开某软件选来选去,点了一份过油肉拌面和半只烤鸡,选填了家里的地址直接下单,显示预计11:55—12:05送达。

    纪望侧目瞥向苏湳,逆着光影隐约看见她在点外卖,放下画笔理了理工具,走上前轻声问道:“中午一起去吃饭吧!”

    苏湳闻声抬头,待反应过来之后略显诧异:“啊?”

    阳光照射在纪望的眼镜上,镜片反射着光芒,有一瞬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他礼貌性的朝苏湳笑了笑,不疾不徐开口道:“画室相对偏远,附近商户很少,我平时在一家巷子里的面馆吃饭,老板很和善,就是路不太好找,所以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

    苏湳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点头应声:“好啊!刚好我也准备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好吃的餐馆~”

    纪望关上画室的大门,两人并排走在铺满碎石砂砾的小路上,路边的小野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青绿的草地上时不时落下一只飞鸟,朝路边的行人探头探脑,憨傻可爱。

    沿着小路向右拐入一条更小更窄的石子路,往前走像是一处城中村,部分老房子还保持着原貌,只是人去楼空,显得有些凄凉。

    接着又拐了三四个弯儿,在小路尽头一棵古树旁摆着好几张小方桌,坐在桌前的客人正吸溜着面条、大口喝汤。

    苏湳抬眼打量着眼前的面馆,相比于周围老旧的房屋,它的装修稍微好一点,但仍然保留着岁月侵蚀的痕迹。

    “哎哟是小纪啊~有一段时间没见你来吃面了!”面馆老板是一位身材微胖、穿着朴素、面容和善、嗓门洪亮、为人爽快的中年女人,来这儿吃饭的顾客都喊她钱大姐~

    纪望笑道:“前段时间外出学习,所以就没来~”

    两句话的功夫,钱大姐就做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动作干净利索,“那今天还是要两碗三鲜面么?”

    纪望下意识应声,想了想又转身回望苏湳:“三鲜面可以吗?”

    苏湳点头,眉眼含笑道:“可以的,但我不要辣~”

    钱大姐仔细一看:“哎~今天小白没和你一起来啊?”

    纪望:“对~白星在国外还没回来,今天一起来的是我的学生。”

    钱大姐笑着并未再问,只是招呼着两人入座。

    苏湳左右看了看,和纪望闲聊起来:“你是怎么发现这一处面馆的?刚刚拐了好几个弯儿,这个位置挺难找的!”

    纪望声音平和,似在回忆,“有个人先发现的这个面馆,那时候她经常带我来吃。”

    苏湳点头,目光瞥见纪望脖子里带着的月亮项链,略一思量开口问道:“白星是‘望月画室’的创始人之一吗?”

    纪望点头:“对...也不对,但确实是我俩合伙开的画室。”

    “三鲜面来咯!”不多时,钱大姐端着两碗热气升腾的面放在桌前,朝苏湳热情开口道:“小姑娘,这里辣椒、醋、胡椒粉都有,要吃你自己加啊~”

    苏湳连忙点头道:“谢谢钱大姐~”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此时,苏湳的手机铃声响起,她接听电话:“好的谢谢!外卖放门口就行了。”

    挂断电话之后她打开手机监控,看了看没人又点击说话按钮:“林茗,外卖到了~在门口放着快去拿!”

    此时,林茗耷拉着脑袋缩在卧室一角,怀中紧紧抱着用苏湳衣服做的枕头,整张脸埋在双臂间只露出眉眼,痴痴的望着梳妆台旁的照片,一个笑容灿烂的女孩儿。

    听到熟悉的呼唤声,他动了动冰凉发麻的脚趾,眼眸亮起微光,是湳!湳的声音!好开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话了!

    干旱的土地终于等来润泽的雨水、暗黑的夜晚终于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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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明的曙光、林茗终于听见了苏湳的呼唤。

    “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窜了出去。

    林茗的速度惊人,不到2秒便出现在鱼缸前,静静等候小银鱼再次下发指示。

    “林茗!去拿外卖!”监控里传出苏湳的声音。

    纪望略带好奇:“你在和谁说话?”

    一道极其温和的声音响起,传到了监控里、传到了客厅里、传到了林茗的耳朵里。

    原本欲开门的林茗僵在原地,握着门把手的指尖动了动缓缓松开,他机械的转过头,看向方缸里的小银鱼。

    他目光忽转,盯着旁边一尾黑白小鱼,眸底情绪随着鱼缸里的水波来回变换,脑海中有什么东西被打翻,铺天盖地席卷着最后的理智。

    苏湳看林茗去拿外卖便关闭了手机页面,回应纪望:“是我家一个小朋友,他一个人在家,中午没人做饭,所以就给他点了份外卖~”

    纪望点头。

    两人吃过饭后争相付钱,钱大姐站在一旁看着互相阻拦对方付钱的两人笑得合不拢嘴。

    最后,纪望仗着个子高的优势,一把夺过苏湳的手机,拿出自己的手机扫到墙上的二维码付了钱。

    苏湳只能作罢,佯装生气道:“那下次换我请你吃饭,你可不准再抢着付钱了!”

    纪望抿唇一笑,颇有种谦谦公子之感,倘若他生活在古代,定是一位温文儒雅、彬彬有礼又才华横溢的书塾先生。

    下午,画室里来了另外两个学生,苏湳依旧坐在窗边的位置上潜心创作,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安静的像一幅画。

    日落西山,余霞成绮。

    另外两位学生收拾好东西,朝二楼拔高声音呼喊道:“纪老师,我们先回去了。”

    苏湳这才反应过来,拿出手机一看时间略微惊叹,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她也该回去了。

    她抬眸望向二楼,恰巧对上纪望的眼睛。

    只见纪望凭栏而立,半倚着上身,一手拿着画笔、一手拿着眼镜框,姿态慵懒随意。奢华的水晶吊灯在他后上方亮起,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圈。

    “你专注于作画时的样子,让我想起了某位故人,她和你一样喜欢咬着笔杆思考。”纪望带好眼镜,从二楼走下。

    “我喜欢观察一幅画作诞生的过程,它的创作者是在怎样的情境下、用什么方式去表达自己内心的世界。”纪望浅笑,走上前观看苏湳还未完成的画,不紧不慢开口说道:“画,也是一种沟通交流的方式,它是一种无声的语言,就像现在,你应该是要急着回家看那位小朋友吧!”

    苏湳惊讶不已,这也太神了吧!只是通过一幅还没完成的画,就能看出一个人在想什么吗?专业!太专业了!

    纪望看着苏湳诧异的表情噗嗤一笑:“我逗你玩儿呢!”

    苏湳疑惑:“啊?”

    纪望彻底笑出声来:”我刚刚跟你说话的时候,你前后看了3次腕表、打开手机看了2次屏幕时间。”

    苏湳瞬时反应过来,舒展眉眼轻笑道:“纪老师你真有意思,我还以为你会读心术呢!”

    纪望半开玩笑:“如果我会读心术的话,就不会整日里躲在画室逃避现实,到现在也不敢去面对他们。”

    苏湳不解:“面对什么?”

    纪望苦笑道:“没什么,我们今天的课程就先到这里吧~”

    两人互相道别之后,苏湳便离开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