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沂川拒绝江珩的打洗脚水请求, 吃完准备睡觉的时候问他,“先来说说你闯的祸。”
江珩裹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好几圈,头上扎着的发揪被解了下来, 一头银毛乱七八糟。
他拥着被子,把全身都裹住,只露出一个脑袋, 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男人加班看文件。
“话说当日……”
江珩清清嗓子,起了个头。
“我上了满满一天的课, 晚上回到宿舍时, 和另外两名室友针对当天的课程展开了充满学术气息的讨论。”
陆沂川眉毛都没抬一下。
“我们从近代史谈到思修, 然后回归于人民群众关于化学反应的质朴研究。”
“可就在我们讨论得正激烈的时候,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宿舍里传来一声冷嘲热讽。那位富二代公子哥对我们展开了语言攻击,大致意思就是说我们没见过世面,吃火锅跟个包子似的。”
“他这是在瞧不起火锅!”
陆沂川指尖捻着合同的边页,一下子抓到重点, “火锅?”
“呃……”江珩心虚道:“火热的学术讨论难道不应该配点火热的火锅吗?”
陆沂川:“……”
“总之,火锅不是重点, 重点是二代哥嘲笑我们, 还想对我们动手。”
陆沂川朝他看去, “你们打架了?”
“那没有, 我们三个人, 他才不敢呢。我也对他发起语言攻击, 咻咻咻!他被刺了个遍体鳞伤,肯定对我怀恨在心。”
“那你找我是?”
天凉李破?
跟两位清澈的室友混久了,江珩也变清澈了,“哦, 没什么,我就是来跟你吹点枕边风,要是他报复我,我就用你的名号来吓他。”
说起这位室友江珩就来气,“什么人呐,天天看不起穷人,然后还穿假鞋。别以为我不知道,总共就限量五双,全被宋承安买了,他还送了我一双呢,星期一我就穿那双鞋去上课,气死他。”
陆沂川圈了几处错误,把文件丢下,朝床边走去,“报仇的事等会说,我们先来说说火锅。”
江珩立刻裹着被子往墙边滚,“好晚啊,我要睡觉了。”
陆沂川拽了拽被子,被子里面纹丝不动。
他笑了声,“不是说要吹枕边风吗?就这样吹?”
江珩埋着头瓮声瓮气道:“我已经吹过了。”
“江小珩,你吹的枕边风过于敷衍,经过酌情考虑,我决定驳回。”
这下江珩不干了,钻出一个脑袋,“不是,我吹都吹了,你还驳回?”
陆沂川也跟着上床。
被子都被江珩裹了,他就这么穿着睡衣,手放在枕头上撑着脑袋,侧过身子望江珩,“不在枕头边吹的叫什么枕头风?现在我上来了,再吹一次。”
江珩不愿意动弹。
于是陆沂川慢悠悠道:“每天上班辛苦赚钱,回到家里,没有被子盖还不说,连枕边风也听不到一句。”
墙边的蘑菇安静几秒,然后咻地掀起被子一角盖在陆沂川身上,江珩顶着一头银毛拱出来。
“对不起哦……”
陆沂川伸长手臂一捞,将人捞过来贴着自己。
被子轻盈的搭着,男人侧着身,江珩的脸顿时蒙在阴影里。
“绒绒,我的枕边风呢?”
江珩哼哼唧唧,见陆沂川是真的在等他的枕边风,只能忍住羞耻凑近他,靠在耳畔轻轻吹了一口。
“好……好了吧……”
陆沂川挑了下眉,“只吹风,不说话?”
这回江珩是真的没耐心了,在被子里伸脚踹了他的小腿一下,“陆沂川你好烦,爱吹不吹!”
吹个枕边风还把自己吹生气了。
陆沂川顺势抓住他的脚,手指按住脚踝摩挲,“你知道的,我们资本家不做赔本的买卖。绒绒吃我的,用我的,现在还要我给你出头,是不是得报答一下我?”
江珩捏起沙包大的拳头捶在他鼓起的胸肌上,“我都给你当丫鬟端茶倒水了,你还要我怎么样?”
听他这么说,陆沂川笑了声,胸腔微微震动,传到江珩手掌心。
“我又不缺端茶倒水的丫鬟。”
他扯着江珩的腿,两人贴在一起,不过这么一会的功夫,江珩就感觉到了它。
“但是缺暖床的书童。”
停了两秒,陆沂川接着开口。
“宝宝,给日吗?”
“……”
啊啊啊啊啊!
江珩无声尖叫,脸色瞬间涨红,“不是,你……不是,我……靠!”
虽然话糙理不糙,但你这也太糙了吧?
少年脸皮薄,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连着脖颈那块都红了。
“害羞了?行吧,那我换个委婉点的说法……”
“我们整整一星期没做了。”
“……”
明明被窝里只有两个人,可江珩还是想伸手把他的嘴给捂上。
这不是还在看青年大学习的他该听的话。
想是这么想的,但在没人看见的被子里,江珩悄悄伸手环住了陆沂川的腰。
男人敛着眼,声音里带着沙哑,“再往下一点,它很想你。”
不用他说,江珩也感觉到了。
不管多少次,他依旧会惊呆尺寸,叽咕叽咕的声音混合着摩擦,听得江珩连耳朵也红了。
“陆沂川,那个李浩……”
陆沂川捏着他的下巴亲下来,“你确定要跟我在床上提别人的名字?”
江珩闭上嘴。
男人亲了亲他的嘴角,哄他,“绒绒,把舌头伸出来。”
江珩力道加重,他的呼吸便又重了几分,勾着舌尖深深地亲。
灯没关,江珩清楚地看见陆沂川是怎么沉沦的。看着那双冷冽的眼睛被浓重的欲色代替,看见他清俊的脸浮现出欢愉神色。
他为他感到愉悦。
江珩闭上眼,耳边传来男人的笑。
“我感受到了,绒绒你……”
江珩堵不住上面的嘴,只能堵手里的眼。
“呃……”
果不其然,传来了闷哼。
后果就是他像条咸鱼一样煎完背面煎正面。
鱼煎完已经是大半夜了。
结果第二天一大早,江珩就被电话吵醒了。
他眼睛都睁不开,摸索着手机放在耳朵边,说话时有气无力的,“什么事?”
如果不是天塌的大事,他绝对会暗鲨人的。
钱振扯着嗓子在电话里吼,“江珩,不好了!天塌了!”
江珩:“啊??”
我只是想想而已啊。
钱振道:“昨天你不是回去了嘛,我和宋洋去网吧打游戏,结果早上刚回宿舍,李浩就说他的东西丢了。”
人刚被吵醒,江珩脑袋都是蒙的,“丢了?丢什么了?”
“一块表,据说十多万,趁我们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他报警了!这孙子直接带警察进来搜,在你抽屉里找到了那块表,还tm是坏的!”
“他说就是你弄坏的,让你赔他钱,不然就让你去坐牢。”
钱振边说边猛男落泪,“兄弟啊,是我对不住你,让你受冤枉了……”
江珩头疼地闭上眼,“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宋洋把电话拿了过去,“李浩带着警察在导员的办公室,等着你过去呢,他说如果你不过去,他直接让警察上门来抓你。”
服了……
江珩把手机一丢,起来收拾。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一个被男鬼榨干的书生,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搓了把脸,往头上戴个帽子,对着镜子调整姿态,雄赳赳气昂昂地出门迎战。
临走时,江珩拉门的动作顿了下。不是,陆沂川哪去了?
不管了不管了,打架要紧。
江珩一路杀到宿舍,然后和钱振、宋洋一道去导员办公室。
办公室里,李浩大爷似的坐在里面喝茶,后面站着两个穿警服的男人,旁边还有一个导员。
江珩挺直腰杆进来,冷冷地瞥李浩,“听说你到处放屁,说我偷你东西?”
李浩冷不丁呛了下,“谁放屁了?我说的是事实,我的表在你抽屉里发现的,不是你偷的难道还是我自己放的不成?”
“哦,照你这么说,要是我往你抽屉放一百万,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你偷的?”
“你!”李浩见说不过他,不和他争执,“总之,我报警了,你要是有什么疑问,直接跟警察说,我相信人民警察一定会秉公处理。”
江珩扭头看向他后面的两个警察。
警察道:“我们的确是在你的抽屉里发现这位同学的表,宿舍里虽然没有监控,但这位同学的朋友说表丢的那天你行迹诡异。”
“证据呢?监控呢?他朋友说我行迹诡异就是我偷的啊?那我朋友说我是清白的你要怎么说?”
钱振、宋洋:“就是就是。”
见他这么伶牙俐齿,两个警察的脸色变了变,最后个子比较高的那个警察严肃开口,“同学,请你不要胡搅蛮缠。本来李浩同学说你家庭可怜,动了不该动的心思才偷了他的表,结果保管不利,还把表给弄坏了,他大度的不和你计较,让你赔他钱就行了。如果你再这么闹下去,只能跟我们去警局走一趟了。”
江珩抱着手阴阳怪气,“哟……我说话就是胡搅蛮缠,证据都没有就把屎盆子往我头上倒,真当我们好欺负?”
钱振、宋洋:“就是就是……”
导员忍不住开口,“警察同志,办案多少也要讲点证据,这样也太……”
李浩看过去,“导员,你早上可不是这么说的。”
年轻的男导员张了张嘴,最后默默选择闭上。
李浩得意洋洋地看着江珩,那两个警察明摆着被他收买了,可他们却没有任何办法。
矮个子警察道:“既然你这样,那就跟我们走一趟吧,偷了贵重东西就应该依法办事。”
钱振挡在江珩面前。
江珩拍拍他的肩,拉过椅子坐下。
吃过的苦只有在城中村流浪那几天的矜贵小少爷抬了抬下巴,“要我赔钱是吧?那我们来算一算账。”
他的表情太过于从容不迫,明明穿着简单的衣服,可连头发丝都透着隐隐的贵气。
一股不安爬上李浩心头,可随即又被他压下。
一个来自乡下的孤儿,能有什么靠山?
想到这里,李浩冷笑一声,“我跟你有什么账可算?”
江珩道:“偷不偷先不论,既然你觉得你的表是我弄坏的要让我赔,那你弄坏我的东西是不是也要赔?”
“就你那些破烂玩意,能值几个钱?”
“你就说赔不赔?”
“我凭什么……”
“你看。”江珩看向身后钱振和宋洋,“他不想赔。啧啧啧……我还当他多有钱呢。”
钱振、宋洋:“啧啧……”
李浩的脸顿时就黑了,“我赔!我看你要怎么用那几个破烂玩意抵我十多万的表。”
江珩伸出三根手指头,“从开学到现在,你一共碰坏了我三样东西。一根钢笔、一个水杯、一瓶香水。”
他笑眯眯地,“你说是不是?反正你碰倒的时候两个室友可都是看见了的。”
李浩没否认,“是又怎么样,穷鬼的东西能值多少钱?”
“那我们来算算价格。”
江珩学着陆沂川的样子,慢条斯理开口,“那只钢笔是拍卖品,当时买下的价格是一百五十万,现在市价炒到了三百万,我就算你两百万吧。水杯是定制款,官网可查价格,五万。香水七十万,我觉得不好闻,只喷过一两次,算你五十。”
“当然了,我也不是随便开口,证明价格和真品的证据我都有,你想要随时提供。”
“所以……”他道:“李浩你什么时候赔钱?”
李浩:“我TM……”
江珩扭头,“你看,说了他又不开心。”
高个警察道:“这位同学,你别忘了你是A大的学生。现在的大学生,又偷东西又撒谎的,也不知道怎么考上的大学。”
江珩看着他,“这位警号……嗯?你的警号呢?”
他短暂地迷惑了两秒,“这位警察同志,你身上这身皮穿得还舒服吗?你以为讽刺我两句我就会羞愧和自卑吗?我只会觉得你可笑。你以为你站在高处,可以随意点评芸芸众生。可现实你却是茅坑里的蛆虫,靠跪着舔别人博取名利,一辈子也直不起腰。”
在警察沉下去的脸里,江珩伸手直指着他,“今天,我要让你们一辈子也穿不上这身皮,我说到做到。”
他扭头,门外穿西服的男人安静看着他。
两个警察被江珩气得不轻,上前直接想动手,可刚迈出一步,只见开了一条缝的门顿时就被推开。
局长和校长站在后面脸色铁青地盯着他们。
两名警察和导员的脸顿时就白了。
李浩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朝江珩道:“江珩,你等着,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一只大手搭在江珩肩膀上,紧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挡在他跟前,“你要让谁不得好死?”
李浩愣了下,触到男人冷冽的目光,不知为何有些恐慌。
局长跟在陆沂川身后,进门的第一句就是,“把他们俩身上的衣服给我扒了,立刻辞退!”
他朝陆沂川道:“陆先生,他们二位是新招的辅警,没经受住诱惑所以干了这样的事,我们正规的公职人员是不会犯这样的错误的,请您相信我们的党风党纪。”
高大男人朝他轻轻点头,“我一向都是相信的,您如此秉公执法,相信我司和政府的项目合作会很顺利。”
局长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气。
而另一边的导员在见到校长的脸时也知道了自己的结局。
陆沂川扭头看向李浩,“你说,他偷了你的东西?”
李浩终于发觉不对,吭呲半天,憋出一句“可能是误会”。
“既然警察都叫来了,那看来不是误会。”他问江珩,“偷什么了?”
江珩腰杆挺得倍值,扒着陆沂川的手臂指那块放在桌子上当证物的手表,“那个。”
陆沂川扫了眼,“我再怎么穷,也不至于让我的人去捡垃圾。”
十多万的表被说成是捡垃圾,这杀伤力……江珩只恨刚刚自己怎么没想到。
在场没人敢说话,陆沂川又问李浩,“我跟姓李的比较有缘,不知你是李家的谁?”
李浩没敢说话。
无所不能的李特助上前,“他爸是李家当家那位的堂弟。”
“这样啊……”男人把江珩歪掉的帽子扶正,“既然说他偷东西,就得拿出证据,要是故意栽赃污蔑……”
他话没说完,只留下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
“李小少爷,到时候会专门有律师联系你,可得想好怎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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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啦!陆沂川,你好会装逼!”
陆沂川:“……”
他说:“你换个夸奖词可能我会更开心点。”
江珩一拳捶在他胸口,“这是一个男人对你最高的夸赞。”
“可恶!我原本就是想这样装的。”
“绒绒也很棒。”思索两秒,陆沂川缓缓道:“我也被你装到了。”
“嘿嘿!”
“我超酷的!”
江珩小尾巴一样围着他转,“你也酷!我们俩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会装逼的人!”
“……”
阿姨周末不上班,陆沂川点了送餐,此刻正把外面的盖子打开,香味迎面扑来。
江珩很兴奋,“你早上干什么去了?”
“临时见了个客户,结果一回来,猫不见了。”
“哇!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学校的?”
“因为我把眼睛装你身上了。”
“嘿嘿!陆沂川你好厉害,总能找到我。”
“嗯,不管绒绒在哪里,我总能找到你。”
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