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樾带着她们俩走过那条狭窄的甬道,熟悉的场景再现。
“就是这里了。”他看向剑坛,神情莫测。
刚刚打开的石壁已经严丝合缝。
难道说还要再上一次剑坛?他心下担心其中会有什么变故。
宁樾的沉默引起季疏浅的注意,侧首回头,季疏浅看出身旁之人的思虑。
“按你想的来吧。”她淡定地说道。
短短的一句却让同行两人都有一种无端的镇定,宁樾垂下眼睫,一番权衡后点了点头,迈步踏了上去。
季疏浅和墨语跟在他身后,在靠近剑坛中央时,扑面而来的眩晕感将他们拉入一片境地。
宁樾同样再次来到这里,他朝星海中寻觅,不知道疏浅和墨语两人会不会来这里。
“太子殿下。”一个有些急切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墨语再睁眼时就已置身于这片绚丽星海中,身旁的季疏浅不见了身影,只余下无数散着银色光晕的星星。
幸好她在不远处看到了宁樾的身影,心中一喜连忙跑了过去。
宁樾见是她,松了口气,看来每个人都会来这里。正如疏浅说的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机缘。
可下一秒,心头被担忧占据,墨语的身旁并没有疏浅的身影。
“疏浅呢,她没有和你一起吗?”宁樾浓墨般的眼睛有化不开的担忧。
被他这么一问,墨语这才意识到可能只有殿下一人被撇开了,心中焦急连忙说道:“我们一起上的剑坛,但是我来到这后就没见到殿下。”
“两位不必惊慌,此乃昊天塔幻境,诸位各有机缘。”神谕一样的声音在四周回响。
他话音落下,两人俱是一惊。
六界下落不明的神器之一昊天塔居然就在这剑冢之中。
传闻中昊天塔能收星揽月,克一切妖邪,净一切妄念。
“敢问前辈我们进着昊天塔幻境作何?”宁樾迅速收起惊异,想要问清当下情况。
“两位通过了昊天塔的试炼,心无杂念。我会赠予你们机缘,望二位以六界为己任。”
四周星光璀璨,万千星河流动,灵力汇聚成一条长河。
墨语难以置信地看向宁樾,她对自己通过试炼很高兴,但更加担心疏浅的情况。
结果她发现宁樾也是低垂着眼睫,一声不发的沉思模样。
心急之下,她脱口而出:“敢问前辈,和我同行的女子呢?”
星光倾泻,洒落在镜面一般的空间中,蓝色流萤飞舞。
就是这般虚幻的美景,却在这句话问出口后,如被冰封了一般死寂。
宁樾眼底似有浓墨晕开,长身玉立,墨色衣袍下的手紧紧攥住。
他心中隐隐有猜测,其实这句话说的隐晦,直白一点就是心有杂念者过不了昊天塔的试炼,
见迟迟没有回答,墨语急的四处张望,像是要将这方幻境看出个破绽来。
沉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来:“先辈,请问未通过试炼的人会如何?”
墨语愣了愣,冷艳的脸上藏不住震惊。
殿下怎么可能未通过试炼,他在想什么?墨语忍不住在心底喊道。
宁樾没通过试炼她都能接受,但他们家殿下绝对不可能没通过。
“会进入九重境,余下就看造化了…”伴随着一声叹惋,星河霎时失色,四周的景象又重新回到剑坛。
目光所及又是微微扬起的尘土和青石垒砌的剑坛,宁樾微微蹙眉,抬起眼环顾一圈四周。
疏浅没有像他们一样回到这里。
他迈步绕着剑坛走了一圈,衣袍擦起飞扬尘灰。微光中的尘灰飞扬,一些尘粒翩翩起舞后在半空直直定住。
—
一阵天旋地转后,季疏浅自一片虚无中缓缓睁开眼来。
她正伸手想要触及那一片虚无时,四周景象突变,无数面镜子拦在四面八方。
季疏浅一阵疑惑,按着宁樾说的,应该不会是这样的吧。
哪怕她是酆都公主,阵仗不用搞成这样吧?
在她疑虑时,一面面镜子晕开景象,每一面镜子都倒映出了她的身影。
一时之间,她数不清有多少个“她”。
她向后退了两步,猛的回头,就见镜中的自己也回望着她。
似流萤入海,镜像华光四起。季疏浅沉默地看着镜中无数个自己,就如她们看向她一样。
她微微拧起眉头,四周不见墨语和宁樾的身影。她暗暗在心中希望他们俩在一块,以墨语现在的状态,宁樾在她身旁,她才能放心一些。
修长的双指在胸口处捏作兰花状,一缕缕轻纱般的灵力涌出,在无数的镜面旁掠过。
片刻后,灵力在她身旁缠绕,一点点向她聚拢。
季疏浅的面色越发凝重,刚才,她试了试用灵力来试探这片空间。可所有的灵力聚拢回她身旁,就只说明了一件事。
这是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而且是一处幻境。
得想办法出去才是。
她双指夹住虚华剑,剑身轻盈地转了个圈。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抚过银白的剑身。再睁眼时,眼底有着一丝决绝。
她猛地挥剑,连出几剑,剑身带起一道璀璨的剑气,犹如银河倾泻。
排山倒海的剑气自成章法地劈向四面八方的镜子,伴随着“哐、哐、哐”几声,镜面隐隐约约出现裂纹。
这一举动惹怒了幻境,镜像骤变。四周如狂风暴雨来临一般,骤时乌压压的一片。
出现了裂纹的镜面一点点复原,镜像在弥漫的黑雾中渐渐扭曲。
在一片片模糊了视线的黑雾中,季疏浅看那镜中景象却格外清楚。
正面着她的那块镜子上似是沾满了血污,一个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在镜面中直打颤。
她五官生的精致,可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却糊满了血,葡萄般的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掌心,掌中是一颗带着余温,微微跳动的心脏。
她似是呆住了,怔怔看着那颗沾着血液黏黏糊糊的心脏。突然一颤,似是才反应过来,猛的把心脏扔了出去。
双腿颤动着没站稳,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可地上温热的液体让她浑身打了个寒颤,她犹豫着看了眼淌成河流的血,半晌才反应过来,漂亮的双眼空荡荡看向前方。
季疏浅不可思议地看着镜中景象,“砰”的一声,虚华与地面碰撞发出一声巨响。她踉跄地晃了一下,堪堪稳住身形。
镜中的小女孩,是她自己。
那是她到现在都不愿意回想的一段记忆。
掌心冒出一层细细的汗,汗水沾湿肌肤,粘粘的。她唇色泛白,抿成一条直直的线。
那是她刚到天道山的时光,元容与借着她和那些生在天道山的弟子们不同这个理由,让她成为他唯一的亲传弟子。
只是那时她心中还有些小雀跃,心花怒放自己是不是有什么过人之处,刚到天道山就被上神亲点为弟子。
既然是元容与的亲传弟子,她的所有训练都和别人不一样。
眼前所见,就是她曾经训练的内容之一—克服恐惧。
她清楚地记得,哪怕她在去天道山之前有过心理准备,想着以后的日子可能就要与鲜血为伴了。
但在训练的第一天还是被吓得吐了出来。
那日,元容与青衣坠地,一头青丝用一根白玉簪子挽起,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领着她到了一间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
她乖巧地跟在他后面,直到元容与微微侧过身,让她先进去。她没想那么多,径直迈进了一片黑暗中。
可是元容与淡淡看她一眼,目无波澜地拉上了门。
“师父!”她不解他为何这样,却又只敢小心翼翼地喊一句。
“你在里面呆上一柱香的时间,我会放一只恶鬼进来,你的命握在你手里。”他的话音不咸不淡地落下,漆黑的屋子突然被一抹亮光照亮。
那时她还没领教过恶鬼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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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一刹那,季疏浅惨白的脸上已有几滴汗珠,她神情染上一抹痛苦,紧紧地闭上了眼。
她不愿去回想那段记忆,只是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忆着她远在京城的家人们,一遍遍想着阿姐和师叔。
可冥冥之中似乎有一根线,牵引着她的思想,一幅幅画面被无形的画笔深深画在脑海之中。
地上倒着一个个被开膛破肚的人,鲜血混着其他的东西散了满地。彼时年幼,小团子一样的姑娘死死闭上双眼。
尽管双眼不见这血淋淋的场景,但混着恶臭的血腥味却让她无法逃避。
“你要学会面对,既然选了这条路,你未来就得面对数不尽的杀戮。”
一句话轻飘飘地传来,可前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她狠狠心睁开眼,入目皆是一个个死状极惨的人,她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干呕着。
“走进去。”
季疏浅呆呆地看向那一地的血肉模糊,颤颤地摇头,小声念着:“不要、不要…”
可她知道忤逆意味着什么,万里挑一的机会,她那护着自己家人,护着人界的愿景,统统会变成虚影。
其实在真正的选择前,往往不会有太多纠结。
一狠心,她睁开眼睛,死死咬住下唇,颤抖着小小的身子,小心翼翼避开地上的脏污,一点点挪向中间。
她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可是却不愿他见到自己哭的模样,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只能让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滚落。
不知过了多久,在她一双杏眼无止无尽往外淌着眼泪时,一声低吼吓得她打了个冷颤。
一直放在屋子里的不起眼的柜子里突然有了动静,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柜子四分五裂。
一块木板擦着她身旁过去,她连忙侧身避开,可一时分神,脚下忙不迭踩到一截焦黑的断臂,她被绊住,跌坐在地上。
手上摸到一截冷硬的东西,她知道那是什么。浑身一阵冷意,她不敢看向自己手心,只能目光朝前看去,看向那一只蠢蠢欲动的恶鬼。
虽说恶鬼没有恶灵一样的灵智,但它还是能判断出猎物的强弱。
或许是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全身上下的武器还只有腰间的匕首。恶鬼沾着血液的舌头在脸上转了一圈,伸出的舌头滴答着血液,没有眼白的眼瞳只是看着她。
下一秒,恶鬼后腿一用力,猛的朝季疏浅扑来。镜中的小姑娘瘫坐在地上,双眼睁的圆圆的,她无措地看着眼前的恶鬼。
千钧一发之际,她紧紧咬住牙,寒光一现,抽出腰间的匕首,飞速起身侧身避开。
恶鬼见扑了个空,喉咙中发出低沉的吼声,爪子死死扣住,接着扑上去。
在这一切画面在脑海中重现,季疏浅紧紧握住的拳突然松了松,一直如飘摇在风雨中的羽毛般的心突然沉了下来。
她猛的睁开眼睛,嘴角挂起一抹笑容,略带着些轻蔑看向镜子。
这有什么,往后的日子里她见的比这多多了,槐江山的景象历历在目,小时候的这种经历在她看来不值一提。
之前她不愿意去回想,但现在既来之则安之,看一看也无妨。
或许是她突如其来的心态转变,镜子似乎泄了气,原本的镜像渐渐变得模糊,点点滴滴突然在镜中散去。
她微微皱眉看向镜子,怎么突然就消失了。
不过现在她要考虑的是怎么从这里出去,季疏浅警惕地看向四周,慢慢向前走去。
可眼前的镜像消失了,往前没几步,又一面镜子拦住她的去路。
镜像一点点显现,是她的远在京城的家人。前一秒是她和家人其乐融融在亭中品茗,下一秒是她偷偷离家,再下一秒则是家人焦灼的神情,镜花水月不过如此。
镜像变幻莫测,她一时间有些迷惑,不明白这面镜子中的景象。
镜像突然被乌云覆住,一阵电闪雷鸣惹得整个空间轻轻颤动。她皱眉看着镜像,不知为何,心头有些许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