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芫双手撑在湿润的泥土上,里面微小的砾石陷进掌心,她本是单膝跪着,那只脚麻了,便换只脚磕在柔软的地上。
看着有些狼狈。
里面的人终于开口,沈玄尘道,“父亲谋划沈家三代富贵之时,可有考虑三清山上他的孩子?如今既然让我下山主持大局,那就得按我的来,沈家不插手东宫。”
沈榕心虚之色一闪而过,然后便道,“既然侄孙执意如此,那我们这群老人家就不再劝了,你好自为之吧。”
几名沈家老人从求是书房被送出去,沈芫头顶的窗户又被推开,沈玄尘道,“芫娘,你又在偷听。”
他本想将沈芫抱进来,却发现她久久未起身,仍埋头跪在那里,沈玄尘心口一恸,翻过窗蹲在沈芫面前,“怎么了?芫娘?”
沈芫泪如泉涌,“哥哥,你相信他们所言之事吗?你真的不会送我进东宫吗?”
沈玄尘用袖子将她泪拭去,“芫娘不哭,今日可是你的笄礼,大好的日子,可不能肿着眼睛。你是我的六妹妹,哥哥会为你找到最好的夫婿。”
“太子非良配,哥哥不会送你进东宫。”
沈芫闻言泪停下,抽噎着问他,“真的吗?”
见到沈玄尘点头保证,沈芫便放下心,站起身腿麻了,不得不搂住沈玄尘,凄惨道,“哥哥,腿麻了,扶我一下。”
沈玄尘僵着身子被沈芫靠着,她缓了缓,走起路仍是有股麻意,便道,“哥哥,你背我到采苹院去吧,马上就要梳妆了。”
沈玄尘便在她面前蹲下,让她爬上后背。
沈芫道,“哥哥的肩真宽,哥哥的人真好,哥哥比父亲对我好万万倍。”她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哽咽。
从沈玄尘身上传来的阵阵暖意将她内心的潮湿拧巴的皱褶熨平,让她浑身舒展,沈芫贪恋的蹭了蹭。
沈玄尘只觉得心中酸涩,他眼眶微红,打趣道,“比萧钲也好?比你以后的夫婿也好吗?”
沈芫凑到他耳边,“哥哥最好。”
沈玄尘耳廓被她的气息撩的通红,一直烧到耳根,他得到沈芫的这句称赞却高兴不起来,勉强扯出一点敷衍的笑,便沉默的背着沈芫到采苹院。
沈芫爬在他背上听他的心跳,一下又一下。
沈壤择定的家族的两个牺牲品,因为他的死亡而碰到一起,前世两人走的是陌路,今生两人终于短暂的同行。
铜镜前,沈芫包着鸡蛋给自己眼睛消肿,“天呐,我应该忍住不哭的。”
妆娘先给她绾好发髻,笄礼时会由正宾将发笄、发簪和华冠戴上。及笄的娘子是要像父母行礼,当日沈茉和沈菲是想舅舅和舅母行礼。
不知道沈玄尘如何安排。
两眼仍有些肿,妆娘要给沈芫上妆,眼睛处蓝瑛取来冰块包上给她消肿,妆娘先去外间整理发饰。
蓝瑛悄声道,“沈家族人已经离开国公府了,刚刚国公爷送小姐回来后自己去了门口迎宾。”
她又道,“刚刚小姐和国公爷回来,眼眶都红红的,可是出了什么事?”
沈芫惊讶道,“你可没看错,哥哥他哭了?”
沈玄尘走的太快,沈芫根本来不及看清,蓝瑛道,“奴婢瞧着,国公爷是有些伤怀的,眼眶也有些红。”
一句“哥哥最好”竟能让他垂泪,沈芫挑眉,他果然是吃软不吃硬。
沈芫宽慰道,“别担心,事情都解决了,你去门口问问哥哥,萧钲他到了吗?他今日可是要坐在主桌的。”
绿筠和蓝瑛都面带笑意,蓝瑛道,“是是是,奴婢马上去打听我们姑爷他到了没。”
沈芫害羞道,“仔细被别人听到了,还道你小姐已经嫁人腆着脸补办的笄礼。”
众人笑作一团,妆娘进来看看她的眼睛,肿已消下去,便给她上好眼妆,仍是那副娇媚模样。
沈芫试完礼服,等着人带她上去受礼。
国公府外,车水马龙,国公府内,宾客云集,沈玄尘对每个宾客皆拱手道,“诸位能来参加沈某妹妹的笄礼,沈某感激不尽。”
他让府中侍女将人领进去,一人仍是有些手忙脚乱,萧老夫人见状,叹道,“国公府缺了个女主人,玄尘,该娶一名贤妇才是。”
沈玄尘只道,“外祖母,晚辈徒有虚名,还是不耽搁好人家的姑娘了。”
萧老夫人自是知道前事,闻言摇摇头,又问,“今日正宾是老郡主,谁做主人?芫娘并无外家。”
沈玄尘道,“我做主人,我会穿官服受芫娘的礼。”
萧老夫人道,“你若娶妻,夫妇二人做这主位倒也合适,但你一人在这笄礼上终究不美。”
沈玄尘道,“晚辈见老郡主当年亦是其父一人做主人,为其主办笄礼,晚辈便想着芫娘无外家,我是其唯一的兄长,又是国公,怎么也受得了她一礼。”
话是这么说,可礼仪向来讲究个和谐美满,象征对受礼者祝福,笄礼的主人多是双亲主持,亦是希望女娘寻得佳婿,一生喜乐。
萧老夫人见他心意已决,便道,“你与芫娘乐意便好。”
沈玄尘躬身送她进门。
蓝瑛见到萧老夫人都来了,萧钲还未进府,问道,“国公爷,小姐让奴婢打听萧公子他到了没?”
沈玄尘便道,“告诉芫娘,萧钲如今有了差事,不能像从前那般任意走动,晚些来也是可能的。”
沈芫将外面的大袖礼服除去,只穿着里面的素服,体态轻盈的在院中转圈,闻言歪着头,“怎么会,萧钲他知道今日是我笄礼,肯定会特意告假来观礼的。”
蓝瑛道,“奴婢估摸着国公爷的意思,他如今侍奉的是圣上,自然以圣上为主,若是真有急事出不来,小姐也要有心里准备。”
沈芫停下步子抱肩轻哼,“我特意给他留的主位,他不来我可是会生气的。”
绿筠气喘吁吁地跑进院子,“小姐,笄礼要开始了。”
几人赶紧将她的发髻和衣服准本好,绿筠和蓝瑛扶着她走到正厅去。
安郡主端坐在上首,旁边的托盘中放着一把螺钿紫光檀木梳,螺钿的花纹闪着华彩,看着异常名贵。
沈玄尘先行致辞,绯衣官服衬得他眉清目朗,一表人才。
他躬身道,“今日是沈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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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妹的笄礼,感谢各位宾朋贵客的光临,下面笄礼正式开始,请沈芫入场拜见各位宾朋。”
沈芫闻言挺直上身,端正姿态,往厅堂正中走去,先向观礼宾客行揖礼,然后跪坐在蒲团上,沈婠过来为其梳头,然后安郡主起身,为她加笄。
口中吟诵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①
沈芫起身,宾客向她祝贺,侍女又扶着她往东边的厢房中更换成素衣襦裙,然后回到正厅,结结实实的朝沈玄尘拜下磕头,“长兄如父,爱护之情,芫娘无以为报。”
沈玄尘错身受她一拜,起身将她扶起,让她跪到蒲团上。
安郡主净手为她加钗,沈婠将她发笄去掉,安郡主将发钗插入她的发髻内,口中诵祝,“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沈芫再去更衣,这次回来先拜正宾安郡主,然后跪坐受礼,沈婠将她发钗去掉,安郡主为她加钗冠。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姊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沈芫对安郡主作揖礼,然后换上大袖礼服,面朝宾客接受他们的祝福然后又向正宾行礼,三拜三加,沈芫冠礼俱全,又饮酒食饭,等着正宾取字。
安郡主道,“岁日具吉,威仪孔时。昭告尔字,令德攸宜。表尔淑美,永保受之。可字曰长乐。”
沈芫一怔,向安郡主望去,她眼神慈善,解释道,“这字是你兄长所取,老身觉得不错,长乐觉得可好?”
沈芫眼眶微红,行揖礼道,“长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
然后跪到沈玄尘面前听训,沈玄尘稍错身子,对她道,“芫娘主理国公府庶务尽两年,兢兢业业毫无错漏,兄长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赐字长乐,是希望芫娘永远快乐。”
沈芫前世没有字,楚鉴会喊她小字妍妍,齐殊会喊她芫荽,萧钲会喊她娘娘,沈玄尘来信叫她沈妃。
长乐这字,从未出现过。
沈芫眼角微红,抬首与沈玄尘四目相对,两人一个绯衣官服,一个红衣礼服,好似前世在那坤宁宫堂审之时。
她道,“长乐虽愚钝,敢不祗奉。”
礼成,沈芫对宾客、正宾、兄姊作揖行礼答谢,她容貌冶丽,殊色动人。
往来宾客见她无不惊叹,还有人道,“沈国公竟将如此容貌的妹妹藏到现在,今日过后,媒婆要将国公府的门槛都踩烂了。”
沈玄尘只能回以浅浅一笑。
沈芫四处打量,果然未在主位见到萧钲,那位置空着甚是碍眼,她四处作揖行礼,沈玄尘在旁为她介绍。
门口传来长喊,“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到——”
楚鉴和吕知锦来做什么?
还好她笄礼已成,只是带着华冠,还真难磕这个头。
众人跪成一片,楚鉴大步流星走进来,让吕知锦扶安郡主坐下,自己站在沈玄尘和沈芫之间,先扶沈玄尘起来,“沈国公不必多礼。”
然后又扶沈芫起来,“今日听闻沈六娘笄礼,孤特送上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