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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请当日,东宫侧门洞开,往来车马络绎不绝。

    席间倒是朴素许多,多是复用楚邝寿宴的器具,倒也不算寒碜,只是有慧眼之辈皆能明白东宫节俭之意。

    楚鉴竟还邀了不少商贾入席,坐在下首,交谈间对这东宫用具皆是赞叹的模样,惹得不少士官贵族侧目。

    沈芫看到陈誉端坐期间,悄悄打了个招呼,便被朱惠兰抓到,嫌恶道,“听闻坊间都在传沈六你的铁石心肠,怕不就是被商贾唯利是图之心影响的。”

    沈芫反讽道,“倒也没有,只是不相信那屋里头破败的人家搞个宴席让人捐款,会不用这钱去填窟窿而是去施舍百姓罢了。”

    朱惠兰知道她骂的是其他人,仍不免起了怒意,“唯有国公府是天底下最殷实的人家,怎么不见沈小姐主理这捐款,为百姓尽心尽力?”

    沈芫斜睨她一眼,“没必要,我能做的更好。”

    朱惠兰被噎了一句,瞪大眼睛,“真是厚颜无耻之人!”

    “多谢夸奖。”沈芫一福身,从她身边走过落座。

    她和沈婠的位置竟是分开来的,沈婠和向怡一处,她单独一人。

    东宫之宴说是吕知锦全权负责,可没有楚鉴授意,吕知锦也不敢随意排座次。

    所以,沈芫旁边会是谁?

    沈芫正翘首以盼,有人伴着太子妃悄然而出,见到她笑道,“六妹妹,你好呀。”

    沈婠在旁惊道,“娴姐姐。”

    沈芫转过身来,礼仪一丝不乱,福身道,“妹妹见过大姐姐。”

    沈娴亲昵地执起她的手,“许久未见两位妹妹,真是分外想念呀。”

    沈芫含笑回应,算来沈娴重孝刚过,正错过京中最热闹的时候,但能赶上为两江道百姓捐款谋个好名声。

    对她这为夫守孝三年刚出孝的寡妇来说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且,沈芫扫过与她一同出来的吕知锦,卢家可是有大笔钱在沈娴手里,楚鉴与沈娴简直不谋而合。

    两人手牵着手落座,沈娴道,“听闻二妹已经嫁人生子,不知她现在何处?”

    “两江道日丰县,二姐随姐夫赴任,如今正在洪灾中。”

    沈娴垂下眼帘,说不清是担忧还是窃喜,半晌听到她叹息一声,“那为两江道百姓略尽绵薄之力,也是为二妹积福了。”

    不疯癫的时候真像个好姐姐。

    一想到前世沈芷她的结局,沈芫心就坚硬几分,绝不能原谅沈娴!不然前世的沈芷那条命算什么?

    吕知锦笑道,“知道卢夫人出孝又有尽善之心,想着夫人与妹妹们定有话要讲,便将你们的位置排在一处,芫娘不会介意吧。”

    “当然,”沈芫起身道谢,“多谢太子妃娘娘一片苦心。”

    几人和乐一片,互相调笑,外围人群丝毫看不出几人有芥蒂且痛下过死手。

    楚鉴出来时眼下一片青黑,有些憔悴之色,众人行完礼,他抬抬手,“都平身。”

    众人落座好,楚鉴直言不讳,“在座的都是京中喊得上名号的人物,如今两江道赈灾在即,诸位可愿为君分忧?”

    要钱要的有些生硬了,沈芫暗叹,楚鉴做这事还不熟练呀,前世他就要圆滑许多,谈笑间就将人钱袋掏空。

    坐席间自然安插了他的人,抬手便道,“能为君分忧是小人的幸运,除了太子谁还把我们这群商人当回事。”

    此话一出,诸位商人脸色都好了不少,纷纷慷慨解囊,士大夫一列自然不甘落后。

    场面喧闹不已,沈芫瞧瞧揉揉耳朵,抬眼撞进楚鉴幽深的眸子里。

    他眼下浓黑不是假的,这几日两江道的消息让他夜不能寐,想起张刺史将他的话当耳旁风就怒从心起,气得打烂了东宫三个沙包。

    传来的消息不断,他自然知道有队药材再往两江道赶,李家也曾为它护送,这背后之人正端坐席上。

    明明有大善之举,却瞒得密不透风。

    时人为民为利,沈芫所求的,到底是什么?

    他探究的眼神与沈芫对视,沈芫勾起礼貌的笑容来,然后错开眼。心中想到,楚鉴不会已经算计上自己手里的药材了吧?来得这么迅速吗?

    往楚鉴那里斜了一眼,果然还在看自己。

    沈芫正襟危坐,生怕被他挑出什么毛病发难。

    吕知锦轻轻送上一杯清水,“殿下,周围人都看着呢。”

    楚鉴回过神,林公公轻巧的递上一张纸条,是收上的捐款总数,离他预想的还有些距离。

    这些人估计也在试探,东宫还能给到些什么。

    楚鉴道,“在场的诸位捐款达五千两之数的,以后往两江道做生意,免税一年,达万两之数的,免税两年,达两万两之数的,免税五年。”

    两江道农业产品颇丰,若无洪灾,亦是富足之地。

    楚鉴免税之举,也是为两江道灾后重建做准备,有商人去了,两江道才能流动起来,那里才能变成活水。

    沈芫却暗叹楚鉴时机正好,如今只有洪灾,商人们对两江道仍有信心,愿意为未来的获利投资,时疫若来,他们信心大减,可就不会如今天这般激动。

    楚鉴此话一出,众人心思都活络起来,免税可是实打实的利诱,比名诱要勾人的多,不少士族都动心了。

    大楚很重视收税,免税科目少之又少,尽量避免因税赋导致的土地兼并。

    所以大族下唯有定数的土地在免税,听到能在两江道行商免税,纷纷计算起来。

    沈芫才不凑这热闹,抽出府中现银五百两捐出便是。

    不少商人都想凑到两万之数,实在是笔划算的买卖,朝廷漏个口子出来,他们就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

    沈芫暗忖,真想占楚鉴便宜,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喧闹声过了,楚鉴看到数额达到,露出笑脸来,“诸位的善举必为史官所载,用膳吧。”

    捐完才有的吃,楚鉴实在太抠了。

    宴席很上档次,总不至于让商贾看轻皇室了去。

    沈芫想到宫中之后的节俭生活就想摇头,虽不至于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但吃穿用度的开支一减再减。

    她那时与楚鉴空有个口头兄妹之谊,关系不亲不近的,空有宝林之名,实则被楚鉴当成远房表妹养着。

    可他忙于两江道,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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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来后宅,沈芫的生活就在温饱挣扎。

    跟训狗似的,他来就过得好些,便不自觉地期盼他来自己宫里。

    怎么会不去争宠呢?

    楚鉴到她宫里她就能活得好些,怎么能怪沈芫出手呢?

    这尴尬的兄妹和透明人沈宝林一直做到她与齐殊告别,知心好友离去,她沈芫终于抛下脸面,睡到楚鉴。

    然后一路高歌,挤进东宫受宠之流。

    自然是碍到不少人的眼,将她推进枯井等死,齐殊亦在其中,两人的梦想都在那井中夭折了。

    沈芫出来后便染上血腥,周遭的人自动被衡量成可杀不可杀。

    一直到楚邝驾崩,楚鉴入主乾清宫,她受封为沈妃,终于能在宫中踹口气,再也没有人能让她无籍籍名长眠深井。

    忆起往事,沈芫不自觉握紧酒杯,好在今世她没入东宫,也拥有了筹码,不再是东宫中那个不受宠的隐形人沈宝林。

    沈娴道,“妹妹,这酒与寿宴之酒相比,可还醇香?”

    沈芫微微眯眼,心头思索她的意图,脸上带笑道,“妹妹不爱喝酒,也喝不出酒的好坏来。”

    “酒为粮食之精,这酒终究是淡了些,不如早几年喝的醇厚了。”

    她话中意有所指,沈芫回想卢家的根基范阳,那里是一马平川的良田沃野,难道沈娴操办起卢家的粮草生意了?

    沈芫只好笑笑,“不如姐姐对酒研究透彻。”

    沈芫不搭话茬,两人之间渐渐无话。

    若是沈娴想暗示宫中开支削减,酒用的次了些,那大可不必,沈芫心里清楚的很。

    酒足饭饱,众人离席,有侍女轻轻附耳对沈芫道,“沈六小姐,太子有情。”

    楚鉴早就借不胜酒力遁走,这会儿跳出来要见她,沈芫微微颔首,起身对沈婠道,“五姐姐,你去车上等我,我去去就回。”

    沈娴自是将一切收进眼底,想到吕知锦那个妒恨的表情,有些幸灾乐祸,太子妃又如何,还不是求而不得。

    她上上下下打量沈芫,留下一句,“六妹妹真是不同凡响。”离席而去。

    沈芫与她无话可说,对她的话亦是左耳进右耳出,沈婠有些担忧,扯住她的袖子,“妹妹,太子找你要做些什么?”

    沈芫道,“姐姐别担心,没有什么事情,只是谈谈药材。”

    如今灾区最重要的两样东西——粮食和药材,楚鉴与她谈药,莫非真是与沈娴谈的粮食?

    沈娴母家刘氏,并未听说是江南大族,难道真是卢氏?

    沈芫理理思路,与沈婠道,“你放心,我和楚鉴战线一致,没有冲突,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今天他刚收到钱,心情正美丽,更不会对沈芫怎么样了。

    沈婠收回心道,“妹妹,若是出了什么事,你喊出来,我听到了,必带国公府和萧家守卫来解救你。”

    她这话说得神勇,沈芫笑嘻嘻道,“好呀,等五姐大发神威,揍堂堂太子。”

    沈婠见她谈笑自若,不似紧张的样子,瞪她一眼,转身离去。

    沈芫收起嬉皮笑脸,对那侍女道,“带我去见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