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她们不是一个人吗?
    黎明已过。

    天边泛起鱼肚白,草叶沾满露水。

    老宅里有股浓郁的草木香气,能引人安眠。

    不甚明亮的房间,银清坐在床边,慢慢悠悠地撸猫。

    看到她醒了,他这才出声:“卯时过半,怎么就醒了?不睡得……”

    岑让川一个鲤鱼打挺,卯足力气把他推倒在床。

    她没想到这混蛋看着挺大个子,这么容易就推倒了!

    银清后脑磕在床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黑猫跳下床,又跳上窗,没一会儿便失去踪迹。

    昨夜从巷子跑出,她晚饭都没来得吃,就又莫名其妙回了主屋小楼,莫名其妙睡在这张床上。

    岑让川压住他,生气道:“你昨晚丢下我,自个跑哪了?!我跟你说的那个鬼新娘又来了不说,那个饲料店老板又怎么回事!又哑巴了?说话。”

    银清摸摸刚刚磕到的地方,倒是不觉得疼,他已经把大部分痛感分裂出去,面对岑让川的怒火,他有点疑惑:“我昨天不是只走了一会儿,就又来找你了吗?”

    “你哪回来了!”

    “那只猫就是我啊。”银清凝视她,“所以我才说,不能绝育。”

    “你的分身为什么还会有动物形态?!”

    “是你说,喜欢听话的猫。死后我就分裂出了一只猫的形态。你不喜欢吗?”银清歪头,刻意学着黑猫,“喵?”

    “……”

    岑让川:这个世界好玄幻。

    银清看了她半天,膝盖内侧默默蹭上她的腰,眼中泛出点渴望的欲色:“上次浴室太急,我们这次慢慢来?当作是我清理好前院池塘的奖励,嗯?”

    “……”岑让川咬牙,“你上次说跟我签合同,说你以后任我差使……”

    银清微微蹙眉,想了好半天才问:“哪次?”

    “浴室那次!”

    “你吃了我的白果退烧,咱们不是扯平了吗?”银清一副你占了便宜还敢回头要好处的表情看她。

    岑让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好像……确实是……

    退烧了……

    从浴室出来饲料店老板事件冲击力过大,她都忽略自己的身体是什么时候好的。

    银清见她半天没动静,他腰腹用力腾空坐起来,将双手搭在她肩上打算吃自助餐。

    岑让川没让他得逞,穿鞋下床洗漱。

    动作流程,一气呵成。

    银清:?

    他自己动还不行吗?

    他是重欲的人,未曾遮掩。

    不然不会第一次与她见面确认是她后随意挣扎下就与她共赴巫山。

    前世岑让川是君王,政务繁多,加上后宫佳丽三千。

    他刻意勾引,一个月轮到他一次已经算他运气好。

    解决欲望的办法有很多。

    但他不喜欢别人碰他。

    更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做这种事,靠脑补发泄后只会是比欲望更加浓烈的空虚与悲哀,那种强烈的负面情绪会让他想把自己的胸膛剖开,挖出内里的心脏,好让它感受到近似被爱包裹的窒息。

    趁她在楼下刷牙。

    银清丝毫不气馁追了下去,在她背后不厌其烦地说:“做嘛,反正你也没事,你要是觉得累,我自己动?你看,现在小楼也干净了,只有我们……”

    “你还想不想要电视了?!”岑让川烦了,满嘴牙膏沫子还没吐干净就说“今天我要去这边的供电局供水局过户,这破宅子之前有人住你早不说!害我过了几天野人生活。”

    “没人住,只有我。”银清见她真无心与自己纠缠,默默将长发扎好,“我怕你来的时候嫌弃宅子太旧,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伪造身份把宅子传下来,然后修缮建设……”

    他条理清晰地说出维护宅子所需花费的时间和各类项目,包括后来身份证严格进入科学信息时代后怎么适应。

    岑让川也终于知道他为什么想要电视。

    这样他就可以不出门还能跟上时代发展进步。

    哪怕迟钝些,严重点对方也只会把他当成宅男或是智障。

    不过……

    岑让川奇怪看他一眼:“他们看到你面貌不变不会觉得奇怪吗?”

    “他们看不到我真实的样子,除非是将死之人。”

    难怪他容貌出色,气质清冷满身书卷气却无人在意。

    岑让川听到这,大概明白这几千年他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尤其是进入现代化后他一定用了很长时间去适应日新月异科技发展的变化。

    身份证、户口本,他需要每过七八十年重新弄一次,才能确保宅子不会被充公。

    把满嘴泡沫吐进野草丛,用矿泉水打湿压缩毛巾擦脸。

    做完这一切,她上楼拿合同准备出门。

    主屋小楼和门外的一片白玉砖石地已然干净不少,倒终于有几分人气。

    她带身份证,刚踹进兜里,正好被兜里的东西硌了下。

    岑让川拿出一看,是昨夜小猫给自己的祈福牌。

    “对了,这个。”岑让川回头把祈福牌给他,“饲料店猫给我的,这是干什么的?”

    “你拿到了呀。”银清从自己手腕上拨下一根和银杏树上一模一样细细的白线。

    他用食指与拇指搓成粗绳,穿过上边的小洞。

    岑让川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朝他们这个方向过来,非常奇怪,她只从纪录片里植物生长素材中听到。

    银清抬手,往半空中递东西。

    她抬头去看,才发现一根树枝弯下枝桠,活过来般收起岔开的枝叶,钻过红绳,自动自觉把祈福牌挂在枝干上。

    岑让川想起他说的,问了句:“除去要找你的分身,攒功德我要攒多久?”

    总该有个评定标准?

    “树上有多少,你就需要补多少。”银清指指那些褪色的祈福牌,“这些都曾是你的子民挂上的。”

    还未到季节的银杏树,树叶依旧是绿色的。

    在那些绿叶之中,密密麻麻的褪色祈福牌垂挂,风吹过时相互碰撞发出闷响,像一片片风铃。

    原先还觉得这破地方有这么一棵银杏树还挺不错,祈福牌和白丝线整得还挺有意境,万万没想到,这是她未来的工作任务。

    岑让川:想死,但总觉得该死的另有其人。

    她目光不善,移向银清,心中想着要不要给他树底下悄悄淋热水,浇死这棵树。

    但她要敢这么做,牢饭等着她。

    这宅子虽然是她的,这棵树可是濒危植物。

    加上银清已经给她打过预防针,生活在她身边的本体是他,良善派。可他分裂出去的分身可是恨她入骨的。

    这千年时光,他分裂出去多少自个都记不清,到时候分身一人一刀,她估计会被戳成筛子被埋到树下做养料。

    银清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只是看她脸色不好,以为她嫌麻烦,主动说:“我和你一起去。”

    岑让川没有拒绝。

    路过前院,那块干涸的池塘果然已经被弄干净,杂草枯枝都被清理干净,蓄了满满一池子水。银清应是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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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她不知道的法子弄到的地下水,浑浊不清,估计要过些日子才能沉淀变清澈。

    他们一起弄完水电,加价三倍请人进宅子弄网。

    主屋小楼墙壁上不能打支架,岑让川心痛得又花了一千来块钱买移动电视架。

    一切弄完,总消费六千多块。

    岑让川望着银行卡里缩小的数字,真想把银清丢到外头去。

    养男人好费钱……

    银清站在电视机前,按照说明书按开电源键。

    屏幕亮起。

    也照亮了他的双眼。

    岑让川在宅子外付完钱又打包了份午餐,回来时就看到他站在电视机前一动不动。

    银清琥珀色的眼眸亮晶晶的,像一对漂亮的琉璃珠子。

    他双手捧着遥控器换台,最终选了个纪录片《动物世界》。

    岑让川正心痛那六千多块钱,他现在就算眼波流转,长得再帅也无法安抚她那颗受伤的心。

    “你以前怎么不自己买?”岑让川没好气地问。

    他要是以前买了,虽然花的是她前世留下来的财产,但至少不会动用她现在的一百万。

    银清坐到她身边,开心地挨上来:“没有你的允许,我只敢修缮守着宅子,其他我不敢动,钱我也不敢花……”

    “……我前世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岑让川捧起肉卷饭正要往嘴里送,一旁传来热烈的视线。

    她侧过头去,对上银清的视线。

    他盯着她花了十三块钱买的双拼肉卷饭,好奇地问:“这是什么味道?”

    岑让川接受他本体是小楼门前的银杏树后,没有太多抵触他的靠近,反正比人类干净。

    她用透明塑料勺挖了一勺饭和一片肉卷滴递到他嘴边:“给。”

    银清倒也不拒绝,吃下这口饭,仔细感受了下:“米饭有点硬,肉好像有点不新鲜,有点散。你每天吃这些,不会生病吗?”

    “我以前吃的更烂。”

    国潮包装、黑色塑料袋、三无饮料、好评返现卡。

    小作坊出餐质量已把现代人的肠胃锻炼地无比坚强。

    短时间内是死不了。

    顶多得个急性肠胃炎。

    银清细细咀嚼,尝了味道后并没有再吃第二口。

    他电视也不看了,起身离开。

    岑让川没有注意到他,自顾自一边吃饭一边打开手机。

    删除一堆广告推销短信后,打开微信。

    消息栏置顶信息有名叫【苏叶】的给她发了三十多条信息。

    坏了,这位主看自己这么多天没回信息说不定报警了。

    岑让川连信息都没来得及看就手速极快地回了一条[手机坏了,今天才买新的]。

    对面秒回:[看我给你发的。]

    三天前的消息印入眼帘。

    [苏叶:你前老板女儿死了!!!]

    [苏叶转发公众号,标题:揭秘玉雕商刘家女儿死亡原因。]

    原帖已删除。

    好在苏叶向来吃瓜冲在最前线。

    当即截图给她,还有个聊天记录。

    没打码的图片点开,往下划拉时瞬间冲击视觉。

    死者死亡的事发地,有道红色身影。

    是她曾看到的鬼新娘,正静静地站在刘缔尸身上空。

    模模糊糊的身形,陌生又熟悉。

    她们……不是一个人吗?!

    岑让川被自己的想法惊到,想到那块墓碑,立时感到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