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幔重重,一灯如豆。
佛堂中央的观音像手拈垂柳静坐于莲台上,慈悲面容在闪烁的烛火中明明暗暗。
虞晚舟身着素衣坐在殿门前的门槛上,托腮对着红墙瓦外彻夜长明的楼墙发呆。
忽然身后红烛哔啵一声,一道尖叫刺穿静夜:“走水!走水了!”
虞晚舟起身四顾,一时分辨不清声音源头,只看见重重宫门外人影逃窜,提着水桶如无头苍蝇四处乱转。
她下意识向北面养心殿看去,然而距离太远,高耸的檐角将北面遮挡得严严实实。
宫女小桃提灯走过来:“娘娘头疼,莫在此处站着了,进佛堂内休息吧。”
虞晚舟问:“是哪里走水?”
小桃摇头:“还不知呢,总归佛堂最安全。”
虞晚舟浑浑噩噩被搀扶进去,回神时已跪坐在蒲团上,观音高高端坐,低眸看着她笑。
外头喧哗声更甚,慌乱叫声忽然统一了口径,向四面八方喊道:“佛堂走水了!”
虞晚舟一愣,从蒲团上起身。
佛堂已空无一人。
寂静中烛火被风牵引不安地晃动起来,层层叠叠帐浪中,一道挺拔的身影映在帐上,静默片刻,缓缓朝内走来。
虞晚舟跌撞起身,提起裙边就要跑,帐子外忽而伸出一只大手摁住她脖颈将她重重往地上一掼,疼痛迟了片刻迎上臂肘。
不等她撑起上身,黑影罩下来,一根带子从后绕上她的脖颈,那人两手一错用上了十成力气。
窒息感在剧痛中侵袭,虞晚舟瞪圆双眼,右手徒劳地在空中挥舞……
濒死之际,只听“砰”地一声巨响,虞晚舟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对上一堵白色猫墙。
“……”
她将横在脖子上的狮子猫挪开,探身到地板上捞起手机。
屏幕亮起,6:45。
虞晚舟在心中算了算,才到卯时,她从前都是睡到日出隅中,从没这么早起过。
她翻了个身想要继续睡,忽然房门咚咚响了两声。
“舟舟醒了吗?今天上学,该起来了。”
虞晚舟嚯地睁开眼。
————
餐桌上,虞爸爸端着咖啡专注在笔记本的各个数据上,虞妈妈已经倒好热牛奶,等她落座,火腿三明治也做好了:“来。”
阿姨贴心地配备了刀叉,虞晚舟拿起来想了片刻,将左右手餐具对调,握刀斜斜划在吐司上。
她在这具身体中醒来已经两天,新世界的一切都与南朝有着天壤之别。幸好有关于这个世界的许多常识根治于脑中,稍加回想便能运用自如,免去许多麻烦。
虞妈妈拿着自己那份早餐走来,见她安安静静用刀叉吃三明治,不由笑了:“今天怎么这么文气,平时不是恨不得用手抓着吃么。”
虞晚舟动作一顿,不由心虚,握着刀子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不等她整理措辞,虞妈妈已经递来台阶:“换筷子,别想磨磨蹭蹭躲上学。”
虞晚舟松了一口气,乖乖放下刀叉,接过竹筷。
对面虞爸爸稀奇地抬头看她一眼,倒没说话。
———
吃过早饭,虞妈妈开车顺路送她上学。
虞晚舟已经能够适应这风驰电掣的交通载具,扣上安全带后便沉浸在即将上学的忐忑不安中。
她从没去过平民学堂,小时候开蒙曾请过先生,再大点便进宫中太学为公主伴读,宫内秩序森然尊卑有别,她过得很是压抑。
十四岁离宫不久就订了亲,家里请来绣娘、琴师,她就没有正经在学堂念过书了。
这具身体正在读高三,明年就将要毕业了。而里头的虞晚舟实则是个现代文盲。
二十分钟后,车子在校门口停下。
虞晚舟和虞妈妈挥手告别,背着书包向校门走去。
虞妈妈看着她规规矩矩的背影,一边倒车一边纳闷地嘀咕了两句:“转性了?”
——
虞晚舟朝校门走去,一路上有了另一个发现。
大家的头发都是黑色的,且大部分都是齐耳短发,远远看去像是一片小蘑菇。
她再低头看看自己,垂到胸前的长发是张扬的红色,卷曲而莹润。
她本以为这里的女子发色生来各异,却原来自己是其中另类。
她正张望着,忽然有人轻拍她肩膀:“嘿!”
虞晚舟偏头,对上两颗同样鲜亮的脑袋,一颗绿色一颗紫色,三人站在一块儿自成□□。
虞晚舟松了一口气,原来自己也不是一个人。
绿头和紫头一左一右挽着她的胳膊:“早啊!”
她俩是自己的朋友。
脑中自然地闪过这个认知,虞晚舟放松下来,冲她们微笑颔首:“早上好。”
绿毛叫关雪,五官舒展身材瘦长,初具御姐雏形:“周末干什么了?”
“家族烤肉,我发誓这个月我再也不吃肉了。”紫毛舒锦抢先说道。
“谁问你。”关雪看向虞晚舟,“周末发你消息都没回,约会去了?”
虞晚舟摇头:“在家休息。”其实是受到新世界冲击躲在房间里狂补知识。
“好吧。我去看了部电影,挺有意思的……”
虞晚舟竖起耳朵专注听她们俩说话,希望借此多想起些原主的记忆。
不过她们的话题很快被迫中止——她们在校门前被拦住了。
两个身穿校服手臂别着值日章的学生将她们三个人拦下:“头发不合格。”
虞晚舟不知如何应对,扭头看左右,舒锦和关雪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早就自动自发掏出签字笔:“签哪?”
值日生也是见怪不怪,指着值日簿上的空页,等她俩刷刷刷签下大字,说:“下周还不染回来继续扣分的。”
舒锦豪气地说:“扣!顶多再给你扣一年。”
值日生提醒她:“那也不一定,没准复读呢。”
舒锦一想:“对哦。那我争取留你们班,你们今年多攒点分呗。”
值日生:“……”
被放行后,虞晚舟问关雪:“合格的发型应该是什么样?”
“倒没有给标准的范本,总之越接近马大姐越好。”
虞晚舟听不懂,关雪直接指向身后那位值日生:“她这样的最标准了。你想剪?”
值日生留着标准的眉上刘海和齐耳短发,远远看去确实莫名正气。
虞晚舟立马回头捂住自己的长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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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
到教室,关雪一坐下就从书包里掏卷子,轻车熟路扔给后排的舒锦跟虞晚舟:“第一节老唐的课,语文多半不交了,另外两个抓紧抄。”
舒锦连连点头,分了一张给虞晚舟:“我先抄物理,你化学抄好了给我。”
谁知虞晚舟却把试卷往回一推,摇头:“我写好了。”
“什么?”舒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侧过身来扒她卷子。
还真是,语文卷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娟秀字体,连作文都满格写完。
“你周末就在家写作业了?”关雪也转过来,纳闷,“物理化学呢?”
虞晚舟顿了顿,勉强地点了下头:“也写了。”
“你好反常!”舒锦急匆匆摊开卷子奋笔疾书,留下一句:“等下课审你。”
在舒锦生死时速的同时,虞晚舟翻看第一堂课的内容,心中稍定,是文言文专练,对她而言也算信手拈来。
……
语文课有惊无险地度过,虞晚舟甚至被抽中翻译段落,她的表现从容淡定毫不磕绊。全班都向她投来惊异的目光。
舒锦一副天都塌了的表情:“三人行只剩一学渣,你们都抛弃我了。”
虞晚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转变得太过明显,原主显然是一个进入叛逆期的不思进取的学渣。
“其实我……”
没等她想出一个合理解释,化学课马上又开始了。
一上课,化学老师就将一沓试卷摔在桌上。
“高三了!你们做上来的试卷还是这种水平,你们是要气死我还是气死你们爸妈?都不高考等着出国镀金了是吧?化学式配不平,实验流程写不出,还读什么?直接回高二重修好了!”
班上同学一个个低着头做鹌鹑。
化学老师的目光在底下缓缓扫过,着重点名:“虞晚舟!”
虞晚舟抬起头。
单独放开的卷子被化学老师摊开,正反展示了两秒,纸张抖得哗哗作响:“你写的什么?以前交白卷,现在写天书。你以为是在挑衅我?这是在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你拿上自己的试卷出去听!”
虞晚舟一句话没说就被发配边疆。
她垂着头在众人瞩目中领走了自己的天书答卷,默默在前门口站定。
抬手摸了摸,耳根略微发烫——她从来只接受别人尊敬艳羡的目光,还没有当众被斥责的时刻。
毕竟不是真正的新时代高中生,虞晚舟被骂得很坦然,甚至觉得新鲜。
从前在宫里,宫女太监在暴君威压下整日低眉垂目,连话也不敢同她多说。
太后怜惜她孤零零待在后宫苦闷,曾送来两个年轻姑姑,生得俏丽又擅言谈,最爱给她细数暴君的风流轶事,说得惟妙惟肖香艳非常。
虞晚舟爱听,让她们多说点。
然后没过几天,她俩就让暴君随意寻个由头赐死了。
那日的暴君如同玉面修罗在世,拎着一柄渗血的宝剑踏入春和宫,将血糊糊的黑布包裹的物件往门边一扔,对噤若寒蝉的宫女们说道:“整日嚼舌根的狗奴才,不若割了清净。”
说罢,屈膝半蹲在她跟前,冷冰冰的手指爬上她的脸:“爱妃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