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叔叔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是那个人类嘴太毒了，我才打算教训他。”
玛奇朵单只胳膊举起，小拇指压在大拇指上，四只手指竖直，神色诚恳的发誓，她这套动作施展的极其熟练。
杰夫：“你们偷跑进神殿活该挨骂，前段时间刚闯完祸，女王心软没有给你教训。这次又不长记性，成天就知道到处惹是生非！你要是把你闯祸的功夫放在学习上，何至于每次考核都是倒数？”
杰夫是看守神殿的守卫之一，这会恰好是他们交接的时间，另一名负责勘察的守卫暂时离开，所以他才没察觉殿内的动静。
他是玛奇朵的二叔，四百来岁，箭术出色，是族内顶尖守卫中的一员。
和其他的守卫一样，杰夫身披轻甲手持长弓，短短的棕色卷发将他不近人情的五官衬得柔和。
“我错了，”玛奇朵低头盯着鞋尖，“二叔求你不要告诉姑母。”
杰夫的严厉的目光扫过三只小精灵：“肯特刚好不在，这次就算了，要是还有下次，我绝对会如实禀报……”
维拉妮卡讪笑，戈蓝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低头认错的玛奇朵听到这个消息想要欢呼出声，抬眼对上男人严厉的目光后萎了。
挨完一顿训，三只精灵都有点萎靡不振。
更不巧的是自由活动的时间已早已过去，本来她们只看上一眼，来回一趟时间是完全是足够的，可惜计划不如变化。
等她们回到场地，十几双神色各异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过来。
惠特曼大手一挥，一盆装着幼苗的盆栽出现在充当讲台的木桌上，颤巍巍的幼苗随着晃动的桌子小幅度摇曳。
“好了，这会该我检验你们的训练结果了，”惠特曼视线跟随着在场的学生转向一旁的三人组，笑眯眯道：“我听卢卡斯说，戈蓝你最近战技课进步很大，就让你来给大家示范一下吧。只需要将这盆幼苗催成，一个很简单的小魔法呢。”
戈蓝：“…………”
夭寿了。
幼苗催化确实简单，也是最基本的草木沟通术，只是她复生后，黑暗的气息会自动影响草木的成长轨迹。
虽然被黑魔法强化后的植物会变得更加坚硬，并且会多出许多杀伤力的技能，但是外形也会变得奇形怪状，一看就是黑暗产物。
容不得她拒绝，戈蓝深吸一口气，顶着众精灵的目光走向讲台。
她调动空气中星星点点的绿色元素，将手搁置在半空中，随着元素之力的灌入，幼苗渴望般向上抖动身体，孱弱的枝丫嗷嗷的往上生长蔓延。
不过片刻，幼苗就长成了一株健硕的花，粗壮的花茎，大一号的花瓣和花蕊，绿莹莹的茎叶大且厚实。
在场的精灵惊呼出声，七嘴八舌的讨论。
“它的枝叶可真大，绿油油的，刚刚还看起来像要枯萎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花吗？”
“不知道，可能是新品种吧。”
“……蓝色的花瓣和绿色的花蕊有点像蓝楹花。”
“胡说…蓝楹花哪有这么丑？虽然它生命力看起来旺盛，但远不如蓝楹花娇美。”
讨论半天没有得到结果，众精灵将目光投向惠特曼，好奇问道：“老师，这株是什么花？＂
惠特曼右手握拳，他掩饰性的放在嘴边咳嗽了一下，余光瞥见讲台边学生微黑的脸，于是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
“好了！这个是我从人族那里得到的一枚种子，你们没在森林见过也正常。今天的课程就上到这里，戈蓝的进步很大，都不需要借助法杖催生，你们要多向她学习。”
他岔开了话题，实际上这盆幼苗就是蓝楹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催生成这样。
嗯…也许是花种发生了变异吧，惠特曼漫不经心地想着。
他并没有把这场变故放在心上，自然界中动植物为了生存，不少变异种都会净化得面目全非。
只关注到花种旺盛的生命力，这足以证明施法者对元素的控制已经脱离初级魔法师的领域。
听到下课小精灵们一哄而散，都不再把注意力放在那盆怪花上。
“别伤心，”惠特曼拍了拍戈蓝的肩膀以示安慰，“只是这株花发生了变异，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自然界动植物为了生存下来往往会发生各种各样的进化。”
戈蓝颔首：“嗯…”
不，这就是她干的好事。
塑料的师徒情浅浅维持了不到一分钟，惠特曼笑眯眯的挥了挥手：“好了不和你说了，我要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呢。”
和蔼的小老头下一秒消失在原地，很难想象他为了早点回去吃饭用上了空间魔法。
戈蓝无语，她正打算收好那株催化好的蓝楹花，熟悉的左右护法又架住了她。
“……等等……先让我把花放好！”她奋力挣扎了两下。
“先放在这吧，先去我家吃完饭再来拿也是一样的，没精灵会拿你的东西，”玛奇朵哥两好的搂住她的左肩，“空间魔法又不能放活物，现在搬走了等下还要搬回去。”
维拉妮卡伸手钳制住了她的左胳膊，她的力气大得惊人，附和道：“对啊，反正等下吃完了也要回家，这里和你家刚好在一条线上，吃完了顺道再拿嘛。”
“而且…”白化精灵侧头瞥了一眼那盆花，嫌弃的吐槽了一句：“这株花完全不符合精灵的审美，放在野外没人会多看他一眼。”
戈蓝被她两钳制着往前走，闻言差点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玛奇朵道：“好了维拉妮卡，你说话太难听了，其实这花也没有那么难看。”
她嘴角小幅度的抽搐了一下，味着良心道：“这颗……哦不，这株花比起路边的野草还是要好很多的，虽然它长得不太出彩，但是一看就很好养活，足够壮实。”
维拉妮卡：“这个说的确实没什么毛病。”
戈蓝无语片刻，道：“你们还是别说话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其他的精灵都走完了，只剩下盘腿冥想的碧丽丝，气质绝尘的少女闭目，对周围的嘈杂嬉闹恍然未闻。
桌子的那株花被她施展了伪装魔法，绿意盎然，除了有些过度活跃，时不时扭动着自己的枝干，看着还算正常，也比较省心。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算对碧丽丝的品性有所了解，对方性格冷漠，对身边的发生的一切都不太感兴趣。
被她法力催生和伪装的花，只要不伸手触碰就不会发生什么奇怪的事。
如果呆在这里的是其他精灵，两只精灵就算强拉硬拽，她都不会放心离开。
戈蓝收回视线，点头道：“行吧！”
*
不知过了多久，晴朗的天变得暗沉，一滴水珠顺着树木的枝干滴落在雪白的脖颈上，带着凉意流入胸膛。
闭眸冥想的少女倏地睁开眼，她看着乌云缭绕的天空皱了皱眉。
碧丽丝这段时间一直勤学苦练，为的就是早日突破等阶，直到最近她总算摸到了一丝晋升的门槛，四阶高级魔法师的大门朝她敞开一道门缝。
当她今天开始冥想，身心就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仿佛与元素的链接都变得紧密起来。她有预感这次真正踏入了门的领域，可惜变化莫测的天气把她拉回了现实。
周围的精灵已经走完了，林中的小动物预测到天气的变化，全都提前躲了起来，此刻这片宽阔的场地寂静一片。
碧丽丝从胸腔重重呼出一口浊气，试图将自己懊恼的心情调整过来。
她揉了揉长时间盘坐导致僵硬麻木的双腿，余光飘散，顷刻间注意到桌子上的怪花。
和戈蓝想的一样，尽管那株花过于粗壮，长相奇特，碧丽丝的视线也仅仅停留了三秒，然后移开视线。
舒缓完不适的双腿，碧丽丝站了起来，像以往一样神色淡然的朝自己的木屋走去，期间经过摆放花盆的桌子，她的视线也未曾在桌子和怪花上停留一秒。
不得不说，戈蓝对性格的解析还是比较到位的。
可惜变故的发生就是这么猝不及防。
【你为什么不看看身边的那盆花？】
低沉磁性的男声突兀的在碧丽丝耳畔响起，她行走的步伐顿了顿，脸上并没有出现奇怪的神情。
前段时间，在她和奥尔黛妮吵完架后，她脑子里就出现了这个声音。
那时碧丽丝恰好心情低落，对方趁她情绪动荡短暂夺走了身体的支配权，然后把挂在她门上的风铃丢掉。
虽然她也没有多在意那串风铃，但是这样不受自己控制的行为让她极其厌恶。
以至于对方后来坦诚的告诉她，他就是未来的她，碧丽丝也没有给他任何好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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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碧丽丝：“为什么要把注意力放在无关紧要的事情上面？”
【这可不是普通的花，它已经被黑魔法污染，粗劣的伪装术给它的皮换了个色，却没有隐藏住它恶意躁动的灵魂。你连这种魔法都看不出来吗？真是可怜又可悲的弱者。】
碧丽丝冷冷一笑，道：“别忘了，你也曾是我，而且我认为重来无数次都逃不开既定命运的你才是真正的弱者。”
【你之前不是还不承认你就是我吗，现在怎么承认了？果然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披着圣洁的精灵皮囊也改变不了你低劣的血统，谎言，欺诈，冷血都是你的本性。】
仿佛被戳到痛处，碧丽丝停住脚步，道：“你要搞清楚主次关系，我只是承认也许你曾经是我，但我不是你。“
“你被抛弃无数次心灵扭曲，厌恶一切过往和自己精灵的血统，说再多也不过是因为你嫉妒我。”
【我嫉妒你什么？!嫉妒你为了讨你母亲欢心老实当一个小公主吗？你还真是…张口就来。】
青年男人的声音没有之前低沉平稳，波澜不惊的情绪被挑动。
碧丽丝：“那当然是因为你曾经被掳到人族受尽折磨，成为奴隶被当做物品交换。但现在这些事情都没有在我身上发生，我还是那个被大家爱戴的王储。”
“你说的那些就像半人马预知的未来，一小块石头的改变都会导致结局截然相反。我不是你，这是属于我的世界，我不会相信一个连自己过往都抛弃掉的懦夫。”
她眉骨微挑，不屑道：“你无数次暗示我，说我另一半的血统低劣，难道不是因为嫉妒想要我走上和你一样的道路吗？”
【你说得对，平行世界一些微小的变动会产生不同的变化，但不管过程如何，结局都是大同小异，这是世界给予我和你的宿命。】
碧丽丝觉得这是个驳论，她道：“这是你的宿命，因为已经发生过了，我不认为同样的结局会发生在我身上。”
【看来是那只突然出现的精灵给予你的自信啊，一个借助精灵皮囊复生的黑暗生物……因为她改变了你既定的命运轨迹，所以你才没有将她的存在告知你的母亲吗？】
碧丽丝沉默了，她并未回答男人的提问，反而伸手触摸桌子上的怪花。
原本还算老实的怪花倏然中间出现一道裂口，怪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向她触摸花瓣的手，尖锐的利齿闪着深寒的光。
碧丽丝并未惊慌，她手腕灵活的翻转了一下避开怪花的袭击，然后手心覆上一道乳白色的光，绕到花的盲区轻拍一下。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刚才还张牙舞爪，攻击欲强烈的怪花瞬间老实了下来，花瓣中间的裂口合上，甚至还亲近的蹭了蹭她的手腕。
【这个可是证据，你现在把它净化了还怎么向你母亲邀功？还是说你决定投靠黑暗了，连同胞中混入黑暗生物都不管。】
碧丽丝没有搭理他的冷嘲热讽，伸手将花盆抱起道：“我并不觉得黑暗生物和我们有什么不同，上古时期黑暗生物本就是与我们共存的，只是力量体系的不同。”
“她没有伤害任何精灵，身上没有怨气，证明她是在我的同胞死后才复生的，而且还救了我和玛奇朵，我当然不会对她做什么。”
她的思想和其他厌恶黑暗的精灵不同，可能确实如对方所说，身体里的另一半血脉促使她思维发生转变。
【那你为什么要转回来抱走花？】
碧丽丝表情有些奇怪，她抬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道：“你没发现变天了吗，等会雨下大了把花浇死了怎么办？”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诚恳，脸上挂着‘这你都看不出来’的狐疑。
男人卡壳了，半天没动静。
【…………】
【随便你吧，我要给予你一个忠告，所有无缘无故带着善意接近你的物种，日后都会成为把你推向深渊的推手……你要特别注意那只突然出现的精灵，她会毁了你。】
碧丽丝一条胳膊抱着花盆，另外一条胳膊抬在半空中遮挡变大的雨势。
几滴雨珠滴落在她白色的眼睫上，长长的眼睫像颤动的蝶翼，在朦胧烟雨中起舞。
她低头看路，小心避过浅浅的水洼，一半侧脸晦暗不明。
“不用你提醒，我发现不对劲就会亲手杀了她，任何会对族群产生威胁的因素我都会铲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