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被毒药搞得进退两难,左鹤也没有埋怨傅清池。
而是想着万一被知县发现,先束手就擒,等内力恢复再杀出去。
“哎哟,”知县讪讪地笑着,捡起地上的枕头,“我睡,我这就睡,娘子别生气。”
知县赶紧爬上床,一沾上枕头,如雷般的鼾声又响起。
左鹤靠坐在地上又等了半炷香,筋脉间无孔不入的疼痛才逐渐消退。
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背后的衣服已经被完全濡湿,脸色比天上的月亮还白。
不行,得赶紧去找傅清池拿解药。
左鹤一边想着,一边离开知县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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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傅清池拉了一车粮食回来后,她就变成了黑风寨的大恩人。
谁见了她都规规矩矩喊一声“仁人”,喊得傅清池十分不好意思,走路都避着人。
“姐姐,他们是在感谢你呢。”
梁红缨这两日跟着傅清池练武,关系更加亲近,恨不得整日粘在她身后,像个小尾巴似的。
“你可别打趣我了。”傅清池叹了口气。
德行高尚才称“仁人”,自己何德何能担得起这一声。
“对了,有件事我想同你说。”
算算日子,左鹤也该探出点东西了。
等左鹤回来,他们就该动手去解决知县,离开这里。
他们已经在这耽误好几天了。
不过有一事,傅清池一直放心不下。
等他们走后,就算有梁红缨一力维持,傅清池也不相信她找来的人能完全信任她,不会改变。
要是有人生事引来朝廷打击,作为首领的梁红缨逃不开的。
得给他们找个去处。傅清池想。
她虽不能救所有人,但想尽力去救一救眼前人。
“姐姐你说。”
梁红缨见傅清池表情认真,敛起了脸上的笑意。
“待我走后,你带着弟兄押着粮草送到镇北军去。”
梁红缨点点头:“姐姐不说我也会去做的。”
有了傅清池支援的这批粮食,足够他们生活月余,既如此,他们也不会再去动军粮。
“然后你们就留在镇北军,你们送去了粮食,镇北军应该不会拒绝这个要求。”
从知县的行为来看,镇北军的粮草被克扣已是常事,每一分粮食都无比珍贵。
此时梁红缨送粮,不说雪中送炭,也算扶危济困。
只是一个参军的要求,想来镇北军不会拒绝。
再者,即使镇北军再艰难,也有朝廷粮食支援,若真起了饥荒,不会波及到军队。
对于走投无路的黑风寨众人来说,算是较好的选择了。
“为什么?”梁红缨立马反问。
留在镇北军,其他人该怎么办?
若之后有更多人活不下去选择落草为寇,没有黑风寨庇护又该怎么办?
“要是有弟兄想加入镇北军,我可以带他们去,留在军队好歹有口饭吃,但我不会加入镇北军。”
梁红缨看着傅清池的眼睛认真地说:“姐姐知道我想做什么的。”
傅清池哑口无言,她清楚少女执拗的性子,于是没有再继续往下说。
“先练武罢,今天教你套剑法。”
它拔出缠在腰上的软剑。
左鹤一回到黑风寨,就看见空地上,傅清池握着剑给梁红缨做示范。
梁红缨则拿着自己的刀,笨拙地模仿她的动作。
“这里要快,腹部用力带动腰旋转,猛地刺出去。”
傅清池边说着,手中软剑闪电般前刺,划出一条银白色的寒光。
“哦,哦。”
梁红缨似懂非懂,跟着她的动作刺出手中的刀,看起来不伦不类。
“寨主用惯了刀,学不了你的剑法。”
左鹤轻笑一声,从树梢跳下,翩然落在傅清池面前。
傅清池随意瞥去,眼神瞬间定格。
“毒发了?”
左鹤此时的脸色惨白不似活人,站在太阳底下像是要白日飞升。
他无奈地笑了两声,摇了摇头打趣一声:“姑娘可害惨了我。”
傅清池白了他一眼,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丢给对方:“吃了之后打坐调息一柱香。”
“多谢姑娘。”
左鹤接住药瓶,却没有立刻吃药,而是转头看向梁红缨。
“寨主下盘扎实,应该有童子功,动作间大开大合,缺少几分细腻,不适合学剑法,适合学刀、枪、斧等武器。”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要去梁红缨的刀。
“来,看着。”
左鹤双手握紧刀柄,拉开一个弓步,眼神瞬间变得犀利,手腕用力往前一劈,破空声响彻云霄。
他的动作很简单,只有朴实的挥、劈、砍,空气随之隐隐震颤,刀光连成了一片网,看得人应接不暇。
梁红缨目瞪口呆,傅清池却若有所悟。
的确,自己的剑招对身法要求高,需配合繁杂的步法与巧妙的旋身。
而左鹤的刀法讲究一个“粗”字,攻击方式简单直接,更加适合梁红缨。
“呼……”
一个漂亮的收刀,左鹤喘着气站在原地,抹了把额头的汗。
“好厉害。”梁红缨喃喃地说,眼睛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能教我吗?!”
她的一点功夫全是跟父亲学的野路子,还是第一次看见正统刀法,一下就被迷住了。
左鹤慷慨地点头:“那是自然。”
傅清池喜欢这个姑娘,想帮她,自己自然也要帮她。
要是傅清池知道左鹤心里在想什么,恐怕得翻一个大白眼。
说得好像他俩的一伙儿似的。
“好了,先回屋休息吧,我怕你还没教红缨,自己先死了。”
傅清池用手指戳了戳左鹤胸口,胸腔里的心脏跳得飞快:“再不吃药,毒性就要到心脏里去了。”
“一会儿调息好后,来找我一趟,我给你把把脉。”
她说完,转身准备回房,忽而被左鹤抓住手腕:“你在关心我?”
左鹤的眼睛里闪烁着莫名的光。
傅清池微微挑眉:“算是吧。”
一拉一松,才能让野兽习惯脖子上的镣铐。
“我马上来。”
说完,左鹤立马走进房间打坐调息。
梁红缨听着二人交谈,感觉两人的关系有些奇怪。
怎么看起来,左鹤身上的毒是姐姐下的呢?
可若是姐姐下了毒,为何两人的关系似乎又不错?
一边想着,她把话问出了口。
傅清池听了,轻轻勾起嘴角:“是他欠我的。”
没头没尾一句话,弄得梁红缨百思不得其解,她只听出左鹤曾经做了对不起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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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池的事。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要给他过多的好脸色。
调息完毕,左鹤又让傅清池把了脉,确定毒性没有侵入心脏,傅清池才放下手。
“你这几天查到了些什么?”她主动问。
说到正事,左鹤面容一肃:“我找到了知县存放粮食的仓库,但是……”
傅清池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示意左鹤继续往下说。
“但是仓库里的粮食数量明显对不上。”
“什么意思?知县私扣粮草不是因为饥荒,而是另有他因?”
左鹤点了点头:“恐怕确实如此。”
“我还发现了一件事。”
他顿了一下,想起自己抓起的那把米,压下心底的担忧:“军粮可能本来就有问题。”
傅清池眉头一挑:“少了?还是坏了?”
左鹤叹了口气:“少了。不仅如此,还以次充好。”
“本来供给镇北军的粮食,按律应三分之一是糳米,剩下皆为稗米。可布袋里的粮食都是粝米。”
“除此之外,一袋粮食,有半袋都是沙子。”
傅清池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站起身提高声音:“怎会如此?!”
粝米是最下等的米,怎能给镇守边疆的将士吃?
这些将士吃了多久的粝米?还有多少战斗力?!
“这绝不是小小知县就能做到的事情!”
镇北军的军粮补给,由司州各城承担,每月从粮仓里走固定的份额,再汇合起来一同运往镇北军驻地。
全程都有从镇北军调派的守粮官看守,粮袋打开后也合不上。
因此,只有私扣的可能,却绝不可能有人能在中途偷换。
若想偷换粮食,只能是粮仓里的粮打包出来时就掺了沙砾,换了次等米。
再往下一层深思。
私换军粮是杀头的大罪,如果有一个两个不怕死也就罢了,怎么粮仓官员都在这么干?
除非,各地粮仓官员监守自盗,用次粮换新粮,再通过镇北军销赃。
“他们不怕北疆蛮子再度南侵?三十年前的事都忘了吗?!”
傅清池一拍桌子,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
怪不得知府不肯开仓放粮,哪有粮可以放?!
她忽而想起临走之前,知府曾邀三皇子前去赴宴。
呵,百姓在垂死挣扎,他们到一片歌舞升平。
这天下真是烂完了。
傅清池此时对梁红缨前几日与自己说过的话,又有了新的认识。
左鹤显然也动了怒气,声音却保持着冷静:“姑娘,切莫动气。当务之急是调查清楚知县是否有参与其中。”
“我知道。”
傅清池闭了闭眼,缓缓坐下。
“对了,有件事我与你通个气。”
她将自己建议黑风寨众人前往镇北军的事告诉了他。
“还好红缨没有答应,镇北军情况如此之差,恐怕参了军无济于事。”
她微微一叹。
门外,梁红缨瞪大了双眼。
她本想给二人送些茶水,可这新修的房子隔音不好,竟叫她在在外面听到了一切。
竟然如此,竟会如此。
梁红缨心底燃起了汹涌的怒意,恨不得抄起刀杀光全天下鱼肉百姓的狗官。
屋内,左鹤有意无意地瞥过门口,继续与傅清池商讨一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