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
柳思韵轻捏着手中的帕子,淡然回身,后头站着的正是将将回府的苏学仕。
苏学仕脸色阴郁,审视般盯着她半晌,旋而道:“我家夫人年幼时就坏了嗓子,因而听力了也受了损伤,柳大姑娘若是要说什么,同我说就是。”
这话倒是没说假。
柳思韵看着依旧淡然自若浇着水的妇人,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站着两个人,并未多言,只是悠悠笑道:“没什么事,既然苏大人回了府我也不好多留,改日再来拜访苏夫人。”
说完,朝他轻笑了笑,便自顾抬脚离开。
苏学仕目光愈发阴沉,却是不敢有旁的动作——
因为丞相府的那几个家丁,又站在了他的府门口。
柳思韵并非是冲闯的性子,即便是要到苏府一探究竟验证猜想,也不会贸然行事。
只是……
如今苏夫人毁了容,又是聋哑之症,她纵是有天大的疑虑也没法验证。
此事便陷入了僵局。
直到柳思韵坐回马车上,她依旧琢磨着,最近这些事桩桩件件全都指向苏芷玉,苏芷玉害的文远国公满门灭门,而时间不过一年,苏鸢儿出现了。
顾国公当年竭力推动女子科举突遭横祸,而恰巧父亲他……
一瞬间,柳思韵惊出了一身冷汗。
她原本轻闭的眸子蓦然瞪大,素手紧紧攥住,几乎是颤着声音,同车夫吩咐:“回府!”
她要去见父亲。
柳思韵心中乱如麻,原本半刻的车程让她煎熬不堪,从未觉得时间过的有这般慢。
然而,即便马车行驶的快,她心中也始终萦绕着一股不详的预感。
直到——
“大姑娘,闽南突逢地动,老爷适才被宫里来的人接走了,只怕今夜是回不来了。”
管家如是说着。
柳思韵站在府门口,心中冰冷一片。
是了,她的猜想是正确的。
前有文远国公,今有父亲。
朝中有人不愿他们为女子谋取福祉,亦或是说……
有人不愿让这些敢于革新的人,不属于他们的阵营。
女子科举,女子入仕,倘若当真成功,天下女子千千万,届时所能得到的民心,简直不敢估量,她们不属于任何一个势力,可若当着入朝为官,就势必得站队。
此时朝堂虽风云暗涌,各方势力都在互相拉拢人心。
可朝中官员就这么多,再怎么争夺也能维持一个较为平衡的状态。
倘若此时能得到女官们的助力……
朝堂的局势,顷刻间就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牵头之人会是民心所向,得到牵头之人的助力将拥有无限机会,而若得不到,那自然也是不能允许别人得到。
而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除掉他们。
柳思韵眉头轻皱,或许父亲进宫一事是她多想,毕竟自己所作所为皆没有放到明面上去做,饶是那幕后之人再想做什么手脚,也没办法。
可若是之后……
她心中纠结极了。
抬头看看天,原本万里无云,布满繁星的天,此刻不知什么时候被厚重的云层笼罩。
焖燥的空气叫她有些喘不过气。
轰——
凭空一道惊雷炸起。
柳思韵眸中显了清明,她紧抿着唇,细声道:“女子不应成为他们争权夺势的牺牲品,倘若我退缩了,有了文远国公府的惨案在先,又有谁会愿意为了女子而冒着性命之忧争一争呢?”
轰——
又是一道惊雷。
毫无征兆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落了下来,顷刻间便将地面打湿。
柳思韵心头一跳,本以为自己将要被淋成个落汤鸡,想加快步伐躲到屋里,可还没走上两步,就察觉脑袋上方的雨忽的停了。
而此时,身侧响起一道柔柔的声音:
“大姐姐,幸好我瞧见你了,否则你若淋雨病了,母亲是要担心的。”
柳素霜撑着伞出现。
柳思韵有些意外,拉着她一并进了屋,这才疑惑问道:“三妹妹这会儿是要出门?”
大晚上的,她在门口做什么?
柳素霜摇了摇头,垂着的眸子看不出神色,只淡淡道:“瞧着天要下雨,大姐姐出门未归,故而我带着伞到门口等你。”
此话一出,柳思韵瞬间无奈了。
她皱眉,“三妹妹身子不好,倘若淋了雨才势必要生病,黄姨娘就算再是顾及规矩礼数,也不该叫你在这儿站着。”
这般荒诞的理由,她也就只能想到是黄姨娘要求的。
谁知,才说完,就见柳素霜摇了摇头,抬起头来,那双温婉柔情的眸子中显了几分光亮:“大姐姐,是我要找你。”
“嗯?”
柳思韵愈发不解。
不同于莲儿,虽然自小说不上什么话,可到底都是在一个府上住着,故而也不免有些姐妹间的话题聊聊。
可霜儿……
打小去了襄阳,逢年过节回来也只跟着她姨娘坐在角落。
对于这个三妹妹,交谈的次数只怕是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其实柳思韵也并非不想亲近这个妹妹,只是每当要和她说话,黄姨娘就会催促着柳素霜行礼问安,说什么都是对对对,是是是的,全然聊不到一起,久而久之的她也就歇了这个心。
算起来,这还是柳素霜自长大以来,第一次主动同她说话。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思索间,柳素霜并没有说话,柳思韵轻声开口问着,却见她又抿了抿嘴,随后道:“也没什么……时候不早了,大姐姐早些回去休息。”
说罢,抬着伞小跑了出去。
这话把柳思韵说的有些懵,她眉头轻皱,直到阮儿撑着伞来到她面前,才回过神来:“姑娘,方才三姑娘来了?”
柳思韵轻点点头,随即嘱咐:“明日打听一下,黄姨娘那头是什么动静。”
阮儿应声,此时雨也小了些,主仆二人又等了一会儿,雨渐渐停了,这才趁着幽幽月光一路回了清风院。
……
翌日,柳思韵早早起了身。
先是打听了父亲是否回府,得知昨夜后半夜就回了府,心中安定了不少。
左右也没事情做,索性便坐在桌前提笔细细写着不久之后要筹办的诗会。
现下空有个念头,选址,邀贴,一应都没有准备。
她细细琢磨,一边写一边想,很快便洋洋洒洒写了几张纸。
阮儿在边上瞧着,不时还提出些见解,气氛倒是融洽。
忽的,柳思韵心中灵光一动,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顿:“对了,既是要办诗会,何不先将噱头先打出去?”
阮儿有些不解:“这需要什么噱头,当初收诗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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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已经闹的沸沸扬扬了。”
柳思韵勾勾唇,眸光轻闪:“自是需要,得知诗会的大多都是学子,可若届时来参加的尽是学子,又如何将那些诗进行评选?”
“不若就增加些乐趣,比如下注预测哪首诗能最终夺魁,亦或是哪位才子能最终脱颖而出——最重要的,就是先叫京城里的人们知道,将会有这样一个活动。”
柳思韵嗓音轻轻,灵光顿时乍现,抬起笔就唰唰在纸上写着,不一会儿,心满意足的看着上头的文字,将纸叠起来递给了阮儿:“去,将这个送给宸王殿下。”
“三日之后的花灯节,恰巧便是一个好机会。”
阮儿当即领命而去,而柳思韵则坐上马车去到了揽月书坊,叫人将那些学子们投递,小厮们抄录的诗尽数拿来,又叫来了十来个抄书小厮,一人手中拿着一叠纸,在书房后院正式开工。
而这项抄录工作,则是持续到了花灯节那日的早晨。
……
夜晚,华灯初上。
花灯节是自前朝便流传下来的习俗,这日宵禁接触,街边的商铺也不会早早打烊,而是挂出各式各样五彩纷繁的灯笼,街上的游商也会拿着许多精致的小灯笼来卖。
这夜,不论是妇人小姐亦或是平民百姓,都会结伴出行到街上赏灯。
街道之上人潮拥挤,热闹非凡。
不多时就有人发现,揽月书坊包下了周围那一整块空地,在空地上摆了许多个架子,密密麻麻好几排,上头挂满了无数漂亮的灯笼。
远远看去十分漂亮,走近了仿佛置身灯海。
一时间,吸引了许多人去看。
而这时,就有人发现——
“这些灯下头怎么还有字?”
“是诗!全都是诗,有的居然写的还不错!就是可惜了只有两句……”
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人们竞相走到边上去看,识字的凑在最前面朗声念着,看热闹的则围在后头猜测着这些诗句被摆出来的用意。
蓦地,灯架中间的高台之上上去了个人,正是书坊的张掌柜。
只见他手中拿着个前扁后宽的木筒状东西,放在嘴边,极大的音量就扬了出来:
“诸位,且听我说。”
“想必诸位都已经看到了灯笼下头的诗句,这些都是前几日京城的学子们向本坊投稿的诗,不日后将会被集合为诗册发行。”
“届时,书坊将会举行全民票选,让京城的百姓们参与评选,选出最优秀的一百首诗。”
“而此时,倘若诸位在灯下看到心仪的诗句,可以记下编号到本坊进行登记,凡届时压中前一百首诗的人,可以到本坊免费借阅一本书,为期七日。”
“当然,也可用一文钱进行押注,倘若押中前一百首,即可获得两枚鸡蛋!”
“倘若对上头两个都不感兴趣,本坊也会邀请前一百首诗的作者,举办诗会,届时现场作诗,评选,再决出前五十,前二十……故而,诗会需要评诗之人,倘若参与此次押注,压中者即可获得诗会的入场邀贴,亲身参与评选。”
“而诗会的入场邀贴,仅限量——”
张掌柜说话时轻轻松松,甚至比之平日还要轻柔,可传出来的声音却将周遭嘈乱的声音给压住。
柳大姑娘给的这什么话筒,还挺好用!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在众人翘首以盼的目光下,悠悠开口:
“限量两百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