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赫连策对自己的这位妻子的印象在过去两年只是羸弱至极、风一吹就会吐血的娘子,好像随时会死掉,他冷眼旁观,像是在欣赏一只垂死挣扎的猎物。

    但不可否认,她当真是极美的,是他毕生所见最美的女郎,不知何时,身上的柔弱让他起了占有。

    可惜,二人注定是敌人。

    就算如此,他也不允许别人染指他的东西。

    他粗粝的指腹抚上她的下颌,用力擦拭,仿佛要擦掉她残留的痕迹,宛音被他突然的发疯惊到了,疼得眼眶泛起了泪水。

    她狠狠拍掉了他的手:“别碰我。”

    赫连策呵了一声:“不让我碰你,你打算让谁碰?是那位装模作样的檀大人吗?”

    宛音惊惧异常:“你胡说什么。”她软绵绵的嗓音没什么威慑,反而听起来有气无力。

    “不必装模作样,夫人以为婚前做的那些事为夫便不知吗?你的那些心思且得好好藏着,莫要我有朝一日,一层一层的给你扒下来。”赫连策笑得阴鸷。

    他的手死死地捏着她的下颌,指腹嵌入她柔嫩的皮肉中,宛音却迟迟回不过神儿,他到底在说什么:“我有什么心思?”

    “自是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心思。”赫连策缓缓道。

    宛音瞪圆了眼睛,挣扎的想离开他的桎梏,赫连策看她一副倒不过气儿来的模样,生怕把人气死,顺势放了开。

    “你、你无耻,我、我没有。”宛音骇然道。

    赫连策就是一条疯狗,她多说多错,只会显得自己跟一条狗计较。

    赫连策捏着她的后颈靠近:“阿音,你最好安分守己,若是再有什么背着我的异心,我不介意鱼死网破。”赫连策威胁道,宛音只觉后颈的皮痛的要命。

    下一瞬,他变了脸,脸上的阴鸷陡然间转变为柔情蜜意,端起了旁边的药碗:“我喂你,夫人。”

    那治病的药仿佛是毒,宛音机械的吞入腹中,喝完药后她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外头传来说话声,宛音也没有管。

    待她醒后,便被告知太后叫她提前回郡主府,赫连策不知道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宛音就这样提前离宫了,临行前,太后握着她的手:“阿音,我们生在皇室,无论是婚姻还是性命,都由不得自己做主。”

    因着她病还没好,太后特赐她马车出宫,出了明德门,赫连策上了马车,宛音闭着眼微不可查的挪了挪,想要躲得他远些。

    好在赫连策闭目养神,并没有来找她的晦气。

    宛音的后颈还在疼,赫连策的力气让她过于惧怕,并且他在西夷时便杀人如麻,能生啖血肉,这样跟野兽无疑的男子宛音一分也不敢松懈。

    毕竟他曾经就见过他把一名侍妾狠狠掐死。

    不仅如此,他于床事也分外暴力,伺候他的侍妾浑身没一处好的,若不是她身子弱,经手不住一点折腾,她一点不怀疑,她可能和那个被掐死的侍女一个下场。

    也不知这种暂时安全的日子还有多久。宛音掩唇咳了咳。

    回到郡主府后,赫连策把她扔下大摇大摆的去往莹玉阁,宛音忧心忡忡,好不容易刘太医给的药起了作用,结果被檀越给解了,太后懿旨又把她送了出来,此番要见刘太医何止是困难。

    秋芸安抚她:“车到山前必有路。”

    又过了几日,圣上在上朝时表明今年的冬日太冷了,京中下雪不停,饶是殿内的地龙都抵挡不住风湿病犯,故而便决定前往行宫泡汤泉。

    汤泉行宫在北路,离得不算太远,大约三日便能到达,出行时日暂定为五日后。

    随行人员有几十位位高权重的重臣和后宫嫔妃,以及皇子、公主,宛音和赫连策自然也随行在侧。

    临行前秋芸招呼着婢女往樟木箱子中装行李,大多都是一些保暖的东西,宛音的病又渐渐好转,圆房这事始终让她彻夜难安,随即她心神一动,随君出行,必定有太医院的人,可以趁此机会去寻刘太医。

    在此之前,需要安全度过这五日时间。

    莹玉阁

    曲莹狐疑的看着眼前的中原郡主,似是听错一般:“你说你要与我做交易?”

    宛音点头:“是。”

    曲莹不信,二人素来互相看不顺眼,在西夷时她为了压过她,抢夺赫连策的宠爱,故意一碗绝育汤灌了下去,她该恨不得自己死才对。

    宛音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厌烦:“我并不想和赫连策有关系,所以我不在意有没有孩子,我希望你能把赫连策留在你这儿。”

    曲莹冷笑:“世子去哪儿,我又如何能干涉。”

    “你是真的爱他。”宛音若有所思的看着曲莹,突兀道,曲莹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一滞,笑意缓缓敛尽。

    “若你答应,对牌钥匙给你,世子身边有什么人,你做主。”宛音似乎在扔一个烫手山芋,很干脆的把对牌钥匙放在她面前。

    “成交。”

    对牌钥匙一交相当于管家权也交了出去,秋芸忧心忡忡的看着宛音,欲言又止。

    出了莹玉阁,秋芸抱怨:“莹夫人素来同郡主不和,多次下黑手,若是她得了对牌钥匙,岂不郡主的吃穿住行皆交于她手,奴婢不放心。”

    宛音却只是笑笑没有放在心上。

    曲莹确实有手段,接下来五日,宛音在胆战心惊中度过,晚上睡觉都是和衣而睡,只待秋芸进屋低语:“郡马去了莹夫人屋里。”

    宛音这才能睡个好觉。

    汤泉行宫出发那一日,宛音和赫连策共乘马车至明德门,同圣上的仪驾一起出发。

    宛音又看到了檀越,有专门的车撵,一如既往的目中无人,赫连策讥讽:“又在看你的情郎?”

    又来了,宛音垂着脑袋没有说话,越说越来劲罢了。

    “郡主身子大好,想必该是把未做之事完成了。”赫连策缓缓道,宛音闻言身躯一滞,随即别过了脸,当做没听到,装傻充愣她有一套。

    赫连策微微泛起怒意,打算捏着她的脸颊扳过来,外头的马车却听了下来,传来内侍宣旨的声音。

    他只得忿忿把她放开,宛音暗中松了口气。

    路上三日都需她端坐着,少有的空闲下去走走,秋芸尽量避开报团的地方,独自一人和秋芸舒展腰身。

    蓦然,溪边闪过一道冷白身影,立在泉边,手中的铜钱摩挲不停,宛音的手臂缓缓放下,当做没有来过此地一般转身就走。

    “郡主走错方向了。”冷泉一般的嗓音散在这空旷的地方,落在耳边很是虚无。

    “那边往前是树林,有野兽。”檀越又补了一句,他看起来只是好心的提醒她。

    宛音面无表情的转回身往正确的方向走。

    她走了几步忽的想到了什么回身问:“素闻檀大人卦术了得,不知大人可能给宛音卜一卦。”她也是一时心血来潮,人人都道他“铜钱一摇,天上地下神鬼逃”。

    当真有如此神性?她不免对自己的卦象生了好奇。

    檀越冷冷瞟了她一眼:“郡主,好奇心太过旺盛是会没命的。”

    宛音一噎,檀越继续道:“卜卦也是看缘分和时机,目前来看,郡主还没这个缘分。”

    “若是郡主还在做着能和离的梦,劝郡主尽快死了这条心,赫连策死了,郡主的后果大约也是像个货物一样再嫁,这是臣对郡主的忠告,并非来自圣上。”

    宛音气得脸色发白:“那我倒要谢谢大人了。”

    “不客气。”檀越果真接下。

    他说完便要走,宛音叫住他:“喂,当初我和亲之事,也是你卜卦得来的吗?”

    她有些愤然,凭什么她的命运被这般随意决定。

    意外的,檀越微微侧身:“你想多了,单纯就是郡主合适罢了。”她还不配让他动铜钱龟甲。

    随后他的疾步离开,宛音看着他的背影愕然,心头升起一股寒意。

    宛音出神的往仪仗方向走,却被一道声音叫住:“郡主。”她回头看去,赵岁安小跑着过来,站到她身前神情有些局促。

    “驸马。“宛音微微垂头,神情疏离。

    赵岁安难掩失落:“归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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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一直找不到机会与你叙旧,你还好吗?听闻你一直想要和离,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虽说是关心,但宛音仍然警惕赵岁安对她的关注,她还记得长宁很介意他们二人,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我很好,劳驸马关心,驸马还是赶紧去照看公主罢,免得她着急。”

    言尽于此,赵岁安若有点眼色便懂得保持距离,谁知他不仅没离开反而神色坚毅:“你放心,我会找机会向圣上求情的,你是大雍郡主,岂能委屈居于蛮人身边。”

    宛音说不出话来。

    她试图拒绝:“不必了,多谢驸马好意。”

    “要的,我们年少相识,这点忙我怎能不帮呢。”赵岁安浅浅一笑,恰好有长宁公主的侍从在张望,赵岁安同她拜别后匆匆离开了。

    宛音有些心累,帮忙?但愿长宁别找她麻烦才好。

    又歇了很久,才被内侍告知今日原地就寝,明日再动身,赫连策被圣上叫走,马车只她一人倒也自在。

    暮色降临,飘起了薄雪,天际氤出了一缕薄红在向四周蔓延,她累了一日,早已支撑不住,便睡了过去,前面的车马热闹至极,后面的微微萧瑟。

    她一人独睡倒也自在。

    只是睡到一半她忽觉脑袋发沉,想睁眼眼皮仿佛被黏住了一般,宛音察觉不对劲。

    果真,迷迷糊糊间她身子一轻,仿佛被搬了起来,耳边传来悉悉索索的耳语声,

    “手脚轻些,别弄醒了,打草惊蛇就不好了。”

    “知道了知道了,别扔太远,差不多得了,若是出事儿了便不好了。”

    “公主睚眦必报,要说这郡主也是,搭理谁不好呢非得搭理驸马,公主善妒,驸马身边连母猫都不许有。”

    “少多嘴,赶紧干活儿。”

    宛音听到了,却动不了,心头宛如淬了冰似的,寒凉一片,稍有不慎便踏错了一步。

    都是手足,长宁何至于此。

    周围仅有巡视的监门卫,金吾卫和领军卫皆在圣上身边巡视,内侍来前皆是给他们悄然亮了公主令牌,知趣的便不会多嘴。

    宛音身边的内侍和婢女都被长宁的人手悄然支开,再者她们皆是皇后安排的人,宛音也不信他们。

    实则长宁公主并未想对她做什么,只是吩咐内侍把人迷晕了扔在树林中,叫她睡一晚,药效也不过半个时辰,给她个教训。

    内侍架着宛音小心翼翼地行走在树林中,随即找了块儿空地把她给扔下,拍拍屁股走人了。

    宛音躺在冰冷的地上,眼泪划过脸颊,在雪地中绽开,大约是怕她死了,身上的斗篷裹得紧紧的,但她的四肢仍然冻的冰冷。

    半个时辰并不长,可她身子不好,半个时辰过去后又缓了一刻钟,她的身子才能动,宛音费力起身,呵出一口冷气。

    树林内幽深寂静,没有一丝人气儿,她也不知方向,若是走不出去恐怕会死在这儿,但闻那内侍二人低语,长宁只想“教训一番”,大约这儿离营地也不会太远。

    她估摸着那二人离去的脚步声寻去,踉踉跄跄的往出走。

    浑身还是没有力气,她手脚开始泛着钝痛,为了防止失温,宛音尽量让自己脚步放重,呵着气保持温暖。

    只是夜太暗了,簌簌风声盖过了喧闹的人声,繁茂密林遮天蔽日掩盖了营地的火光,周围静的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喘气。

    走了不知道多久,她竟隐隐在一处洞穴内看到了微弱的火光,欣喜之下宛音踏入洞穴,虽说她已经做好了洞穴内有生人,兴许是猎户,兴许是医者,但没想到是一个身着夜行衣,赤裸着上身的男子。

    劲瘦的腹部布满了血痕,看得出这男子受伤不轻。

    宛音微微凝滞,脚步微顿。

    跳跃的火光在空中迸裂出火星,双眸微阖的男人张开了昳丽的眼眸,长眉入鬓,眼神似寒星,玉骨秀横生,濯濯如春月柳。

    檀越的诧异一闪而过后缓缓浮现杀意,他并未带面具,也受了伤,万没想到会在此处遇到崔宛音,他缓缓伸手摸向后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