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命悬一线
    江九晞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这是她自重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死亡离她如此地近。

    说实话,她后悔了。她不该起贪念,不该冒险闯书房。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不值得同情。

    但她不想死,温家的仇还未报,若是就这样死了,她更不会瞑目!

    她必须活下去,不管用什么方法。

    “我是江九晞,乃家主之女。”江九晞立刻冷静了下来,直接道出自己的身份,理直气壮地道:“今夜醉酒误闯书房,实属大不敬之罪。前辈可按照家法先将我捉拿,上报给家主处置。”

    身后的人却突然笑了,只听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道:“若你想死得快一些,不妨把动静再弄大点。”

    江九晞一愣,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正欲转头,压在劲侧的剑又加重了几分力度,几乎要将肌肤割破。

    江九晞立刻一动都不敢动了,但心里却如翻江倒海。

    竟然是殷长霁!他为何在这?

    “我早就该杀了你的。”殷长霁的声音冷了几分,里面的杀意毫不遮掩。

    这个江九晞着实可恶,每次一看到她的眼睛,就突然下不去手了。他甚至怀疑江九晞修了什么绝顶媚术,但那双眼睛总是充满着清冷与坚韧,实在和魅惑不沾边。

    况且他常年服用清心丹,媚术对他早已不起效果。

    这一次他绝不会手软,也绝不会再看她的眼睛。

    江九晞脑中飞快地分析着。

    若是江家主托付他看守宝物,他何须用披风罩住身形,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待在书房里看书喝茶。

    所以殷长霁与她一样,都是趁江家众人赴宴才潜入书房!若她猜的没错,殷长霁也是冲着紫金炼丹炉和固魂丹来的!

    这一切其实都有迹可循,既然他能随随便便拿出那么多上品清心丹,就说明他绝对与某个炼丹高手交好,今夜前来盗江家宝物应当是受那个炼丹师所托。

    “我也是擅闯书房的贼人,今夜之事我不会说出一个字。”江九晞立刻承诺道。

    “你姓江,我会傻到信你吗?”殷长霁讥笑。

    “江家逼死了我的母亲,害我沦落至此,我比任何人都恨江家。”江九晞努力为自己争取生路,“我活着,对你更有利。不管你想在江家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花言巧语。”殷长霁不为所动,“可惜了,我只相信死人。”

    他边说着边加重了手下的力度,轻轻闭上双目,准备一剑索命。

    “等等!”江九晞急中生智,“若我死在这里,江家主那般多疑,定会怀疑到你头上。”

    “你在威胁我?”殷长霁不怒反笑,“我乃剑圣唯一的亲传弟子,天下何人敢怀疑?”

    “别太嚣张,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江九晞见软的行不通,直接来硬的,“你身败名裂不要紧,若是连累了你师父...”

    “那又如何?真当我在意这些?”殷长霁冷笑:“莫要垂死挣扎了,我今日偏在此处杀你,然后再一把火烧了书房。”

    就在这时,江九晞突然动了!

    她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握住剑刃,然后用力向上一甩!待殷长霁反应过来想握紧剑柄已经来不及了,手中的剑已被甩飞了出去!

    他们都是偷偷潜入,最怕弄出动静,长剑若是摔到地上,声音一定会惊动附近的侍卫。

    所以殷长霁只能选择先去接剑,而江九晞正好趁着这个空隙翻窗而出。

    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对方比她强那么多,想杀她轻而易举。

    若是大喊出殷长霁夜闯书房,定会彻底激怒了他,她毫不怀疑殷长霁会大开杀戒,杀了听到声音的所有人。

    她自然也不可能活下来。

    这似乎是一个死局,无论是否替他保守秘密,都逃不过一死。

    若想破局,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改变主意。

    想到此处,江九晞也不逃了,直接沿原路翻出江府,在江府外墙下等着他。

    几息后,殷长霁才追了上来。

    “怎么不逃了?”殷长霁问道。

    “你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要慢。”江九晞拢了拢白狐裘披风,遮挡住从领口灌进来的寒风。

    “窗柩沾上了血迹,我清理了一下。”殷长霁淡淡道。

    这时江九晞才意识到自己的受伤了,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

    手心皮开肉绽,伤痕深可见骨,应当是握住剑刃时被其所伤。但她却一点都没觉得痛,大抵是神情高度紧张所致吧。

    “疼吗?”殷长霁鬼使神差地问道,话说出口时才后悔。

    “不杀我了吗?”江九晞抬起头,平静地看向他。

    “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坚韧。”殷长霁答非所问。

    在江九晞突然握住剑刃将其甩飞时,他怔了一下,这才反应慢了半拍,让江九晞得逞。

    但就是在那一刻,他突然不忍心下手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坚强、勇敢、不屈、临危不乱的女子。就像路边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劲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好似这世间没有什么能摧毁她,没有什么可以让她认命。

    多么顽强的生命啊...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练就这样的心性?殷长霁想不明白。

    “我屋中有些疗伤药,若是需要的话...”殷长霁停了一下。

    “多谢,我确实急需。”江九晞立刻大方地表达需求。

    明日就是初试了,手心受伤难免会影响发挥,想痊愈虽不可能,但可以让伤势最大限度地恢复。

    “随我来吧。”殷长霁向江九晞伸出了一只手,但整只手都藏在宽大的衣袖下。

    他是在示意她握住,这样便可施展轻功带她过去,但碍于男女授受不亲,特意用衣袖隔开。

    江九晞思索了一下,直接上去挽住了他的手臂。

    殷长霁的身子很明显地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寻常。

    二人皆隔着厚厚的衣物,虽姿势略显亲昵,却无任何不妥。

    “抓紧了,配合我的节奏与我一同发力,不然带不起来你。”殷长霁强调道。

    “好。”江九晞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

    二人微微屈膝,同时飞身而起,脚尖一点屋檐,飞鸿踏雪般向前跃出数米,借势一转腰身,如灵蝶般回旋轻落,再一蹬而起,如鹰隼般风驰电掣,劲头过后又宛若流云飘荡,舒缓而绵长,最终稳稳落下。

    这世上竟有如此绝顶的轻功,如此高妙的身法!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前世她虽然也看了许多讲轻功和身法的书籍,但只会纸上谈兵,从未实操成功过,故而轻功一直停滞不前。

    如今她终于悟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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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分。

    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殷长霁是在借此机会教她轻功身法,否则他怎会将动作做的这么慢,慢到她足以看清每一个步。况且以他的实力,别说带着她了,就算是背着一块重石他也能照常施展轻功,何须她配合节奏一同发力?

    “谢谢。”江九晞十分真诚地道。

    “就当是我伤到你的赔罪吧。”殷长霁笑了笑,他笑起来时很好看,总会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好似冰雪融化迎春花开,只是有些过于转瞬即逝。

    殷长霁点燃烛台,屋里霎时一亮。

    “东海鲸油?”江九晞的目光原本只是无意识地扫过烛台,但当她看清烛台上的蜡烛后,下意识惊呼出声。

    江家怎么会有此物?还是说,这些蜡烛是殷长霁带来自用的?

    “你认得?”殷长霁也看向了蜡烛,淡淡道:“听说东海鲸油烛极为贵重,乃宫中御用。”

    “我看江家有不少,大抵是陛下赏的吧。”

    江家无官无爵,只是一个如闲云野鹤般的武学世家,如何会得到陛下赏赐?而且据她所知,江家与宫中明面上并无来往。

    “江家还有很多?”江九晞有些狐疑,她之前怎么从未见过?

    “嗯,江家主屋中用的大多都是此烛,想来应该与宫中关系不错。”殷长霁似是觉得稀松平常,不甚在意地说道。

    江九晞敏锐地察觉到江家绝不似表面上那般简单。怪不得云枝明知凶险也要剑走偏锋,怪不得吴映禾在江府隐忍蛰伏多年...种种线索在她脑中渐渐连接了起来。

    殷长霁翻找了一会,最终递给江九晞一个墨色的小瓶,略带歉意地道:“这儿没有外敷的疗伤药,只能先用这个凑合一下了。”

    “有药可用我便已知足了。”江九晞笑了笑,双手接过。

    当她怀着无所谓的心态拔出瓶塞时,突然愣住了。

    这可是价值千金的上品生肌丹啊!就算是掉了一块肉都能再长出来!

    “丹药虽疗伤效果好,但见效慢,通常只有身受重伤需要静养的人才会服用。”江九晞将丹药归还,“我只受了些皮肉伤,吃这个恐怕有些大材小用了。”

    “聊胜于无,服下此丹或多或少可以恢复快一些。”殷长霁没有伸手去接。

    “可是它太贵重了,不该这样浪费。”

    “对我来说它只是半日就可练好的普通丹药,没什么贵重的。”殷长霁无所谓地道。

    “你...你是炼丹师?”江九晞差点惊掉了下巴。

    殷长霁点了点头,并未多言。

    江九晞心中复杂极了,说不清究竟是羡慕还是恐惧。

    他才这么年轻就能练出上品丹药,这是多么可怕的天赋啊!而且他不仅是炼丹师,他还是剑圣唯一的亲传弟子。

    这就是所谓的旷世奇才吧,生来就得上苍眷顾。

    不过也无妨,天才总是少数,这世上大多都是像她这样资质平平的普通人。与其羡慕天才,不如想办法提升自己,人生还很长,一切皆有可能。

    “在羡慕我?”殷长霁看出了她眼底的情绪,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染上了一丝苦涩。

    “是。”江九晞昂起头,黑眸中的坦荡与坚定在烛光下清晰可见,那一瞬间竟比星辰更加璀璨,只见她一字一句地道:

    “但我相信,终有一日,我会胜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