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一怒而捶桌,桌上的青花茶盏都震地一声脆响,荡出来的茶水洒的桌面一圈湿漉漉的。
楚辞不慌不忙,反问他:“你得过御赐的赏?”
项一一滞:“没有……那又怎样!”
楚辞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又没得过,怎么知道它不是成套给的?”
这——
项一怒容一滞,一时语塞,瞪她:“你是不是又在驴我?!”
楚辞真诚道:“对啊。”
项一:……对个屁!
别以为是女娘就不会被揍!
“先不说这个,”楚辞的目光往桌上一略,示意道:“嗯?”
项一咬着牙根瞪她,顿了一会儿,还是用袖口胡乱的擦了擦桌面的茶水。
“啧,”楚辞有点嫌弃:“又不是没有巾帕。”
项一瞬间面目扭曲,捏了捏拳,发出咔吧咔吧的声响。
楚辞捧着脸,笑盈盈地看他:“说起来,我这儿有个事交给你,明日去找些桌椅来,废点旧点的也行,从哪儿找自己想办法。”
项一没好气:“干嘛?!”
他恶声恶气:“你、你不要以为笑笑就完事了!”
胡说八道糊弄他们兄弟的事,今天要是不讲清楚——
他咬牙切齿的想着,忽听楚辞慢悠悠一句:“我给你们请了个先生,后日开始每天来叫你们认字,没有桌椅,你让他蹲在地上给你们讲吗?”
“先说好,”楚辞补充道:“要交束脩的。”
呵,先生?
先生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兄弟——
等等!
项一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楚辞单手捧着脸,斜斜的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项一的表情仿佛是被重锤狠狠地敲了一下,呆立在原地。
他使劲儿的晃晃脑袋,眼神涣散的走出去。
楚辞不紧不慢的又倒上一杯茶,清冽微绿的茶水徐徐缓缓流入杯中。
还没等杯满,项一又如旋风般蹿了进来。
“你——”
半大少年的眼里带着忐忑,声音轻轻:“你刚刚说……我能认字?我们都可以?”
他做乞丐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别人有爹有娘,有一个家,饿了有粮,他们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不会有人替他惊,为他忧,怜他苦。
读书识字有什么意思,游荡闲晃惯了,谁喜欢板板正正的坐在学堂里读书?
忒傻。
可是,每每看见逃学的少年被爹娘好一顿打,一边数落,他不知怎么,心里空空的。
像在走一条路,不知去往哪方,最终到往何处。
只能向前。
在黑暗中,一个人,走啊走。
一个人走。
楚辞偏了偏头,微笑:“当然。”
像一双有力的手,将黑夜的大门推开一丝缝隙,明亮的温暖的光投射进来一缕,霎时间照亮这块光明从未涉足过的道路。
至少,他可以看到一星半点往后的路途。
项一呆呆的望着楚辞。
视线里那一张精致的侧脸,迎着窗外透进来的暖金阳光,她含笑的眼睛尾部微微上挑,仿佛清溪倒映暖阳,一片粼粼闪耀的金橙波光。
“所以,”楚辞含笑,眼中星光涌动,声音温暖:“你愿意成为这个牧场的一份子吗?”
项一像是受惊的灰兔子跳了出去。
饶是楚辞也怔了一下。
这剧本不对啊。
而后项一又蹭蹭蹭地冲了进来,站定在楚辞面前。
饶是楚辞也看不懂他的反应了:“你在干什么。”
“哼!”项一凶巴巴的抱走桌上的白碟。
叮!
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出现。
【任务一:第一笔订单(容量种类*1)
任务要求:
牧场配备员工1/1人,完成!!!】
【检测到人物卡目标对宿主的好感度达到100%。
数值达标,成为牧场(主)第一位忠实粉丝,赠送封号*1】
牧场获得“第一位粉丝成就”、“满级称号成就”,牧场影响力提升4点,当前牧场影响力总值为7点。
等等,楚辞的视线回到牧场信息界面,倒是对这个系统赠送的称号颇感兴趣。
她单手支着头,对不明所以的项一微微一笑。
很快,在她的视野里,项一头顶上逐渐浮现一排金光闪闪、加大加粗的字体——
【牧场主の忠实走狗】
楚辞笑容一滞:……?
什么东西?
……
日落西山。
老二走在最后,等其他兄弟出了圈舍,才把篱笆的围门紧紧关好。
而项一则站在他身旁,目光在圈舍中四处巡视,确定圈舍里的鸡看起来一如往常,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对着老二微微点头,一齐往厨房的方向走。
同昨日一般,他们一群兄弟在牧场挖田、浇地、喂鸡,直到太阳快落山,天边的灰蓝逐渐开始驱逐暖橘,才下工。
这天天的被迫往连云山上去,白天几乎都待在牧场里,从早忙到晚没个停歇,楚辞总能找到活给他们干。
说起来是没有以前自在了,之前确实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平时他们就三两聚集,蹲在各个街口角落,眼睛往路人身上打量,心底暗自衡量,谁的荷包鼓鼓,谁身上的配饰值钱,谁看起来不能偷,哪张面孔又是生人。
但比起吃饱饭,自在算个屁。
灶上蒸着热腾腾的白馒头,大锅里是烧开的热水,每人还能领到一个熟鸡蛋。和以前一比,这他妈简直是神仙日子啊!
最最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还能读书认字!
一群小赖子虽然平时偷鸡摸狗,听到能认字还是激动不已,几个作堆的窃窃私语。
老二嘴角也是压不住的往上扬,也替兄弟们高兴,会认字以后万一能去酒楼客栈当个跑堂的也好。
他能当上狗头军师,不就是因为自己以前家境还行,读过书认过字吗。
老二和项一半扑半靠在厨房的窗沿前,抬头远望是连绵群山,低头咬一口大白馒头,软乎香甜,美滋滋。
“大叔,我们想讨口水喝,主人家方便吗?”
兀突一句话音传来,声音听起来很是陌生。
项一警觉地侧过脸,踢了一脚蹲在旁边的小弟。
小弟缩着脖子老老实实让开路。
项一迈出门,见牧场前停留着四五人,看模样是一队跑商,只不过人少些,站在最前面的那个正在和老王说话。
老王一口应了,这些小事东家从来不过问的。
虽说他们的水剩的也不多,都是清晨趁着太阳还不太晒的时候驾车去远远地山脊水井里打的,来的不算轻松,老王还是让对方就停在原地,稍作等待,转身进屋。
“诶,这已经是我今天看到的第三队了。”
老二跟上来,站在项一跟前:“咱们牧场的位置虽然离城远了点,但靠近官道,和跑商做生意方便。就是养的牲畜太少了,现在只有鸡,都被西福楼包全了。反正这么宽,多养点牛羊马什么的,岂不是能挣大钱?!”
项一侧目看他一眼,这已经从“楚姑娘的牧场”变成“咱们牧场”了。
“当然,”老二补了句:“前提是能卖出去。”
毕竟这个女娘是能把一个鸡蛋涨价十倍卖的狠人啊。
在等待老王的空当,跑商领头人好奇的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目光扫过刷上清漆的沉黄台基,往上是大气又精致的高屋墙瓦,一切都透出浑朴的美感。
项一双手环抱,站在基台斜侧厨房外,斜睨着领头人的动作,磨了磨后槽牙。
老王把水桶放下的动作重了些,桶中清澈的井水微微荡了点出来,他又回转过身,拿出盛水的碗碟,骤然被项一拦住了去路。
“你们不是要走了吗?”老王有些诧异。
项一硬邦邦道:“走什么走,这点小事需要你来吗?进去歇着!”
他麻利的舀了一碗水,递给领头人,接着朝屋内招呼了一声,三四个狗腿子条件反射似的出来,很有眼色的接过老王的活儿,各自舀上一碗,对应的找了一个跑商递过去。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个脑袋从厨房的窗户里挤出来,直勾勾地看着跑商一行人。
正喝着水的领头人差点呛住:……
他顿了顿,客客气气的笑道:“你们这儿人挺多啊,热闹,挺好的。”
“对啊,”项一皮笑肉不笑:“人多了就挤得慌,天天吵吵,烦死了。眼看天都快黑了,想来你们应该也急着进城去,就不留了。”
打发玩了这队跑商,他没好气地将水碗往老王怀里一抛,吓得老王连忙兜住,这是脆的,一摔准碎。
“你这败家孩子,”老王牙痒痒:“就你这样的准娶不到媳妇儿!”
“行了,太阳都要落山了,你也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了,”项一义正严词:“那一圈的鸡什么德行你不知道吗,也不怕伤了无辜的过路人。”
“休要胡说,牧场里的鸡都很老实的,”老王说着,有些诧异:“你今天怎么这么善心,还关心起别人来了。”
项一狠巴巴:“要你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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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朝着弟兄们扬了扬下巴,示意离开:“我们走了。”
徒留老王看着他潇洒远去的背影,啧,这孩子的脸变得比六月的天都快。
晚上,他把这件事当笑料讲给东家听。
这会儿灶台上烧着一锅水,开的咕噜咕噜。楚辞将煮熟的鸡胸肉捞起来,撕成小条,一边听老王絮絮叨叨白日里大小事情。
直到听见老王提起今日,项一待客人恶劣的态度时,楚辞一顿,若有所思。
依照少年的脾气……楚辞微微扬眉,琢磨了一会儿,忽然道:“既然此时无事,去巡个夜吧。”
老王一呆,不知这是从何说起:“我刚刚看过了,圈舍里挺好的。”
“不用去圈舍,”楚辞道:“你提着灯,往屋下梯脚那些暗处去瞧瞧。”
她意味深长的笑笑:“牧场如今就我们两个人,空荡荡的,说不定夜里有几只老鼠。”
老鼠,哪儿来的野老鼠,这几日也没看见啊?
老王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也没多问,提着灯笼出了门。
碗里的鸡肉碎凉透,楚辞又将其架在火上慢慢烘烤。
收拾好后,伸手欲抱珍珠,对方凑近嗅了嗅她细白的指尖,闻着油烟味后退几步,才不给抱。
她是为谁下的厨,个小没良心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老王就回来了。
身后跟着两道略显狼狈的身影——
正是项一和老二。
楚辞放弃和珍珠斗智斗勇,抬眼饶有兴趣的打量来人。
项一的脸色阴云密布,一言不发,看起来倒不像是被抓个现行的人,更像去抓人那个。
他身旁的老二窘迫站着,瞅瞅项一的脸色,再观察一下楚辞的反应。
嗯,他还是先闭嘴吧。
“你们两个,不是已经走了吗,鬼鬼祟祟的躲起来干嘛?”
老王方才被吓了一跳。他熄了灯笼,蹑手蹑脚的绕着屋子一圈,听到梯台下窸窸窣窣的响动,朦朦胧胧的看见两团半人高的黑影,还以为是野猪熊瞎子拱进来了。
老王想起了这群小鬼头之前的行径,警惕道:“你们不会还想偷东西吧?”
“不不不,”闻言,老二几乎是反射性的跳起来,连连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这不是老大担心——哎哟!”
猝不及防的被踢了一脚,他挤出一个笑容:“这不是老大担心明日要是来晚了,不能给夫子留下一个好印象吗!我们今晚就睡草垛,明天早上还能早点起来帮些忙不是。”
楚辞指着他,语气轻佻:“你你你——”
老二胸膛里的心脏扑通一跳:“我?”
“知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老二又开始观察楚辞的脸色,回头又觑一眼老大:“应该……先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楚辞唤了声老王,老二心说不会吧,要被扔出去。
却听楚辞道:“老王,捡两床厚被,带他俩去西侧通铺找个睡觉的地方。”
她哼一声:“既然来了,就别想闲着,你俩负责夜里巡转,等下半夜才能换老王,知道吗?”
老二一把抱住项一:“楚姑娘万岁!”
项一恼羞成怒:“放开!”
……
“混沌初开,乾坤始奠——”
“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财——”
书声朗朗,还真有几分学堂的气势。
明媚日光斜入小窗,投下一片四四方方的影子。
楚辞推开屋门,闲适的伸了个懒腰,今日要去赴盛掌柜的宴请。
她伫立在书房门口,观望了一会儿,这批牧场未来的“花骨朵”倒是聚精会神,一个个正襟危坐,认真上课。
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开小差的,项一拳头一挥,也老实了。
楚辞下意识往圈舍的方向看一眼:“我一会儿要入城,今日的饲食——”
老王在抹布上擦擦手,声音清脆又响亮:“喂过了!”
“田垄里浇水——”
“浇过了!”
“那鸡肥——”
“圈里也打扫过了,鸡肥铲起来堆着呢,等捂两天在洒进田里,免得烧苗。”
老王笑呵呵:“还从来没见这群小子这么勤快过,今早我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弄的差不多了,地也扫得干干净净,这么宽的台子来回擦了好几遍,都恨不得抛光打蜡!”
老王感慨:“倒是省了我不少功夫,这儿什么都好,地方也宽敞,就是离水井远了点,每天喂水浇苗都要往山后背那口井来回好几趟。”
楚辞微微颔首:“这倒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