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乘被捆在柴房,垫在身下的稻草杆上有细小毛刺,扎的他浑身痒痒,忍不住扭来扭去。
嘴里被塞着散发怪异酸臭气味的破布,动手的家伙用细麻绳绕着他的下半个脑袋紧紧捆了一圈,以防破布被吐出来。
陆星乘从前衣食住行无不精细,睡的是高床软枕,食的是名厨佳肴,衣裳只穿顶好的料子,日日有婢女以香料熏香,本以为出城路上已经够苦了,哪知道出了城还能更惨。
他几欲作呕,在柴房折腾大半夜,叫也叫不出声,睡也睡不着,挣也挣不开。
好不容易天高大亮时才精疲力尽,哪怕靠着膈背的柴火,困的上下眼皮都要黏在一起,终于要睡着了。
嘎吱——
柴房的门开了。
陆星乘来了精神:“唔唔唔!”
抬着白羊进来的两个少年没有搭理他,径直把捆成一团的白羊放到地上。
这回他看清了女娘的样貌,
门扉处立着一道清俊俏丽的身影,女郎眉目清丽,一举一动宛如高门贵女难掩优雅高贵之感,却有自有一番慵懒随性。
“公子,你也要理解我这个开牧场做生意的柔弱女子啊,”对方说起话来毫不脸红,仿若无骨般懒散地倚靠在门扉侧,语音娇软:“今日你来吃桑叶,明日它来偷鸡苗的,这个事情不止住,我的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女娘一副万般为难,处处为人着想的模样,使了个眼色让少年割开捆束白羊的绳索。
“只是关上你一阵,我已经是在放水了。”
白羊很是灵性,蹬着小羊腿活动一下,翻身站起来,警惕的退后几步跳到背捆成粽子的陆星乘身后。
它面对貌美女郎,异常警觉,仿佛是在提防什么洪水猛兽。
陆星乘:“唔唔唔!”
那我呢?
他看明白了,昨日的绳圈陷阱本是为这只该死的白羊准备的,却让他糟了无妄之灾。
那我呢?倒是把我放开啊?!
对面一行人仿佛看不见他的动静,女娘对着惕厉的白羊俏皮一笑,眨了眨一只眼,如果陆星乘混过后世就会知道这个动作叫wink。
“晚上见。”
几人鱼贯而出,柴房大门轰的一声紧紧关上,留下陆星乘和白羊大眼瞪小眼。
陆星乘:“唔?”
白羊:“咩?”
还没等陆星乘做出其他反应,门又开了。
逆着光,一爪踏入门口的影子意气高昂,犹如猛虎下山般气势汹汹,来者不拒。
逐渐清晰的视野中,来者外羽乌黑发亮,形体壮硕,勾爪尖利似可破铁,流畅起伏的羽毛线条掩覆住饱满结实的肌肉——
一只羽色漆黑,杀气腾腾的鸡。
陆星乘看着很有猛禽仪态的黑鸡,愣了一眼,又扫眼灵活踱步的白羊,又低头望向捆束自己的绳索,等等——
就在他升起不祥预感之时,一羊一鸡已成对峙之势。
两只目光炯然,紧紧盯着对方,各自向侧边踱了几步,轨迹如同八卦外圆,势均力敌。
再踱几步,转了一圈,白羊站回陆星乘身前。
黑将军先下爪为强,高昂啼叫一声,重爪出击!
白羊施放闪避技能,成功躲闪!
陆星乘:“噗——”
黑将军尖锐的利爪连着十来斤的重量从天而降,重重砸在陆星乘胸口。
砸出了除本人外,无人知道的内伤。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黑将军扑腾两下有力的翅翼,从陆星乘身上跳下来,双方又开始踱步画圆。
白羊开始反击,夺命羊蹄!
陆星乘:“噗——”
黑将军霹雷闪电嘴喙之击!
陆星乘:“啊——”
白羊开山裂石怒之撞击!
陆星乘:“唔——”
如果目光能如刀般锋利,恐怕黑将军早已用眼刀将这只敢偷它口粮的贼羊抽筋扒皮。
两者相斗数个时辰,这贼羊身上的伤口却寥寥无几,才勉强破皮。
可恶,明明对方只是躲闪灵活,攻击性远不如自己。
浑身是伤的陆星乘瘫趟在稻草层上,胸腔痛的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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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金星,一口老血哽住喉间,嘴被塞住吐也吐不出来,连喘息都极其费劲。
他冥冥之中觉察到,今天自己可能就交代在这里了。
这破旧又昏暗的柴房。
没有权贵去世时的华美棺椁,没有娇柔貌美的小女娘,没有跪叩在灵前的子孙后代。
就这么凄凄凉凉。
早知道,就不离家出走了。
陆星乘双眼含泪,委委屈屈,他真的快死了,都出现幻觉了。
仿佛舅舅威严的身影出现在眼前,眉目漠然,对亲外甥的死无动于衷。
他甚至还看到高高的房檐上,立着一只雪白狸奴。
狸奴?
陆星乘凝神一看,它不紧不慢的踩着房檐的梁木上前几步,如西域宝石般的碧色猫眼自上而下冰冷的审视白羊。
陆星乘的目光也跟着向白羊流转,白羊和雪白狸奴都是一般的毛色。
若说碧眼狸奴如雪玉珍珠般精致可爱,充满贵气。那体型稍大些的白羊便是野原动物活力蓬勃的美感。
简言之,白羊类卿,又别具一格。
狸奴显然对这替身不悦。
猫猫生气。
猫猫愤怒。
猫猫从天而降,扑在白羊头颈之处,一爪糊住对方的眼睛,同时“喵!”了一声,仿佛再说,对付这种贼子,讲究什么单对单战术,一起上啊!
黑将军听而从之。
一阵鸡飞羊跳。
半个时辰后,仍是动弹不得的陆星乘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嘶声力竭惨叫无果的白羊屈辱的曲下前肢,被迫温顺的咩咩咩。
在门外脚步声响起之前,雪白狸奴慢腾腾的舔顺全身的毛发,而后轻盈的跃上房梁,从瓦片漏缝口钻了出去,深藏功与名。
老二推开门,往里瞧。
超大雪团团般的白羊显然是遭到了一番毒打。
如今左秃一块,右缺一块,毛发里夹着稻草和灰尘,邋遢又凌乱,美貌不复从前。
老二肃然起敬,敬畏且恭谨地将黑将军请出去。
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