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完后,白鹿书院众人多在苍州停留几日。
书院长此举,既是给紧绷苦读许久的学子一段放松闲暇时光,同样也是想看看碧玺书院在教学上有何异处,才能成批的培养出基础扎实、满腹经纶的学生们。
在碧玺书院长的陪同下,他将书院走了个遍,又从早到晚旁听了两日课。
回到休息的客栈,关上房门,白鹿书院长掏出纸墨记道:“诸学子皆肩立雀行。”
这点确实奇怪,但——
“晨曦微露,鸡未三鸣,学子已整衣束发,匆匆步入学堂。”
“课业始,师者传道授业,学子凝神倾听,笔耕不辍,惟恐遗漏一字一句。”
“灯火阑珊之时,人皆安寝,而彼等犹埋首书卷,烛光摇曳,映照着坚毅之颜。”
白鹿书院长沉声叹息:“恐怖如斯,恐怖如斯!”
非一人如此,人人皆然,就好像将学业视为与性命同等重要,苦读求学之行蔚然成风。
认真勤奋到连他这个久经风浪的老人家都感动了。
他们输的不冤。
但学子们人人遛鸟,究竟是为什么呢?
这成了困扰白露书院长的一个疑惑。
他尝试在书院中拉住一个学生询问,对方神色复杂,踟蹰犹豫不肯开口,倒是他左肩立着的鹦鹉道:“傻瓜,去找小染!”
白鹿书院长惊讶于鹦鹉的灵慧,这个“小染”说的是谁,他倒也认得,文比时见过,碧玺书院长心爱的学生,天资不俗。
既然有线索,他就要继续追查下去,白鹿书院长在甲班放学之时等到了人。
小染:“你也要一只吗?”
白鹿书院长一愣,随即接道:“若有便可要。”
小染摊手:“二十两。”
这价钱让白鹿书院长微微皱眉,倒也取出钱袋付了。
小染都不必让他等到第二日,自从复读鸡在学院畅销以来,她早有准备。
只见小染抬头仰天,发出一声似鸟啼的哨音,附近树梢叶丛中,一只羽毛翠绿的鹦鹉展翅而起,盘旋着落到白鹿书院长的肩头。
然后……
次日清晨,白鹿书院长出门时掩面而行,正正好撞见了起来用早膳的学院夫子。
白鹿的夫子道:“书院长,早……您怎么了?”
他都不好意思说,形迹略为鬼祟。
一边问着,一边拉住欲逃的书院长,结果对方一回头,他看见一张青肿遍伤的脸,和两团硕大的黑眼圈。
夫子惊呼:“书院长!谁干的!”
白鹿书院长扯回袖子,遮住脸:“没有谁,不小心摔的。”
一只碧绿鹦鹉轻轻落在他肩侧,摇头晃脑:“不吃学习的苦,就要吃生活的苦。”
书院长:“……”
他算是知道碧玺学子为什么如此刻苦了!
原来不是嗜学如命。
不学真的要命!
…
原材料已经到位,黎肆的配方也研制的差不多,猪肉脯的制作也该提上日程了。
按照老规矩,买地、开厂、招人一条龙。
然而第一关就卡住了。
江州房契地契的过户约期为七日,楚辞算着时间看好的城中房宅,本来今日都该去过户了,谁知房主临时反悔。
她又寻一家,又被毁约。
耐着性子找了第三家,对方明明挂着房牌欲售,却直接拒绝。
楚辞琢磨出味儿来,此乃人祸。
在江州办事,自然要找江州人来帮忙。楚辞心里早有了现成的人选,马车掉头,行至陆天明别院。
以往百敲百应的院门这一次却紧紧闭合。
陆长赢稳坐于车辕,不冷不淡的视线从大门挪回来,落在楚辞身上。
楚辞:“六姐呢?”
看门人:“主人不在。”
楚辞:“我想找她帮个小忙。”
看门人连连作揖:“楚姑娘,我家主人真不在。”
楚辞真心道:“可是我不知道该找谁了,江州认识这么多人,我只和六姐最好。”
看门人擦擦汗:“我一定转告主人。”
他话刚说完,门房嘎吱一声响,一名侍者匆匆出来:“楚姑娘,主人请您进去。”
看门人:“……”
楚辞:“不是说不在家吗?”
侍者眼也不眨,从容应道:“主人刚才从侧门入,没和您打上照面。”
“刚回家”的陆天明搂着美人,美酒酌饮,抬眼看见楚辞前来的身影,噗嗤一声笑。
她一袭红衣,乌发如鸦羽,美人一笑,风情万种,楚辞眼睛都看直了。
直到一只手挡下她的视线,陆长赢冷淡提醒:“东家不是来办事的吗?”
哦,对!
楚辞还未说话,陆天明戏谑出声,先声夺人:“我知道你的来意,正好我手里倒有几处宅子。”
楚辞没问陆天明消息为什么这么灵通,面上一派纯然感动:“六姐真好!”
“刚刚我可是听下人传……你道与我最好?”
楚辞充分运用了说话的艺术,神色真挚:“那当然了,我识友众多,比你风趣的,没有你美貌;比你美貌的,没有你亲善;比你亲善者,又没有六姐这般纵横睥睨之资。我最最最最喜欢六姐了。”
她在心中补了一句:“比你好糊弄的,也没有你富阔。”
陆天明眼波流转,往窗外庭院内的池溪一指:“那我和阿弟同时掉进去,你救谁?”
楚辞:“?”
她一时间瞳孔地震。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遇上这个问题。
陆天明虽然是向她提问,锐利目光却紧锁着陆长赢。
而陆长赢,此刻却将极具压迫感的视线转向了楚辞,显然是想听听楚辞的回答。
三人鼎足而立,她看他,他看她。
而她——
两方视线的重重紧锁下,楚辞:“当然是——我也不会水,要不我和你们俩一起跳?”
陆天明顿住,突然哈哈大笑,一边笑言道:“我以为你是个被人喜欢的东西,没想到你不是东西。”
楚辞:“……干嘛突然骂人?”
算了,她也不生气,美人笑骂的芙蓉面都是香香的。
陆天明应下的事情办的极快。
两个时辰后,一套写好楚辞名字的完整地契、房契就出现在楚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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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一同奉上的还有两百张签字画押的契约,签契之人承诺自愿经招工入楚家牧场,后附契工的身份家世,无一不是身强力壮,家境贫寒,老实本分之人。
不仅送人手,连背调都帮忙做了。
哪怕楚辞怀疑,买不了宅子就是六姐的手笔,可她横插这一手,省了楚辞数日的功夫,房子铺子人手通通齐活,直接开工都不在话下。
六姐的效率,牛!
另一端,也有他人对楚辞情感真切,那就是屠夫。
从前他只能被称作收入尚可,自从楚家牧场的豚猪畅销全城以来,屠夫的生意直线上升。
他每日也从楚家牧场进豚猪,杀了让小女儿摆摊卖,而自己就专职杀猪。
杀杀杀,都快杀红了眼。
这辈子都没杀过这么多豚猪!
听闻就这样,牧场的豚猪还供不应求,需得从其他州城再进货。
乖乖,从其他州城运过来?
走商镖费恐怕都比猪贵,屠夫都不敢想象,楚家牧场一日能挣多少钱。
如果说楚家牧场是大富,他就是小富,大富带着小富,共同富裕!
屠夫养成一个习惯,他在财神位旁边供奉了一张楚辞的画像,早晚三根香。
财神娘娘保佑。
别说,这个法子果然有用。
没几日就听闻楚家牧场在城中又开了一间工坊,本以为自己生意要受到影响,却被楚辞聘去当屠师,实行两日轮换制,上两天工,还能歇息两天,养一养疲痛的胳膊。
真是天上砸馅饼的好事。
在牧场中养了一些时日的豚猪越发健壮,楚辞又挑了一头做烤乳猪,肥瘦适宜,口感弹牙,调试的差不多,可以出栏了。
自此大批猪肉被运往西河街,也就是陆天明给的大宅里,巨额的香料、调味同样被源源不断运进去。
绞肉和捶打可是个力气活,需要在契工中挑选大力之人,沉闷的捶打声连日不停从门墙内传来。
黎肆作为现场总指挥,技术负责人,盯着契工绞肉、捶打、下料,确保第一批猪肉脯保质保量的完成。
成排的巨型火炉望上去也非常壮观,薄薄的猪肉泥被架在上面烘烤,直至水分烤干,刷上一层蜂蜜与味酱,再洒一勺白芝麻。
鲜艳的红棕肉脯表面略带光泽,喷香扑鼻,嚼起来柔韧紧实,甜咸相宜。
那香气顺着敞开的门窗往外飘去,在长街上肆无忌惮的扩散开来,引得许多路人纷纷询问。
有人问,楚辞干脆在屋前支个摊子,摆出当日制成的猪肉脯,皆是切成零散小碎,以供路人品尝。
本来就香的人馋虫都痒了,还能免费试吃,自长街而过的路人,十之八九都会上来一试。
也算是一波无形广告,许多人都听闻了“楚家猪肉脯”的名声。
工坊里试吃的人腮帮子鼓鼓,往嘴里塞了一块又一块,根本停不下来。
制作好的成品切成小块,压入巴掌大的罐体内,再以油纸细绳封口。
烤制之时本就十分注意水分和油脂的控制,系口又拴的死紧,密密不透,这一番操作下来,只要不是最盛烈灼人的夏日,都能放上半月到一月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