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沈逾
    沈真进去不到一分钟,便一脸茫然地被请了出来。

    她隔着屏风,连家主的面都没有见到,只在那干站了十几秒,便听到了男人开口让自己出去的指令。

    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屏风后的人像是轻笑了一下。

    “出去吧,你应该庆幸。”

    她有些不明所以,她没被看中,这是该庆幸的事吗?

    她还想再争取一下,那男人声音忽然变冷了起来。

    “出去。”

    她像是被这声音冻住了思绪,手脚僵硬地走了出来。

    随即便看见了崔管家有些失望的表情,和温辞皱眉思索的脸。

    “温辞,该你了。”

    崔管家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了这个最迟入岛的女孩身上。

    温辞在崔管家的注视中,缓缓推开了那扇厚重古朴的木门。

    -

    一眼看上去,只会觉得这是一间十分空旷的房间。

    屋内铺满了厚实的地毯,家具摆件随意而凌乱地分布着。

    屋内的光线不算明亮。

    高悬于顶的吊灯,没发挥它的作用,只依靠着窗外投射进来的自然光线。

    靠窗一侧的沙发上,还随意地搭着一条毛毯,加上那份摊开着的报纸,像是刚刚有人,就在这里小憩过。

    身后传来了门被合上的声音。

    是崔管家关上了门。

    温辞拎着裙摆,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了几步。

    便看到一道屏风阻挡了自己的视线。

    “你的名字。”

    温辞正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里走,屏风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吓了她一跳。

    是成年男人的音色,低缓而冷冽。

    蚕丝织就的轻薄屏风后,隐隐有模糊的身影,像是正靠坐在椅子上,仔细打量着她。

    温辞不动了,她站定在屏风前,回答道。

    “温辞。”

    “哪两个字?”

    那道声音继续发出了疑问。

    “温暖的温,辞别的辞。”

    那人像是将她的名字轻轻念了两遍,接着开口道。

    “衣服脱了。”

    温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十分惊诧地僵在屏风前,只捏着裙摆没有动作。

    房间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是需要帮忙吗?”

    那坐在屏风后的人,见温辞没有动作,有些不耐地敲了敲座椅的扶手。

    声音冰冷。

    “是需要我帮忙吗?”

    说罢,像是要离开座位走过来。

    “不、不用。”

    “我自己来……”

    温辞作势往后退了一步,接着便抬手摸索上了后背那些复杂的系带。

    [027,兑换好了吗?]

    [马上马上!]

    有布料窸窣的摩擦声响起,温辞像是十分紧张慌乱的模样,一直没能成功。

    [好了小辞!安全裤已经安排上了!]

    温辞感觉臀部一紧,像是凭空被套上了一条平角裤。

    她也在屏风后人越来越低的气压中,终于摸到了长裙的系带。

    繁重的长裙终于被顺利脱下。

    温辞只穿着长裙内里配套的裹胸,和有些不搭的四角安全裤。

    还有那双乳白色的长筒袜,和为了防止丝袜滑落,卡在大腿肉上的黑色袜夹。

    屏风后的人像是上下扫视了温辞好几眼。

    接着又不咸不淡地开口。

    “袜子脱了。”

    [他真的是在确定,我身上有没有伤痕。]

    温辞装作紧张的样子,将手搭在了丝袜夹上。

    [小辞别担心,不管他因为什么原因对你产生了怀疑。]

    [只要你腿上没有伤口,他认不出来的。]

    [毕竟你昨夜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温辞听着027的话,手上也继续动作着。

    咔嗒一声,黑色袜夹被卸下,露出了底下被勒得发红的腿肉。

    温辞侧身弯腰,乳白的长袜随即被拉扯着褪了下来。

    露出了一条更加赏心悦目的长腿。

    只听那屏风后的男人,没发出任何声音。

    温辞顿了顿,随即也脱下了另一只长袜。

    至此,温辞已经卸下长裙鞋袜,就这样站在了空旷的房间里。

    屏风后的人没看到他想看到的伤口,有些失望地走了出来。

    他的个子十分高挑。

    坐着的时候还看不太真切,直到他站了起来,踱至屏风旁,温辞才发现那人居然比屏风还要高出一点。

    同昨夜记忆里一样及肩的长发,随意凌乱地搭在耳侧。

    依旧穿着那件单薄飘逸的睡袍,整个人透着股随性的慵懒。

    温辞看见这人的第一印象,就觉得这人应该真的是生了一场大病。

    他的肤色透着股病态的苍白。

    在那乌发与黑眸的衬托下,很像花圃里那些剔透而易碎镜花。

    仿佛随时可能碎裂在冬日的阳光下。

    他赤着脚,踱至温辞身前,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像是带着比冰湖还要凌冽的寒意,冷冷地打量着温辞。

    他十分缓慢地绕着温辞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了温辞的身后。

    温辞感觉有一股凉意缠绕住了她。

    那人在她身后凑了过来。

    有冰冷的气息随着动作落在了她的后颈,让她忍不住躲了躲。

    “这么罕见的血源,沈家居然一下弄到了两个。”

    那人并没有在意温辞躲避的动作,只在她颈侧的血迹上嗅了嗅。

    “昨夜那人呢?”

    温辞被这股寒意冻得有些冷。

    她身体控制不住地抖了抖,嗓音微颤。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哦?”

    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疑惑。

    “你不知道?”

    有冰冷的手指狠狠碾上了温辞颈侧的伤口。

    还未愈合的白皙皮肤上,顿时又涌出了一抹鲜红的血迹。

    在温辞看不到的角度,男人眼底瞬时翻涌起比鲜血还要浓稠的红。

    “沈家送你来之前,没告诉你,”

    “如果被家主选上,会有什么后果吗?”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温辞纤长的睫毛上,已经结上了一层冰霜。

    温辞感觉自己像是掉入了冰湖,全身的血液即将彻底凝结。

    温辞思绪凝滞,只本能地回答着身后人提出的问题。

    “我、我不是沈家……人、”

    “我不……知道……”

    [小辞!你还好吗?要不要给你使用保暖道具?]

    [别……]

    [有真实的反应……才、才正常……]

    男人听到温辞的回答,像是有些诧异。

    他钳着温辞的下颌,将那张眉毛与睫毛都结上了冰霜的脸,转向了自己的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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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辞勉强睁开着双眼,在睫毛霜白的间隙里,对上了那双冷若寒潭,仿佛能将人灵魂冰冻的双眸。

    “谁派你来的。”

    是近在咫尺的声音。

    “没、没有谁……”

    “我是、是看到……招聘'园丁’……”

    “才、来的……”

    温辞感觉自己的嗓子,像是快被冰冻到裂开。

    她在一片霜白的视野中,艰难地眨了眨眼,接着便像是再也撑不住,直直往后栽了下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钳制着自己下颌的双手,终是松了开来。

    温辞跌入了一片松雪的气息中。

    “崔今。”

    有人慌慌张张地推门进来。

    又有声音响在头顶。

    “送她离岛。”

    -

    摇摇晃晃,昏昏沉沉。

    当温辞的意识终于回笼时,发现自己已经飘在了漆黑的海面上。

    沈真一脸沮丧地靠在船舱的窗户边,傻傻地遥望着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镜岛。

    见温辞醒了,像是羡慕,又像是幸灾乐祸般朝温辞看了过来。

    “还以为你在家主房间待了那么久,会被家主留下。”

    “没想到,最后还是被送出来了……”

    温辞缓了好半天,终于发觉了自己现在十分被动的处境。

    她即将被送离镜岛。

    [小辞,鉴于你接触到了崩坏源,我也获得了部分信息。]

    027见温辞醒来,连忙开口。

    [崩坏源,名沈逾。]

    [出生于三百多年前的沈氏嫡系,是当年沈家最宠爱的小少爷。]

    [契机转变于沈逾二十三岁那年。]

    [沈逾父母因意外命悬一线,沈氏族长告知沈逾,只有将禁湖湖底生长的禁花入药,他的父母才能有一线生机。]

    [沈逾孤身潜入湖底,摘取禁花,却不知为何,被人发现溺亡于湖心。]

    [就在沈家族人以为沈逾已经魂归天外,准备筹办丧事时,那躺在湖边,已经没了生息的沈逾,突兀地又恢复了呼吸。]

    [而他从湖底带出来的禁花,也成功救回了沈家父母的性命。]

    [就在沈逾以为生活即将回归正轨时,他突然发现他变成了一个,不会痛、不会受伤、不会老去,唯有以鲜血为生的……异类。]

    [并且,沈逾无法离开禁岛,每当他靠近海岸,便会有无形的力量将他禁锢着,拉扯远离。]

    [其他人出入自由的岛屿,变成了囚禁着沈逾的囚笼。]

    [沈家父母很快发现了沈逾的异常,他们连同族老商议后,封锁了整个禁岛,只在岛内留下了最忠心的仆人。]

    [从此,这位永远年轻的家族掌舵人,几百年内居于禁岛,再未离开过。]

    [所以,]

    温辞愣怔地看着远方,已经在视野中消失不见的镜岛。

    [你口中的禁岛,便是如今的镜岛。]

    [而禁花,便是那晶莹冰洁,遍布花圃的镜花。]

    [对吗?]

    [是的,小辞。]

    [所以,沈逾刚才提到的,形容我为‘这么罕见的血源’,]

    [是因为他对我的血液,有了最原始的吸食欲望。]

    [而他越发虚弱,是因为他将送上门来的食物,通通拒之门外。]

    温辞的视线落在了阴森漆黑的海面。

    [甚至于,驱逐离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