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着屋子里的大哥,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
屋内的人似对周遭的一切一无所觉,沉浸在书本中,仿佛超然世外。
卫今挟着他,瞬间就出了院子。
“卫今哥哥,你干嘛捂着我的嘴!”嘴上一得到自由,他立马板着小脸控诉。
“小七郎,有些事不能乱说。”卫今蹲下,与他视线齐平。
陆氏是继室,又是商贾出身。陇阳郡主是原配,还贵为王府郡主。因着生母不同,哪怕同为大房嫡子,在外人眼中,他与谢玄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年纪小,不知事情轻重,但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传了出去,世人可不管他是不是孩子,势必有不少人以为他的言语是被陆氏教唆,其目的不纯,不仅是想毁掉谢玄的亲事,甚至是谢玄的名声。
到时候风言风语,又有几人在意真假。
“你若是说了,不仅会给自己招祸,还会给郎君惹麻烦。
“卫今哥哥,我…我真的会给大哥惹麻烦吗?”
卫今目光微黯,神情似悲似悔。
孩童不识人间事,保有初心怜弱小,多年前的自己何尝不是自己。
那时卫家还在,自己是长房嫡幼子,父兄叔伯们皆宠着疼着。有一年他随兄长回并州老家,遇到临街商户人家的娘子在打骂一个衣衫褴褛的姑娘。一问之下才知那姑娘竟然是那娘子的庶女,挨打的原因不过是偷吃了灶台上掉落的一块肉。
那庶女哭着求自己买下她,说是只要给她一条活路,她愿意这辈子当牛做马为奴为婢。他当时年纪小,行事只凭本心,便央着兄长出头。
兄长将那庶女买下后,他们将其带回京中。母亲也是心善之人,并未责怪他,而是打算再过些日子,除了她的奴籍给她寻个人家。谁知一朝风云突变,卫家招了祸事,风雨飘摇眼看着大厦将倾,那庶女却跑出来喊冤,说卫家欺男霸女,逼迫她父母卖女,致使她从清白的姑娘家沦为奴婢。
墙倒众人推,没有人听他们辩解,也没有人听自己诉说原委。谣言甚嚣尘上,早已摇摇欲坠的家族一夜崩塌。族人们分崩离析,父亲以死谢罪,母亲病重而逝,兄长们陆续远走他乡,他则被汝定王带回王府。
犹记得那年,他与小七郎一般年纪。
“小七郎,如果有人抢你养的那只‘雪衣娘’,你会同意吗?”
谢及摇头。
所谓的“雪衣娘”就是白色的鹦鹉,他那只“雪衣娘”是舅舅走商从万里之遥带回来给他的,他养了一年多,教会了好些话,岂能送给别人。
“你心爱之物,不愿拱手他人,别人也是如此。我们小七郎是君子,郎君也是君子,君子不夺他人所好。”
卫今起身,示意那候在一旁的嬷嬷过来,交待了几句。
那嬷嬷许是天生一副笑模样,哪怕没有笑,瞧着也是眉目舒展的样子。她柔着声,哄着自家的小主子。
“七公子,习字的时辰到了,我们回去吧。”
谢及点头,听话地离开。
走了一会儿,他猛然想起什么,一拍自己的脑门,转身问道:“卫今哥哥,那我自己可以对林四姐姐好吗?”
卫今不忍扼杀他纯真的善意,想着若真有什么不对或是不妥当的地方,还是夫人和郎君看着,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遂回道:“可以。”
他听到这话,眉眼瞬间灵动起来。
看着他欢喜的模样,卫今有些动容。
目送他们离开后转身回到院子,便看到谢玄站在窗前。
“郎君,方才你都听到了。”
这不是问话,而是肯定句。
谢玄望着院子中的那棵银杏树,目光清冷。
莫扰居是依着母亲喜好而置,母亲喜银杏树,汝定王府中处处可见。入秋之后,叶片渐黄,凋落时一地的金黄。
但哪怕是照着自己喜好而置的院子,母亲也住不太惯。即使儒园布局雅致,王府亦有不及之处,母亲还是更喜欢自己在王府的住处。
可见不是好与不好,也不是用心与不用心,不适合的就是不适合。小七年纪小,以为女子容貌出众即可,却不知像林四那等空有美貌者,最是不适合娶之为妻。
不适合他,也不适合卫今。
“这事到此为止,莫要再提。”
无关之人,不应是他们的困扰。
他将一封信交给卫今,道:“这封信派人送去京中,我去四叔那里一趟。”
谢清华家中嫡幼子,虽天资不错,却无心权势争斗,哪怕是入了仕,也不愿留在朝安城,更不思在官场上有所建树。几年前求了个平梁县司马的职位,一待就不挪窝。
其妻小李氏,是谢老夫人嫡亲的外甥女。谢老夫人出身洪阳顾氏,顾氏在当地是名门望族。她嫁到临安谢氏,其妹小顾氏则嫁去合州李氏。
李氏一族也是士族,无奈族中子弟不能承先祖衣钵,至使家族日渐凋零。小顾氏与丈夫相继去世后,族中有人欺他们所出的两个女儿年幼,欲霸其家产。谢老夫人闻讯赶去,不仅替妹妹妹夫守住了家业,还将姐妹二人带回临安。
小李氏与谢清华年岁相当,表哥表妹两小无猜,夫妻感情较之旁人要深厚许多,哪怕是成亲数载,依旧时常打闹玩耍,便是因着一件小事也能争论半天。一个嗓门奇大面红耳赤,一个双手叉腰寸步不让,如同两个孩子。
“我选的这朵绿云最好看,花开满溢,老绿如玉,是当之无愧的花魁。”
“我这朵十丈垂帘才是院中之最,白如瀑,大气华丽,岂是你那朵绿云能比?”
谢玄在他们的争论声中进了院子,侍候在旁的吴嬷嬷极有眼色地给他看座奉茶,且并没有提醒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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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子和女主子。
四房这院子名梅竹轩,取自青梅竹马之意。院中摆满各品种的菊花,几乎整个儒园品相最好的花都被搬来。
主子们吵着架,客人神色平常地喝着茶,婆子丫环们却是见怪不怪。
夫妻俩争论许久,谁也不让着谁,最后小李氏先败下阵来,道:“我口都干了,容我喝口水,再和你理论。”
谢清华冷哼一声,回过头时这才看到谢玄,惊喜不已,当下作揖打趣,“不知少师大人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还望恕罪则个。”
谢玄清淡的眉眼间不知不觉柔和了些,同他们打了招呼。
他自小天资过人,性子自然比同龄人老成许多,无法同年岁相仿的孩童玩耍,更何况是比自己小的堂弟们。所以他幼年时回儒园,陪着他玩闹的正是谢清华和小李氏。
谢清华和小李氏都是爱玩之人,爬树捉蝉、下荷砚捞鱼、放纸鸢堆雪人。那时他们带着他,干尽孩童应干的事。
这时屋子里出来个梳着双包髻的小女童,小女童约摸四五岁的样子,瞧着应是刚睡醒,脸上还带着些许的惺忪,在看到他之后,顿时神采飞扬。
“大哥!”
他双臂一张,小女童就赖在他怀里。
小李氏抿着嘴笑,“这丫头正是闹人的时候,如今回了儒园,少不得还要麻烦少师大人帮我们看几天孩子。”
这小女童是夫妻二人的长女谢舜云,在同辈姑娘中行七。
谢七娘巴着自己的大堂哥不放,一副一刻也不也待,立马就要走的模样,鼓着腮奶声奶气地催促。“大哥,我们走,快些走!”
谢清华和小李氏对视一眼,几乎异口同声,“现在还不能走。”
他们所谓的不能走,是因为方才的事还没有分出高下。
“大郎,你且看看,是不是我选的这朵绿云为此院子之最?”
“大郎,你来说说,我选的这朵十丈垂帘可堪为魁?”
谢玄抱着谢七娘,唇角微微扬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若不然,老规矩?”
两人闻言,皆是眼前一亮。
小李氏一个眼神过去,早已听出话音的吴嬷嬷立马心领神会,面带笑意地出了院子。一路往园子方向走,远远看到有人过来时,惊艳之下愣在原地。
那少女自桥上而来,衣着寻常发饰简单,却生得一张芙蓉面,艳如春华,令人一眼入痴。只道世间竟有此等颜色,倒让满园的花都成了陪衬。
府里的姑娘吴嬷嬷都认识,但见那少女不是丫环装扮,回过神后猜测着身份。犹豫一会儿后,笑着迎上前去。
“敢问可是林四姑娘?”
林重影见她眼生,不知她是哪个院子当差的婆子,轻声回道自己就是。
她见自己猜对了,赶紧说出目的,“林四姑娘,我家四夫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