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翻涌，天地灵气震荡。
一团一团紫云凝聚在一处，电光如银蛇在云中游走穿梭，虎视眈眈俯视下方一座密室。
“来了来了！传说中的渡劫期情劫！”
看到劫云已经将下方渡劫专用的密室团团包围，饶是奉行无论何时当无情的无情道弟子也忍不住变色，一个个伸长脖子踮起脚尖。
“根据凌熙仙尊的推断研究，渡劫期情劫劫云会制造雷池幻象，天道借此检验是否还有情丝残留……”
有弟子现学现用，忆起之前学过的内容：“若是能渡过且有所感悟，就是半只脚迈入成圣境界了！”
此方天地以往不是没有成圣境界的修炼者，然而都不是修习无情道的。
“凌熙仙尊天纵奇才，不仅仅是我们冲虚山、更是整个修真界的无情道第一人，如果他能顺利渡过此劫，将是无情道的一大进步！”
“确实如此，天外邪魇还有可能卷土重来，我辈修士仍要努力修炼，锐意进取！如果无情道的研究能有新的进展，将是天地之幸！”
天外邪魇是此方天地的共同敌人，激励所有修士努力奋进。
兰珏栖这一次渡劫期情劫，对弟子们来说除了是难得一见的奇景，还是一次很好的学习观摩机会，因此冲虚山的高层也就任由这些弟子暂时放下课业围观兰珏栖的渡劫景象了。
银蛇电光狂舞，粗壮的雷柱落下，密室被围困其中显得尤为渺小。
不多时，云雾渐起，在外的观看的弟子只能看到雷光缭绕，密室已然被完全吞噬。
自从在兰珏栖宣布要闭关渡情劫后，冲虚山上下不敢怠慢，为他做好各项准备，如今眼见情劫按时到来，依旧为兰珏栖悬着一颗心。
连冲虚山掌门谢台也亲自赶来现场等待。
第六日，马上距离情劫结束还有最后一天。
冲虚山上下眼也不眨地盯着的劫云忽然发生异变，厚重的劫云竟然生出一道道细小的裂隙！
云雾消散，粗壮的雷柱逐渐变细，难以为继。
“什么情况？那么大一个劫云呢？怎么说没就没了？”
“发生了什么事？我没看懂啊！”
“这这这……这不算成功渡劫吧？”
明亮的天光撕裂劫云，无数星尘从云中散开，纷飞飘扬。
兰珏栖失败了。
场面一时十分安静，无人出声。
劫云消散得太突然，更不见渡劫成功后的天地共鸣，冲虚山一众高层面面相觑，推出兰珏栖未能渡过情劫，忧心忡忡。
对无情道而言，最难的就是斩断情根不动欲念，兰珏栖这次失败怕是不太妙啊……
有长老按捺不住，生怕兰珏栖在里面出了意外，要求破开密室门进去援救。
密室门口乱成一锅粥。
“肃静！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一个国字脸青年冷脸道，“区区情劫，过不了又何妨？！”
就算是这次情劫过不了，兰珏栖依旧是修真界无情道第一人！
“确实如此，”谢台跟着道，“我们冲虚山的渡劫专用密室没那么不经打，珏栖在里面不会有事的，等他出来就是。”
谢台盯着毫无动静的密室石门，又转头遥望远方的晴空，轻轻叹了一口气。
密室内。
从情劫幻象中脱离的兰珏栖单手成撑着下巴，面对一张石桌许久没动。
这张石桌上空无一物，桌面却是坑坑洼洼，不是刀削斧凿的刻痕，是深深浅浅纵横交错的指痕。
兰珏栖不记得自己在幻象中经历过什么了，失败得突然又迷茫，完全不知道是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兰珏栖看向那些指痕，百思不得其解。
失败就要找出原因，身为一个没有金手指没有任何系统辅助的穿越者，兰珏栖能成为无情道的权威大佬，除了靠天赋和使劲卷，还需要有好奇与探索求知的精神。
——至少兰珏栖是这样认为的。
兰珏栖仔细观察过，那些指痕好像是写着什么。
这张石桌很大概率是他在情劫幻象中的感悟心得。
奈何整个桌面很乱，旧的指痕覆盖新的指痕，层层叠叠。就算是写的是什么不传之秘，这会儿也任谁来看都是一团乱草。
密室外众人等了又等，却迟迟不见兰珏栖出来。
小弟子们生出和长老截然不同的忧虑。
“凌熙仙尊该不会是又在里面研究什么新理论吧？”
“想当年我在长渊大选后得知自己能拜入冲虚山时，还以为自己有机会拜入凌熙仙尊门下，后来发现我连他的入门理论都看不懂呜呜呜呜……”
“无情道追求极致理智，摒弃一切杂念，无情无欲，凌熙仙尊作为无情道的执牛耳者，区区情劫，搞不好是通过这次情劫悟出了什么……”
“我现在十分害怕，要是凌熙仙尊觉得这次的情劫来得不够猛烈，想攒一攒……”
前面的弟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后面的弟子激动的声音盖过：“要等更猛烈的情劫来渡劫，而后有了感悟再出新书，凌熙仙尊真不愧是无情道第一人！”
小弟子们讨论得飞起，俨然看不到长老额上青筋跳个不停，其中一个国字脸青年手中光华闪烁，一条打神金鞭豁然出现。
晴空一道霹雳落下，电光火花猛然炸开，有不少小弟子的头冠顿时成了焦炭。
“修炼本就是不断向上求索的过程，怎能生出畏难之心，还为此吵吵嚷嚷？！”
小弟子们顾不得整理头上发热的头冠，不敢直视正在气头上的禹城长老，耷拉着脑袋乖乖挨训。
“你等皆是他座下的师侄，就算没有正式拜入他的门下，也受过他的指点，还学着他的理论知识，也算得上——”
禹城骤然停住，呆愣愣地看着忽然打开的密室石门。
明明没有风刮过，小弟子们还是忍不住抖了抖。
怎么忽然之间就变冷了？
密室门口，兰珏栖一身白衣胜雪，头上一根银簪挽着墨发，身姿清癯。
禹城手上火光熊熊的打神金鞭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火光尽数灭掉，发出呲呲声冒着白烟。
兰珏栖站在密室门口，瞥去一眼。
那根打神金鞭霎时间消了所有声响，连白烟也没了。
见此，兰珏栖平静转过头，看向禹城。
“凌、凌……”
兰珏栖没动作，眼也不眨地看着他。
禹城磕巴了一下，语速极快接道：“凌熙仙尊出关了！”
他的话一出，后面的小弟子跟着精神一振，齐齐行礼。
兰珏栖面无表情颔首，默然不语。
禹城跟着点头，立在原地目送兰珏栖迈步向前，与其他人默默打量兰珏栖。
虽然没能渡过情劫，但兰珏栖的状态还算可以，修为没有跌落，依旧是响当当的修真界无情道第一人。
没能成功突破情劫，辜负了冲虚山上下的期待，兰珏栖愧疚不已，他得好好向掌门以及冲虚山一众高层道歉才是。
兰珏栖微微转头，扫一圈在场的人。
不论是长老还是弟子，冲虚山的门派服皆为白色，入目所及，一片雪白。
这白是真白啊！
兰珏栖再扫第二圈。
话说……他们冲虚山掌门是长什么样来着？
冲虚山最大的特色就是门派服全白，打眼望去仙气飘飘，十分符合世人对修仙之人的想象。
每二十年一次的长渊大选，有无数人怀揣着披上这身白衣的美好幻想申请拜入冲虚山。
然后被冷酷拒绝。
开玩笑，就算冲虚山是前十门派中唯一没有特别专长的门派，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优中选优一点也不过分！
——这是兰珏栖的师父边唯尘的说法。
彼时兰珏栖刚拜入他门下成为他的关门弟子，冲虚山对无情道的研究水平还无法做到把其他门派甩开到一骑绝尘的地步。
因此就算是有资格成为冲虚山弟子的就这么多，记性不太好的兰珏栖还是难以在一片白中认出自己想要找的人。
兰珏栖一度怀疑这是冲虚山为了比拼过其他有特色专长门派硬生生造出来的特色——颜值高才能更好骗到涉世未深对修真界一知半解十分天真无邪的年轻人。
不过认不出人无所谓，兰珏栖所修的无情道讲究的就是冷酷无情，能少说话就要不说话。
能少说话就要不说话——此话来自边唯尘，并没有说错。
边唯尘解释说，这是一种克制和谨慎的态度，不是完全的沉默和不说话，而是能够有效传达避免误解的手段，沉默是尊重和礼貌，是深思熟虑和倾听他人，给他人神秘沉稳的形象……
这么抽象的理论听不明白没关系，照做就是。不论什么时候，都要风雨不动安如山。
没有认出人来，兰珏栖就没再做大动作，自有其他人自觉给一个头戴帽前镶有白玉的庄子巾儒雅中年人让路。
然后他再端身子行礼。
兰珏栖的礼还没做完就被一阵柔和的风打断。
谢台收回手，目光慈和：“凌熙仙尊能出关就好，至于是否成功渡劫并不重要。”
兰珏栖颔首。
师父说的果然没错，他确实不需要说话。
兰珏栖安然走出密室，谢台隐隐松了一口气，又说了些安慰的话。
其他长老跟着附和。
这次过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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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就是，反正只要兰珏栖还在，论对无情道的理解，整个修真界再没有人能比兰珏栖深刻。
兰珏栖面上没有变化，心里已经看出这些人的意思：
甭管自己是否能渡过情劫，能出关就是顺利！
马上就是二十年一次的长渊大选，若是他出了意外，冲虚山的无情道门面就垮了！
冲虚山很需要他多骗一些，啊不对，是吸引更多有志于无情道的年轻弟子拜入冲虚山！
同一时刻。
值守在护山大阵的冲虚山弟子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张狂，御剑来访冲虚山不递名帖报备还不减速，正要出手喝住来人，却见人已经进入护山大阵的防守范围。
护山大阵没有攻击他！
自己人？
值守弟子懵懵然，却已不见那道身影，只能看见剑气虹光拖曳出来长长的拖尾。
此时兰珏栖的劫云已经消散干净，一粒星尘虽然在这个仓皇赶来最终还是迟了一步的人影掌心。
“宿主您好，本系统全名为苍穹无上玄灵心冷寂灭无情道至尊修炼系统，旨在为宿主提供一站式、全方位的修炼支持。在宿主踏上这条冷峻而孤高的无情道修炼之路时，本系统就是您最坚实的后盾，助您突破重重难关，成为无情道至尊！”
急速御剑飞行的白衣人猛地停住，脑海中浮现一个陌生的声音，带有其冷硬的金属摩擦感，声调毫无起伏。
“当前宿主名兰珏栖；号凌熙；所属门派冲虚山；修为渡劫期……”
白衣人立在原地，一双凤眼微弯。
且不论这系统到底是什么存在，对一个已经是无情道第一人的渡劫期顶尖强者，大言不惭说要帮助其成为无情道至尊，他很久没听到这么好笑的笑话了。
系统遵循各项流程埋头一通忙碌：“请宿主……呲呲……呲呲呲……”
寒光凛凛的剑尖对准自己眉心，系统一板一眼的机械提示音在电流声中断断续续：“……收、收取取……自动……收取外挂中……外挂技能……”
系统在最后这句话停顿许久，白衣人维持举剑的动作不变。眉心处裂开一道细小的红线，鲜红温热的血珠滴滴答答沿着额头垂落，乌黑的眼睫沾血变得鲜红。
不远处，兰珏栖终于能长老弟子们的关怀圈中脱身。
冲虚山那些不是修无情道的长老弟子还好，一张嘴噼里啪啦，把话都说完了，不需要兰珏栖开口做事，只要他做些点头的小动作即可。
面对那些一样是修无情道的，就没那么好过了。
两方人对视一眼，比拼的就是定力，看谁憋不住说的话多。
这天真的太难聊了。
兰珏栖内心暗暗叹气，面上还是没有其他表情。
风朗气清，风中隐隐有冷肃的杀意和丝丝的血腥味。
兰珏栖顺着气息敏锐找到来源。
是……
“师兄！”
兰珏栖眼睛一亮，当即踩云御风赶来。
早在兰珏栖从人群走出的那一刻，白衣人就收了剑。
系统也在终于能顺畅说完。
“——读心术。”
白衣人没再管脑海中那道古怪的机械音，面朝兰珏栖所在的方向，微笑等待。
“呲呲……”
“当前宿主名兰珏栖；号凌熙；所属门派冲虚山；修为渡劫期……”
“宿主修为确认中……确认失败……”
“宿主所属门派确认中……冲虚山，核对正确；宿主姓名确认中……核对失败……”
“宿主姓名确认中……呲呲呲……”
“宿主姓名确认中……呲呲呲……”
兰珏栖已经近在眼前，就要落下，脑海中的机械音不断发出呲呲声：“兰……兰珏栖……姓名确认中……”
“确认什么？”白衣人忽地开口，“我的名字吗？”
“呲……”
“——在下谢清源。”
“呲……”
谢清源的声音不紧不慢：“谢清源；号明通；所属门派冲虚山；修为渡劫期……”
“嗡嗡……嘭！”
脑海中长久的嗡鸣过后，爆裂声倏地充斥谢清源耳膜。
与此同时，冲虚山所有的弟子都听到一个声音——
【是真的师兄啊！】
这道声音对冲虚山弟子来说熟悉又陌生。
声音无疑是好听的，如山间溪流初出石缝，清新蓬勃满是活力。
唯一的问题就是太鲜活了，都是欣喜。
很不符合冲虚山弟子对兰珏栖这位无情道第一人的印象。
一众弟子将视线移到兰珏栖身上，看到他朝谢清源端正一礼，动作一板一眼十分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