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儿心间不是滋味,她从无害人之意,她只是想要帮止儿脱离困境。本是一片善心,而今,却有一条命,因她的好心,在渐渐逝去。
琉璃院里,游笑正将大坛中的好酒分装入小坛之中,胜儿上前帮忙,为装满的小坛,封口,用大红的布头盖住坛口,再用麻绳绑紧。
瞧出胜儿有心事,游笑问:“怎么?在外头遇见什么事了?”
“师父,要是本来是好心,结果却还了旁人,该怎么办?”胜儿道。
“那我可不能乱答了,要就事论事了。”游笑故弄玄虚道。
胜儿本就不准备瞒着师父,将事情来龙去脉,讲讲清楚。
“师叔那方子,真的厉害。师叔教我这个,是叫我多一个防身的法子。要是他知道,有人因此而亡,会不开心吧!”胜儿道。
“那就不给他知道。”游笑道。
“可我心里,总不踏实。”胜儿道。
“你觉得他不该死吗?”游笑道:“世间许多事,难能两全。你想要救止儿,可只要止儿的师父不死,止儿便不得自由。”
“所以,我不该救他,对吧!”胜儿道。
“若是不救,你心内便能好受么?”游笑问。
胜儿摇头。
“旁的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心。救止儿,是从心之举,教他脱身之法,是为安心。到此,便够了。”游笑道:“至于他们如何用那个方子,已与你无关。若硬要扯上关系,你已救了止儿,只是代价是你未想到的,但你无需将这份代价,背负到你的肩上。”
“可是,我还是觉得,对不起师叔。师叔救死扶伤,而我却用他交给我防身的办法,害了人。”胜儿道。
游笑道:“我很高兴,我的徒儿,有一颗善心,不会为了保全自身,就无视旁人的苦难。也不会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至于你师叔,你若不愿瞒他,便去告知他。”
“师叔会生气的。”胜儿道。
“或许会气上一会儿,但不会永远气。”游笑道:“胜儿,你看,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像这坛子。最初时,这坛子是空的,如果两个人之间互为友好,这坛中便会存下酒水。可若有一方施行伤害,无论有意还是无意,便是在取走这些酒水。等坛中空了,再继续索取,这坛子便会破出一个洞来,再难存住酒水。”
“就好像,我和云霓,我们虽然很少见面,但我知道她对我好,我们的坛子里有许多酒水,即便我没护住她送我的簪子,她仍然原谅我。以前我和姐姐的坛子也曾有过酒水,可后来,姐姐一点点取走了那些酒水,她还在一遍遍砸我们的坛子。也或许,我和姐姐之间的坛子,已经开始漏了。”胜儿道。
“那你跟你师叔的坛子怎样?”游笑道。
“是一大坛满满的,满满的酒水。哈哈哈哈。”胜儿道。
“那这件事会取走多少酒水?”游笑问。
“万一,取走半坛那么多呢?”
“哈哈哈哈,那你就太不了解你师叔了,没准,不仅不会取走,还会溢出来呢!”
“取走半坛也没关系。来日方长,我有信心叫师叔和我的坛子,再次装满。”胜儿道。
“我只觉得,这是小事,不告知他也无妨。但你既这般看中此事,那便去说吧!人和人相处,就是这般微妙,有一些事,一方会觉得不在意,另一方却觉得做出了伤害,还有时,一方觉得在往坛内放酒,另一方却觉得坛已经破了。所以,要记得,要保持自己的态度,做自己,吸引来的,是欣赏者。而压抑自我,讨好顺从,只会吸引来压榨者,他会一遍又一遍的摔烂你们的坛子,还要抱怨你给予的坛子不够结实。”游笑道。
“师父,我觉得,我们两个的坛子,是超大超结实,超级满的。你觉得呢?”胜儿道。
“我觉得不是。”游笑道:“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坛子。”
“啊?”胜儿听此,紧张道:“怎么会?我们明明很要好的。”
“傻瓜。你我师徒之间,坛子怎么够?你记住,你和师父的关系,是一口永不干涸的井,用不会被打破,永远有取不尽的甘甜井水。”游笑道。
院门口处的风铃响起,游笑道:“快去看看,谁来了。”
胜儿前去,就见一对与自己年龄相当的兄妹前来。
哥哥甚是有理,道:“请问,这儿是游笑仙官的琉璃院吗?”
“是呢!你们来找我师父么?”胜儿道。
“你是仙官的徒儿啊!我和妹妹从琨族行宫来,我叫以清,妹妹叫以宁。娘亲叫我们,来此取酒,说与你师父说好了的。”哥哥以清道。
“胜儿,那是琨族的世子与小郡主。”游笑拎着刚刚封好的几坛酒水,笑吟吟走出来。
“你叫胜儿么?”以清上前问道。
以宁推开以清,从游笑手中接过酒水,递给以清一半。
胜儿有几分尴尬。
游笑道:“有些重,要不要胜儿送下你们。”
以清的好啊刚刚说出口,就被以宁打断。
“我们拎得动,不用送。”以宁回头道:“哥,你不会是看人家徒儿好看,就套近乎吧!娘让我们过来的时候,你可是很不情愿的。”
胜儿直接往后退了几步。
以宁晃着手中酒坛,边往门外去,边不耐烦道:“走了,走了,快回去了,我也不想来。”
以清尴尬笑笑,道:“我妹妹就是这样,我娘说,她是小炮仗,其实她心地很好的。”
兄妹两人离去,游笑问:“你觉得以清如何?”
“是个有礼貌的世子爷。”胜儿道。
“最近天宫很热闹,大多族脉的族主脉主,都带着孩儿前来。你可以多过去走走,交交朋友。”游笑道。
“刚刚那个郡主,脾气不是一般的大,我还来不及走近,她就把象征友谊的坛子摔了。太可怕了。”胜儿道。
“那世子呢?小世子看上去,很乐意跟你做朋友。”游笑道。
“他妹妹太凶了,估计他的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胜儿突然想到什么,问:“师父,凤族的族主过来没有?云霓郡主是不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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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应该,已经到凤族行宫了。”游笑道。
胜儿顿时跳起,跑回了屋里。
游笑遗憾道:“可惜了,我还想了蹩脚的借口,才叫若灵遣她的孩儿们过来呢!”
游笑与琨族族主夫人曾是旧时,平日里,若灵来了天宫,便会遣宫娥前来取酒,此次,游笑特意以多年未见,不知孩儿们是何模样为由,才叫若灵遣孩儿们前来登门。
“兴许是年纪还小。孩儿年纪小,光顾着玩了,眼里瞧不见俊俏的世子爷。还是说,这孩子就不喜欢世子爷,就喜欢郡主啊!”游笑自言。
胜儿跑进屋内,将所有的首饰都收入一个木盒之内,而后抱起盒子,跑出屋外,直奔师父而去。
“师父,我要去找云霓玩,我想送她一个礼物,我可以把你送我的首饰,送给她吗?”胜儿道。
“可以。”游笑看着胜儿怀中的首饰盒,问:“不过,你是准备,将所有首饰都送她吗?”
“我想让她挑个她喜欢的。”胜儿讲出那支险些害她瞎掉眼的簪子,道:“那支簪子,真的很漂亮,是她对我满满的心意。可我没能守住。她比我还难过。”
游笑第一次知晓,胜儿离开长吟宫的来龙去脉,叹了口气,道:“尽管送她,师父再给你买新的。”
“我够用了。师父,我先去凤族行宫啦!”胜儿欢喜离去。
云霓见到到胜儿,分外欣喜。她一把拥上前,道:“我听闻了,你来了天宫,我还说,等我打听下,便去寻你。”
“天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名声顶顶者众多,打听我这个无名小卒,可不容易。好在,你的名声够大,凤族行宫来了人,还是郡主,没一会儿,大家就都知道了。大小铺子里,都得了信儿,留出了你喜欢的呢!”胜儿道。
“好胜儿!还好你记挂着我,我听说,你被赶出了长吟宫,心内愧疚极了。要不是我,你便不必来天宫吃苦受难。”云霓道。
“才没有吃苦受难。天宫好极了。我师父,是琉璃元院的游笑仙君,在蓬莱阁任职,他酿的酒,无人不夸赞。还有师公,他是回春阁的阁主,师叔对我也很好,还有英英姐姐。还有表伯,以前表伯都不愿意理我,如今,他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还肯教我箭术。”胜儿道。
云霓打量着胜儿,道:“确实,你看上去爽朗了许多,不像从前,一副吓着了的模样。”
“我现在可不会被吓到。我的箭术可厉害了。而且,我也有许多首饰了,都是师父和英英姐姐送我的,你看,我一直都想着,有一天,我也有好玩的,好看的,就都带来给你看,你快挑一个最喜欢的。”胜儿将怀中盒子打开。
盒中首饰,自不如云霓所有精致华丽,却是胜儿一番心意。
“这么多!我可以随意挑选?”云霓问。
胜儿点着头,道:“还有我头上的。只除去那朵挑花。”那是她发间的一朵小桃花,是师父送她的,因是师父原身开花所得,较为特殊,便是不戴在发间,也会别在衣衫之上,在肩头,在胸口,或在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