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非没有回答。
黎向浠壮着胆子,伸手拦在他跟前,仰头,郑重说:“叫错你的名字,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但误会我的事情,你也要跟我道歉,这样才算两清,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光线晦涩,人只有模糊的轮廓,但黎向浠还是看见了裴非从未低垂下来过的眼神,他一直没有看她,很不屑。
“谁在乎?”裴非扔了一句,往旁边绕过去。
黎向浠转身跟上,“你不能这样没有礼貌,沈推凡是你哥哥,那我以后也会是你的嫂子,我……”
她还想说,裴非却停下脚步。
他又攥起拳头,手臂的青筋似乎充满了怒气,呼之欲出,黎向浠想,她好像又说错话了。
“好,我不说了,你别生气了。”她小声嘟囔。
裴非沉下肩膀,走到车边。
黎向浠追到副驾驶,脸颊倔强,“反正我是不会搬出去的,你别想赶我走。”
“由不得你。”
布加迪的轰鸣声让宅子短暂热闹了一会儿,又快速陷入沉寂,风声更大了。
黎向浠慢慢蹲下,抱着膝盖,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试图找别的东西转移注意力,但院子空荡荡,没有任何生命体。
低头,黎向浠看见了搬家的蚂蚁,一个接一个,密密麻麻,匆匆忙忙,好热闹。
黎向浠有些羡慕,她开口和它们聊起来:
“蚂蚁,怎么办?我不能走,为了妈妈,我要跟沈推凡结婚才行。”
“但那个裴非,他好像很讨厌我,而且不讲道理。这次,他不跟我道歉,我是不会再跟他说一句话的。”
-
翌日正午,Y12赛车队培训基地休息室,男人一身黑躺在单人床上,一只手枕在后脑勺,鸭舌帽盖住脸,帽沿处隐约透出优越的下颌线。
门推开,许子炀拉了一张电竞椅坐到床边,将帽子拿开,“你昨晚是威风了,一去不返,杨余瑞等的妹子也没来,他现在正怀疑是你拐跑那个女生,在那骂你呢。”
后面这句是许子炀编的,但杨余瑞把气都撒在裴非身上是真的。
杨余瑞是车队主力,裴非来了之后正事不干,许子炀还一天天哄着,供他像是上佛,队里都传杨余瑞这镇队之宝风头要没了。所以杨余瑞基本没给过裴非好脸色。
裴非不为所动,眼睛都不睁,“哦。”
许子炀拿他没办法。
他跟裴非认识十年了,裴非这“怎样都行,又怎样都不行”的性子,他太了解了,简单来说,就是看心情。
“不过,听说我出国之后,你一直住在这里,那两栋别墅你不去我可以理解,怎么连老宅你都不要了?”
两栋别墅是沈家和裴家送给他的,各一栋,碍于裴非的身份,他们不会靠近别墅,所以裴非不用担心会被发现已经回国了。
但在裴非仅有的回国次数里,只去老宅住过,裴非跟许子炀提过一嘴,他很小的时候在老宅住过几个月。
“猫。”裴非冷冷回。
许子炀疑惑地“啊?”了一声,“老宅有猫?赶走不就好了。”
裴非:“正在赶。”
许子炀:“实在不行我帮你赶走?”
裴非:“不用。”
许子炀:“还是你被挠了一次害怕了?”
裴非:“滚。”
许子炀:……吃炸药了。
无语间隙,许子炀手机响了,一接听,杨余瑞不屑的声音传来,“你的大宝贝呢?来,比一比,谁赢,拉力赛谁上。”
许子炀揉着眉毛,头疼,“不是,又不只一个名额,你发什么疯?”
下一场拉力赛,Y12车队拥有3辆赛车参赛。
“况且,裴非也不……”
许子炀想说裴非也不会参加比赛了,他这次进车队,就是单纯当顾问的。
但话到嘴边,手机被裴非一把抢过去,“去训练场。”
训练场。
烈日当空,光线灼心,蜿蜒盘绕的路段上,两辆赛车像是两只猎豹,你追我赶,纠缠了许久,不分伯仲。
倒数第二个弯道,黑红色车辆突然转变路线,娴熟过弯,越过一直阻拦的蓝白色车辆,带着引擎的轰鸣声飞过终点。
另一辆车被超了之后,最后一个弯道时突然大减速,带着颓败感慢慢朝前一辆赛车挪动靠近。
裴非走下来,黑色帽沿底下是没有表情的脸,走向出口。
“喂!”杨余瑞站在车旁喊。
许子炀在裴非后方给杨余瑞双手合十,要他可快点闭嘴,别待会儿闹翻了。
杨余瑞:“我输了,拉力赛你上。”
“不。”裴非干脆拒绝。
杨余瑞收起往日跋扈的表情,走到裴非跟前,“那这样,今晚我请客,男子汉大丈夫,输了就是输了,我认,F1的冠军确实厉害,赏个脸?”
晚上12点,KTV。
桌上瓶瓶罐罐空了一大半,车队一帮人喝了快三个小时,男男女女凑在一起玩游戏,还有几个喝多的对着麦克风鬼哭狼嚎,烟雾缭绕,空气里混着酒精。
沙发中央,杨余瑞有些上头,脸颊泛红跟许子炀胡言乱语,说着这几年他比赛哪一场可惜了,差点拿了冠军,许子炀敷衍应着。
裴非坐在沙发侧边,双腿随意交叠,指腹夹烟,指尖捻着酒杯,眼神没有目的落在地板上。
他在思考,要怎样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把家里的那只猫赶走。
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位长发女生,紧身的一字肩短裙,细高跟,尽管车队队友都喝大了,也还是会忍不住抬眼看一看她。
尤其是杨余瑞,他像是酒醒了那样,开心挥手:“馨欣!这里!”
又用肩膀撞着许子炀,“她就是我追的女生,向馨欣,好不容易答应过来了,你配合我一点。”
许子炀瞥了一眼,点点头,往裴非那边挪,让出向馨欣的位置。
之前在酒会上,许子炀跟向馨欣打过几次面罩,况且京北豪门里的事,许子炀还是偶尔能听到风声,但裴非不一样,回国的次数屈指可数,别说京北了,光是沈家的人,他都没认全。
许子炀用膝盖碰了碰裴非,小声说:“她是沈推凡未婚妻。”
裴非想和许子炀说他见过那个烦人精了,结果发现来的女生不是老宅那个,又一副不在乎的样子,闭上眼。
再管这些破事,他就是狗。
向馨欣坐到杨余瑞旁边,杨余瑞就跟个舔狗一样哄她,给她倒酒,喂她水果,还问她饿不饿要吃什么。
向馨欣回应得不冷不热,面子也算给足了。
没一会儿,杨余瑞被人喊走,向馨欣挪了个位置,和许子炀打招呼,“子炀哥好巧啊!居然在这里碰到你!”
“是挺巧,”许子炀笑着,指向杨余瑞八卦打趣,“妹妹这是……婚前出来找热闹?”
向馨欣笑开怀,“哪有,我现在可是自由之身。”
许子炀给她鼓掌庆祝,又好奇问:“怎么?你们谁悔婚了?”
向馨欣:“我爸的私生女嫁过去,没我什么事儿了。”
裴非蓦然睁眼。
“她刚来京北,连沈推凡是谁都不懂,也没地方住。结果沈推凡直接带走,细心照顾着呢。私生女而已,嫁去沈家也算飞黄腾达,以后过上好日子了,我们是双赢。”向馨欣开心说。
她又一副门当户对的模样八卦道:“不过这个身份,沈推凡应该很熟悉,毕竟传闻沈家也有一个从不露面的私生子……”
“哎喝酒喝酒!”许子炀打断向馨欣,余光看向裴非。
裴非只是盯着桌子上的花,这让他想起某株向日葵,难怪沈推凡把她放到老宅,物以类聚,人也要以群分。
心底的歉意像是加速生长的藤蔓,裴非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空杯扔到桌子上,猛地吸了一口烟,吐出大片白雾,淹没掉深邃的五官。
“她好看吗?”许子炀转走私生子的话题。
向馨欣思索一番,点了点自己的脸蛋,“一般,没有我好看。”
裴非目光穿过白烟,简短落在向馨欣脸上,又挪开。
他不认同她的说法。
这一眼被向馨欣撞见了,她越过许子炀,伸手,“你好,我叫向馨欣。”
裴非将烟头弹进烟灰缸,撞开她的手,离席。
-
趁着上午阳光温和,黎向浠去超市买菜,她习惯走过去,因为这样比较浪费时间,沿途还会遇到遛狗的,她能说上几句话,解解闷。
黎向浠在超市货架看见了山城的火锅底料,她在那停了十来分钟,想到以前黎蔓也会给她弄火锅吃,比去店里便宜许多,黎蔓在超市打工,晚上能带回来打折的菜,还有论斤卖的肉丸,可好吃了。
黎向浠拿了两包放到推车里,但她没有买下火锅的材料,因为一个人吃,她怕自己会哭出来,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
小时候她爱哭,去学校总哭,黎蔓就骗她说:“你一哭,妈妈干活的时候就心慌慌的,你一笑,妈妈就觉得浑身舒坦。”
所以黎蔓出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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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黎向浠就不哭了,那样黎蔓能舒坦些。
购物结束,已经临近正午。
抱着一大袋米面零食,黎向浠慢吞吞走在返回老宅的路上,太阳很大,黎向浠额头直冒汗。
走出超市那条街之后,就是通往别墅的柏油路,路面平坦,路上也没什么人,只有矮矮的影子陪在她跟前,黎向浠就低头,抬腿逗着它,像是在同步起舞。
没一会儿,布加迪从后方开来,停在路边跳舞的女生身旁,她并没有发现,也察觉不到驾驶座上,有一双幽黑的瞳孔在盯着她。
看着她一蹦一跳,嘴角微扬,很是开心的模样,裴非想到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已经很少有那样开心的表情了。
裴非垂下眼,手在胸口比划了“对不起”的手语,他比划了两次,像是在练习待会儿要出现的场景。
但很生疏,最后他选择放弃,手垂下去,却不小心碰到了喇叭。
嘀-
黎向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玩得不亦乐乎,身后引擎声靠近她都没听到,直到这个声音传来,黎向浠才抬头。
布加迪不知何时停在她左侧,车窗按下去,驾驶座上,裴非戴着鸭舌帽,盖住大半的眼神。
她和布加迪还有一米多的距离,太阳光填满缝隙,地表热气腾腾,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受到裴非身上的冰凉。
前两天的对峙还历历在目,耳边拳头挥出的动静还未消散,以为裴非又要给她下马威,使绊子,黎向浠紧了紧手臂,抱着袋子埋头往前走。
布加迪在她身旁移动。
黎向浠加快脚步。
布加迪也跟着加速。
……
走了很久,或许是见她不停,布加迪往前开走。
黎向浠松了一口气,熬走了那个冷冰冰的人。
下一秒,布加迪在她前方两米处停下,那个冷冰冰的人打开车门走到她跟前,拦住她脚步。
来人并没有说话,黎向浠也没有看他。
这样站了一会儿,太阳温度很高,黎向浠的汗更多了,她要从另一边走,他又跨一步,拦住她去路。
黎向浠后退,她下意识解释:“我只是去了一趟超市。”
言外之意,没有干别的,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没有叫你沈裴非。
许久的停顿之后,裴非喉咙干哑地“嗯”了一声。
帽沿盖住的脸下,那双幽深的瞳孔有了内疚之意。
黎向浠没看见,她只想到上次裴非说的,搬不搬走这件事,由不得她,她以为,这次,他是要拦着不让她回老宅。
“我说了,我不会搬走的。”黎向浠抬眼,目光炯炯。
她是害怕的,掌心冒冷汗,裴非长得高,拦在她跟前的时候,还踩在她的影子上,帽子投下的阴影,衬得他五官很吓人。
裴非躲开她眼神,又“嗯”了一声。
他的习惯就是简单潦草地“嗯”,很简短,听上去对这件事很不在乎,加上眼神错开,让黎向浠以为,他很不屑。
黎向浠觉得他不可理喻,她绕开他。
裴非伸手,要抓她的袋子。
他的手背上,还有那一拳留下的刮痕,爬山虎一样的青筋,在太阳底下,是冰冷的淡青色。
以为他又要动手,黎向浠抱紧袋子躲开他。
“你要干什么?!”
裴非手指蜷了蜷,直接抢袋子。
“哎!”黎向浠要抢回来,但裴非身形太高,像一堵墙,她只好将手缩回来。
袋子里装有不少牛奶饮料,很重,黎向浠就是提不动才抱在怀里的。
裴非提在身侧却像可有可无那般,站得笔直,唯一改变的,是他手臂发力,带动了平日里隐藏的肌肉。
“上车。”裴非说。
“你要带我去哪?我是不会搬走的!”黎向浠后退一步,攥着衣角,在背后悄悄握起防御的拳头。
裴非看向她隐匿拳头的位置,欲言又止。
“耍人很好玩吗?”黎向浠转身。
“喂!”裴非喊她。
黎向浠停下脚步。
平日里,别墅小区的路上见不到车子,这会儿,正巧有一辆跑车从前方开来,引擎声让黎向浠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往前走,想趁现在逃脱,毕竟有人在,她觉得裴非不会动手。
刚迈步,裴非像是埋伏已久的猎人,跨到她跟前,挡住太阳,影子投在她身上,瞬间阴凉。
帽檐低下,裴非盯着地板,许久才挤出两个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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