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向浠结账出来才发现,她估算错了自己的能力,两个接近五公斤的袋子挂在车头,自行车链条瞬间变成没有抹润滑油又生锈的齿轮,本就不熟练,这下更难把控方向了。
好在回别墅的路上没几辆车,黎向浠贴着马路牙子,推车过红绿灯。
到了柏油路路段她才敢骑上去。
把控方向的手臂抓得用力,抖得颤颤巍巍,自行车也跟癫痫一样,晃晃悠悠,没几分钟,黎向浠额头已经冒大汗了,其实也才骑出去几十米。
不一会,前轮碾过一个小石子,车头突然失控,黎向浠使劲拽住,让自行车来了个原地掉头。
下坡路段,自行车就带着她直溜溜往下冲,撞向不远处的私家车,摔了个四仰八叉。
袋子里的苹果滚到路中间,怕路过的车子碾碎,黎向浠急急忙忙捂着手臂要起来。
驾驶座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弯腰去捡掉在脚边的苹果,男人巴掌很大,修长白皙,节骨分明的指尖抵在上面,像是威胁苹果不准乱动那样,充斥着压迫感。
黎向浠看清楚来人,咧开嘴欢喜喊:“裴非!”
一整天不回她的消息,还以为裴非不搭理她了,没想到直接出现,黎向浠有些意外。
裴非走来,单膝蹲在她跟前,没什么表情地将掉落的苹果放进袋子。
夕阳洒下一片金红,将裴非黑的的头发染了淡淡的棕色,黑色上衣的肩头有一道很小的蓝色条纹点缀,抵消了他肤色的冰冷。
他看向她手臂,眸色深邃,“受伤了?”
黎向浠抬起胳膊,手肘上,原本结痂的伤口又划开了,黑红混合,周边染了点点灰尘。
她摇摇头,笑容依旧灿烂,“一点点,没关系,不疼。”
黎向浠要拍掉灰尘,裴非迅速拦住她,她的手猝不及防搭在他手背上。
裴非手背的青筋很密,皮肤粗糙肌肉紧实,很硬朗,刮在她掌心,酥酥麻麻。裴非的体温比她高,皮肤温度如同初秋的风,清爽,又存有夏末最后的热气。
“怎么啦?”黎向浠眉眼弯弯,并不觉得这个肢体接触有任何不妥,只觉得是朋友之间的关心,所以没有拿开。
“会感染。”
裴非抽走手,将两个袋子拿开,把自行车抬起来,又停下动作,余光看向地上的女生。
见她自己撑着手站起来,一副没事人那样拍走身上的灰尘。裴非沉下肩膀,唇线似有若无提了提,带着东西去往后备箱。
偌大的别墅路段静悄悄,迎着落日余晖,只有布加迪稳稳开在回老宅的路上。
车厢内,黎向浠接过裴非递来的湿纸巾,她认出来了,上次修车时,她给他的那包。
原本包装袋染过他手上的机油,但现在干干净净,和裴非这个人一样,他似乎永远这样,不沾染任何东西,也不沾染任何香味。
黎向浠抽出一张,将剩余的还回抽屉里,嘴角笑意不止。
“你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了吗?你今早是在机场的吧?我确认了车牌号,我那会儿太困了,应该没有看走眼。后来想给你打语音说一说,但你一直没有接。”
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车厢,裴非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黎向浠疑惑抬头,不太明白他这个字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裴非又补一句:“看见了,在机场。”
“噢噢,幸好,哎?不过大早上你去机场干什么?是许子炀又出国了吗?”
“……嗯。”
这个字,裴非用一半的咳嗽代替,他想,弄成她听错的假象,就不算他撒谎了。
黎向浠果真没听出来,她脑袋抵着车窗,看向落日的位置,语气憧憬说:“真好,他可以随便乱跑。”
她现在出不了京北,身份证一使用,沈家和向家立刻警觉,可能是觉得她对沈推凡没有感情,两家人怕她跑了,到时候驳面子,所以看得严一些,黎向浠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思索为什么,徒增烦恼。
太阳没有了中午的攻击力,看上去像一颗深橘色的柿子,黄昏时段,光线深深,黎向浠看得入迷,连车子慢慢减速了都没发现。
裴非透过反光镜,看着那圆碌碌的脑袋。
对那句话,裴非起了少有的身同感受。
可以随便乱跑,真好。
看久了夕阳的样子,黎向浠突然有些想吃柿子了,她撅了撅嘴,将不开心的想法瞬间抛之脑后。
紧接着,她思考起今天的晚餐,发现一个新的问题,她迅速回头,盯向裴非,恢复了拔高音量的语调说:“噢!你没有回我的问题!”
这一下,差点抓住裴非透过反光镜看她的视线。
裴非眨走眼,车子顺势加速。
黎向浠没坐稳,哎哟一声撞了靠背,头发散开,她却拍着胸口嘎嘎笑,“好突然哈哈哈哈哈看来我还需要多练练胆子!”
知道裴非是赛车手,以为急停急加速是日常,黎向浠并没觉得他哪里不对。
裴非只是蜷了蜷手指,不去解释。
她扒开碎发,凑到他旁边问:“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随便买了,哦对了,我上次其实列了一个吃火锅的清单,放在桌子上,后来找不到了,你有看见吗?你是不是跟向日葵一起扔了?那个不是草稿纸,那是我列的计划。”
裴非回忆起被他打湿的纸张,他小幅度点头,打下左转,顺便将视线转向左边,错开她的眼神。
黎向浠噗呲一笑,“没关系啦,我到时候再写一张就行,到时候我重新请你吃一顿,就是今晚凑合一下,材料不全。”
-
火锅架好后,已经到了晚上八点。
黎向浠站在楼梯口敲着平底锅,弄出热闹的声音,仰头朝二楼喊:“吃饭啦吃饭啦!裴非下来吃饭啦!”
叮叮当当的声音打破了老宅的宁静,院子的小鸟飞走两只,树叶唰唰作响。
黎向浠不确定裴非会不会跟她一起吃,毕竟回到这里之后,裴非就把自己关进房间了,也没有和她说话。
她伸着脖子看过去,那扇门打来,透出一丝白炽灯的光线,黎向浠嘴角跟着上扬。
裴非站在那,他脱了鸭舌帽,头发蓬松清爽,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少年感。
他走出来,站在楼梯上,看着她。
黎向浠立刻往旁边站,让出一个位置指着餐桌,兴致冲冲说:“快去快去,我不知道你能不能吃辣,没敢给你弄调料,你自己去选!”
火锅滚得很厉害,淡白色的水汽氤氲,缭绕着往天花板走,在老宅偏暗的光线里并不明显。
裴非只是垂头,细嚼慢咽一颗牛肉丸,碎发微微盖住眼睛,投下一片阴影。
黎向浠拿着公筷和勺子,张着大眼在锅里捞着各种菜,捞出来又抖掉花椒,夹到裴非碗里。
“这个好吃,你试试。”她眸光亮晶晶看着裴非。
裴非将豌豆尖夹起又放下,像是掌控了黎向浠的嘴角那样,她的笑容也跟着落下去。<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你不爱吃这个吗?没关系,给我吧。”
她把自己的碗推过去,那根豌豆尖,在裴非用过的碗里打滚过,沾染了他的口水的。
火锅的热气让裴非冷白的脸颊有了些血色,因为吃了辣椒,深邃的瞳孔变得缱绻几分。
“为什么要我回来住?”裴非看着她,瞳色深深。
即使是一起吃过饭了,他的语气也是冷冷的质问,并没有亲近多少。
黎向浠愣住,慢慢将自己的碗收回跟前。
想起第一次让裴非回老宅住,他让她别总想那些事情,闪烁的大眼睛落下去,黎向浠有些委屈说:“因为我自己住很无聊,房子太大了,真的只是因为这样,没有别的。”
真的不是馋你的身子。
裴非阖下眼皮,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
黎向浠抬头,暗下去的眼神又亮起来,“真的?你以后回来住吗?”
裴非:?
她又听错了,这次他真的只是清了清喉咙,她以为他同意了。
裴非没有解释,他垂下眼,眉间舒展地吃下那根豌豆尖。
“耶!以后晚餐吃什么,我都提前问你!你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给我说,我厨艺不太好,如果你觉得不好吃,也可以提出来!”
黎向浠喜笑颜开,至少以后,她不用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客厅吃饭了。
裴非睫毛触动,攥着筷子,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恰好,桌上的手机亮起,一个没有备注的手机号发过来短信,将他好不容易舒展的神色拧回去。
【回一个字也行,你知道我很担心你。】
黎向浠看见了尾号,跟初见时候的信息是一样的。
裴非快速刷走那条信息,将手机收回口袋,起身离开位置。
看着挺括的背影拢上一团朦胧的薄雾,黎向浠嘴巴张了又闭,不知道对面是谁,所以不知道怎么安慰。
夜深了,黎向浠呈大字形躺在床上,眼睛圆滚滚。下午睡多了,现在毫无困意,因为刚刚的吵闹,好像赶跑了许多动物,今晚的夜静得吓人。
黎向浠拿出手机,给黎蔓发了一条语音:“妈妈,我今天好像交到了一个朋友,虽然他心事很重,而且不太爱说话,以及……他表面上看……不太喜欢我……”
说到这儿,黎向浠吐了吐舌头,毕竟从表面上看,裴非似乎真的不喜欢她,但不是的,他似乎只是看上去凶巴巴的而已,毕竟她提的要求,他都没有拒绝过。
关上手机,黎向浠还是精神抖擞,她下床,踮着脚尖去了书房。
不一会儿,收放自如婉转好听的声音传出书房窗外,飘向阳台,落到男人耳朵内。
月明星稀,院子月影斑驳,男人坐在椅子上,模糊的光线也盖不住硬朗轮廓上的惆怅,薄长的眼睛没什么感情地看着手机界面。
是未删去的消息。
除了今年的两条生日快乐,就是去年的两条生日快乐。
裴非沉沉扯出一支烟,摸索打火机时,女生悠扬的语调传来后,裴非紧绷的唇线松散,那支烟在指腹转了转,又被放回去了。
黎向浠每天晚上录制的有声书,似乎代替了他消减烦忧的烟,像是圈出一个隔绝世事的播放厅,他在里面能短暂地忘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伴着徐徐吹来的风,裴非眼皮阖下,肩膀如释重负地靠在椅子上,节骨分明的手放在桌面,指尖一下一下转动着一把法拉利车钥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