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木门关上的时候,黎向浠一直低着脑袋,嘴角上扬着,眼底却没有笑意。
她是习惯性嘴角上扬。
黎蔓出事之后,她每天都会努力让自己笑出来。
但裴非转身的时候,黎向浠眼眶泛红了,鼻子酸酸的,心底很委屈,像是堵着一股疏不通的气。
不知道问题在哪里,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袖子很滑,黎向浠四肢无力,手机就从拳头之间滑下去了。
黎向浠垂手,袖子很长,盖住她的手指,看上去失魂落魄的,她慢慢弯腰,隔着衣服捡起手机,抱在肚子上,吸了吸鼻子,反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房间很空旷,东西很少。
因为她从山城来的时候,就没有带很多东西。
她并不把这里当做家,客厅的那些东西,是做表面功夫,给她自己心安的。
这样,黎蔓察觉到她在好好生活,心情能舒适一些。
但她的卧室,要做到随时可以托着行李箱就走。
黎向浠从没忘记过,沈推凡会随时带她走。
而此刻,她的床头柜上,前些天开得火红的玫瑰,花瓣末端变成了黑色,快枯萎了。
即使是这样,房间还是充斥一股浓浓的玫瑰味道。
黎向浠匆忙跑过去,拿起花瓶往洗手间走,给花换水,剪掉花枝的末端,试图让它撑得久一些。
做完这些,黎向浠呆坐在床边,看着它们,心底空空的,沉沉的。
窗外开始下起小雨,落在窗子上,啪嗒啪嗒作响,黎向浠没有关窗户,其实算算时间,也快到冬天了。
风吹,窗帘往里面飞起来,一些水汽跟着进来,冷飕飕,湿润润的。
黎向浠的脸被吹得冷冰冰,蒙上一层水雾,鼻尖起了红,浑然不知。
嗡地一声。
黎向浠手机响了。
她拿起一看,又是管家的信息:【黎小姐,帮您预约了明天准妈妈的培训课程,地址给您发过去,请您按时过去。】
黎向浠没有回答,她知道这个是培训怎么照顾小孩子的,但她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尤其不喜欢自己的小孩,更不喜欢跟没有感情的人,生的小孩子。
那简直就是折磨。
黎向浠第一次有了害怕沈推凡的情绪,她开始想,如果沈推凡睡在她身旁是什么感觉?
同床异梦,他们到现在只见过一面,沈推凡明明有那么多时间可以过来看看她,但沈推凡没有,还把她的脸弄得乱七八糟,尽管她知道最后会恢复,但她也不喜欢。
她觉得自己的皮肤没有那么差,要在上面打那么多针的地步。
这样想着,黎向浠伴着吹进来的瑟瑟寒风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黎向浠身上没有被子,她缩成一团睡在了被子上,她脑子重重的,鼻子也不通气,嗓子哑了,鼻音很重。
黎向浠总算觉得冷了,她洗漱好,换上厚厚的毛衣裙,踩着黄色的雪地靴出门。
裴非早已不见了踪影。
黎向浠打着伞,拿着火腿在门口等了好久,小碳都没有出现。
是不是下雨,小碳来不了?那它饿了怎么办?
黎向浠沿着湿漉漉的柏油路走着,她沿路找小碳的身影,找到了它主人的别墅,看见阿姨抱着它。
小碳睡得很香,没有淋湿,肚子鼓鼓的,看上去已经吃过了。
黎向浠走上前询问才知道,天冷了,时不时下雨,害怕小碳生病,他们就不让小碳乱跑了。
那家人还跟黎向浠说了谢谢。
黎向浠回家把火腿都拿出来,给了小碳,跟小碳说了明天春天见。
其实黎向浠不确定明年春天她还在不在这里,只是那会儿小碳又可以在别墅区玩耍了而已。
两趟来回,小黄靴子被雨浸湿,变得重重的,脚底冰冰凉凉。
黎向浠回家换成黑色的皮靴,又开车出门了。
去管家说的所谓的准妈妈培训课堂。
车子在密密麻麻的雨丝里开了一个多小时,抵达了京北另一处郊区。
那是一栋庄园,只有一个房子,在围起来的很大的栅栏里面,院子里有高高的树,在雨丝里枝繁叶茂的。
黎向浠车子停在院子里,立刻有人打着黑伞前来迎接,是一个年长的男人,留着白胡子。
“黎小姐。”男人似乎认识她。
黎向浠先是打了一个喷嚏,又匆匆道歉,才和他礼貌点头。
男人指引她进去。
“这里是沈总的宅子,沈总请了老师过来。”
沈推凡的房子。
黎向浠好好打量起来。
房子很大,白色的墙黑色的顶,像是欧洲古堡,走进去,一层的天花板很高,装饰也是欧式风格,精致的壁画和异域风情花纹的毯子,还有壁炉。
中央放了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有两个假娃娃,因为太像是真的了,所以看上去很诡异,黎向浠起了鸡皮疙瘩,赶紧挪开眼睛。
桌上还有各种颜色的花,只是还没有处理,枝叶和刺都乱七八糟的,还一个空的花篮。
一个面带微笑的中年女人站在那里,和她点头打招呼,“黎小姐您好,我是今天的老师,我姓张,今天我们学小朋友哭的时候,如何分辨他是饿了还是不舒服。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静一下心,学一学插花。”
“你好,张老师。”黎向浠礼貌撑着笑容走到她身边,鼻音重重的。
张老师帮黎向浠戴上手套,又递过来一枝玫瑰,还有打刺钳。
黎向浠接过,发现这只玫瑰没有她房间里的玫瑰好看,这只开得不大,畏畏缩缩的,好像没到盛开的时候就被人摘下来了。
不过好像为了延长花期,很多都是在花开茂盛之前摘下来贩卖的,黎向浠不太懂,但裴非给她买的那束是开得刚好的时候,最漂亮了。
她跟着老师的动作,保持没什么情绪的笑意,划干净上面的刺,剪短枝,插入花篮,一番精心的照顾之后,玫瑰在篮子里满满当当,像是一颗花球,看不见枝了,只剩花瓣。
其实挺好看的,还坚实,重重的,但黎向浠觉得,和她房间里随意插放的差不多,玫瑰花本来就好看,不处理也好看。
这样想着,她脱下手套,放下打刺钳,不小心压到了没有处理的花枝上,一股痛意袭来,黎向浠倒吸一口凉气。
张老师吓坏了,立刻上来询问,“怎么样,有没有刺留在里面了?”
黎向浠摇头,她不知道有没有刺,但被扎的地方火辣辣的。
本来就不太开心,这一下更烦了,黎向浠地重重呼吸一下。
张老师立刻脸色大变,害怕得后退低头,连连道歉,“对不起黎小姐!是我疏忽了!实在抱歉!”
似乎很害怕受到惩罚。
黎向浠有些自责,她立刻挂上笑容,说没关系的。
她擦掉溢出来的血,看见里面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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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黑色的小点点,在无名指指尖上。
“这个应该是刺吧?你帮我拿下来吧!”黎向浠语气尽可能保持平和。
张老师果然松了一口气,找来医药箱,帮她剔出刺,消毒,贴了一个创可贴。
在这间隙,有人收拾了桌子,处理好她们就开始学习怎么带小孩。
黎向浠没有经验,她只是机械跟着,拍一拍喂一喂。
一个上午加中午,什么也没记住。
黎向浠忙完这些,已经到了下午,雨没有听,反而变大了。
返程的路变得滑滑的,黎向浠脑袋乱七八糟,有些把控不了方向盘,在郊区拐弯的路口,砰地一声,撞上了路边的大石头,她额头磕在方向盘上,清醒不少。
黎向浠走下去,看见法拉利车头凹进去,车灯碎了。
果然,就说她不能开吧,肯定会撞的。
幸好没有撞到人,也幸好这段路没有几辆车走。
黎向浠叹息一声,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很不好意思地给裴非发了一条消息:【对不起裴非,我把你的车撞坏了,我会把它修好的,你不要生气。】
她站在雨里,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没一会儿,裴非的电话打过来了。
“受伤了吗?”裴非的呼吸起伏比平时大,似乎在快步走路。
黎向浠摇头,“没有。”
“在哪?”裴非问。
“在你们基地拐往老宅超市的这个路口。”
黎向浠没等到回复,裴非已经挂了电话。
她耸耸肩,朝法拉利车灯碎片,束手无策,她感觉自己呼出的气体烫烫的,脸颊也开始发烫,黎向浠以为这是撞车了,太尴尬引起的。
她努力想要自己处理。
应该是要先打交警电话吧?
这样想着,她拿起手机刚要拨号,就收到了许子炀的电话。
“浠浠宝贝,你撞到人了吗?”许子炀语气轻松。
“没有,我撞到路边的石头而已。”
“漂亮,不用报交警,不走保险,我过去处理。”
“为什么不报?”
“呃……”
许子炀不知道怎么解释如果这辆车是一个女生报的交警,可能沈推凡就知道裴非在京北了。
“没事,你不用管,在那等着就行。”
许子炀挂了电话,准备从家里出发。
身为一个夜夜笙歌的富二代,他刚睡醒,就被裴非一个电话告知,立刻马上出门处理这件事。
许子炀只能认命。
他也才知道,那天黎向浠喝醉,明明没有说地址,为什么裴非能找到他们了。
因为裴非早就知道,他看见黎向浠开这辆车了。
黎向浠蹲在车头,很心疼地看着凹进去的,昂贵的车子,她弄的,这修起来得多少钱啊。
雨下大了,她的毛衣上染着厚重的水珠,有点冷,视线也晕乎乎的,黎向浠将脑袋埋进膝盖,看上去像是委屈巴巴的鹌鹑。
一辆布加迪从路口飞出来,停在法拉利旁边,驾驶人冲下来,将地上的黎向浠拉起来。
黎向浠一脸茫然,脸颊还有发烫留下来的红晕,粉扑扑的,把小雀斑都衬得可可爱爱。
裴非神色紧绷打量着她,“哪里不舒服?怎么蹲在这里?不是没有受……”
四目相对的时候,或许是看见黎向浠迷茫的眼神,裴非才回过神来,他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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