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向浠情绪失控,哭了很久,她没敢放声哭,裴非还在隔壁,害怕他听见。
所以她咬着牙,对着手机里黎蔓的聊天页面,悄悄诉苦。
“其实我很讨厌做家务,很讨厌讲话,就喜欢手语,那样不用跟人打交道。但你不在我身边,没人啰嗦了,变得好安静,我只能自己讲话。我现在来这里,找不到公园下象棋的爷爷奶奶,还没有几个朋友,把周围的路都走烂了,也没觉得哪里好玩……”
黎向浠吸了吸鼻子,感冒加哭腔,鼻音更重了。
“其实我也不想烦别人的,我是太无聊了,一闲下来我就想你,一想你我就想哭,可是不能哭,你说了的,只有笑出来身体才轻松,日子才好,所以我不哭,但今晚我真的太难受了,感冒了你就让我犯规一下,悄悄哭一哭。”
……
黎向浠啜泣着,喋喋不休趴在桌子上,哭累了,声音慢慢变小,就这么睡过去了。
窗外,裴非听完了她所有的“抱怨”,突然想到了在迎香里那晚,方统跟黎向浠打招呼。
那个男的说,他记得黎向浠以前不怎么爱说话的。
山林里传来四声杜鹃的啼叫,混着蒙蒙细雨,院子陷入一片寂静。
裴非缓缓起身,透过书房的敞开的窗子,看见伏桌而睡的女生眼尾未褪去的红晕。
书房灯光昏暗,旧家具年代久远,她长得白净,趴在那儿,像是一片混沌里长出的白花,漂亮,安静,乖巧。
原来黎向浠不说话的时候,是这个样子。
裴非垂头,抽出一支烟,手笼在火光外面,燃了之后缓缓吸一口,随后站在窗口看了完了一整支烟才离开。
第二天,黎向浠醒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条暖和的厚毯子。
毯子是干净的阳光气味,但呆在老宅久了,染了点点沉木的香味,把她包裹在椅子上。
裴非的?
黎向浠双手拉了拉毯子,挂在肩膀上,嘴角不自觉上扬。
随之又落下去。
她听到一楼传来锅碗瓢盆的动静了,但她不敢出去。
如果她出现,裴非又生气离开怎么办。
还是不要打扰他的好。
黎向浠用毯子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撅嘴,委屈巴巴靠在椅子上。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裴非上楼的脚步声,靴子踩在木制地板上的声音,动静很大,咔哒咔哒的,一步一步往书房靠近。
怎么办?要是他路过看见她醒了,要不要打招呼?吓跑他怎么办?
黎向浠抓紧一些被子,无措间,她靠着椅子直接闭上眼。
装睡。
真棒。
黎向浠悄悄抿嘴偷笑。
但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身后。
黎向浠一动不动。
裴非不会是来拿走毯子的吧?她这个姿势怎么拿?
全部裹在她身上,又压在椅子靠背里。
正想着,额头传来一阵轻柔的触感,还有暖和的温度。
黎向浠绷紧神经,屏住呼吸。
下一秒,那只手又反过去,用手背贴着她额头,隐约熟悉的青筋刮在她皮肤上,不知道是物理因素,还是黎向浠心跳加速,她体温极速上升,耳垂发烫。
“不烧了。”裴非小声说。
语气有一种放松的感觉。
黎向浠紧张得咽了咽口水。
但,紧张时候咽口水,动静很大,在落针可闻的书房,明晃晃拆穿了她幼稚的把戏。
她听到裴非低声的笑,他有些无奈,但一点也不生气。
黎向浠不知道要怎么办,如果现在睁眼,那多尴尬啊,明晃晃的装睡。
想着,她听到脚步声慢慢往外走,下了楼梯,没了动静。
黎向浠松一口气。
她睁开眼,双手捂着脸颊,烫烫的,还摸到了没褪去的小雀斑,连小雀斑都是烫烫的,没有镜子,但她猜得出,一定很红。
她双手在脸颊旁边扇风,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出太阳了,一束温和的晨光从高高的窗子照进来,光影里有细微的小尘土在转动,斑驳漂亮。
她又转回来,这才发现,书房的窗户关上了,空调是28度,难怪昨晚一整夜她都没有被冷醒。
黎向浠心花怒放,笑意在脸上绽开,她裹着被子,步履轻快往门口走。
刚出到走廊,站在一楼楼梯口的裴非便抬头。
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就一直站在那里了。
猝不及防的四目相对,黎向浠突然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刚睡醒,声音哑哑的。
“裴非……早上好。”她怯生生说。
没有了以前的底气。
她觉得,昨晚裴非对她那样好,如果他觉得她的啰嗦是累赘,她还要和他喋喋不休,那就是恩将仇报了。
不抱希望地,黎向浠扯了扯嘴角,想要转身回自己的房间,却听到一楼温和的声音。
“早上好。”
黎向浠顿住,她重新望下去。
裴非站在光影里,淡淡的阳光照在他侧脸上,轮廓清晰柔和。
他没戴帽子,英隽的五官却并没有多少攻击力。
“洗漱好,下来吃早餐吧。”
裴非并没有笑,但这句话说得很轻,让黎向浠觉得他在笑。
黎向浠诧异,反应过来便点头如捣蒜,小碎步往门口跑,又折回来举着背上毯子的一角,“你的毯子我洗干净……”
“给我吧。”裴非打断她的话。
他走到她跟前,顺手取下来,又说:“去吧。”
黎向浠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觉得自己在做梦,她心跳得极快,这段时间因为被冷落,停止的躁动似乎又回来了。
早餐是裴非自己煮的,煮了番茄挂面,汤底浓郁清新,就算没有辣椒红油也很好吃,黎向浠吃完了一大碗。
“我洗碗吧!”因为心情好,黎向浠的声音拔高不少,尽管还有点哑哑的。
裴非却直径拿过空碗,一句话没说,在洗碗槽忙碌起来。
黎向浠抿嘴坐在餐桌上,侧头看着他。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眼神,裴非掀起眼皮。
黎向浠忙不迭垂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闪躲,但他看过来的时候,她就是想要逃,还有点小羞涩,偷偷抿着嘴巴,偷笑,
因为这一幕太奇怪了,乖乖洗碗的裴非,宽松的毛衣,让她看出了一点居家男友的味道,好像他们是同居恩爱的男女朋友,他在给她做早餐,做家务。
“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裴非语气有淡淡的笑意,
黎向浠抬头想问去哪里,但看见他说完之后,又沉浸在洗碗之中,她也就没问出口,乖乖去房间收拾东西。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停在了一家室内攀岩外面,黎向浠跟着裴非走进去,前台的工作人员看见裴非,似乎是认识,指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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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里面走。
里面没有人,清场了。
黎向浠站在软垫子前,裴非帮她整理设备,“没有教练吗?我不会玩。”
她有点紧张,小小紧紧握着拳头,抓住安全绳,这还是她第一次攀岩,根本就不知道往哪走,往哪落脚。
“我就是教练。”裴非说。
什么?!
黎向浠看着他,他要亲自教?
这让她想到裴非教她开车的时候,温温柔柔,她放松不少。
裴非很专业地帮她检查好设备,带她走到墙壁底下。
“先从最简单的开始,颜色相同的石头是一条路线,我们先从最简单的开始,你只能抓绿色的石头。”
黎向浠稀里糊涂点头。
裴非一块一块指着,说左手放在这,右脚踩在那,右手怎么上,左脚怎么蹬。
黎向浠机械跟着。
一段路程下来,黎向浠额头出了微汗。
这会儿,裴非也带好了安全绳,站在她身侧另一条路的起点,“我们来比赛,看看谁先登顶。”
“好!”
黎向浠斗志起来。
她看得出裴非那条线路更难,但她是新手,这样公平一些。
两人做着开始的准备,裴非低声说了句三二一,两个就开始往上攀爬。
不知道是裴非故意的,还是他那条路太过困难,黎向浠发现他总是落后一步。
她的手拍到顶的时候,裴非还是晚了一步。
“我赢啦!”黎向浠垂头,开心笑着。
她筋疲力尽,出了很多汗,脸颊红彤彤的,小嘴大口呼吸,前额的碎发打湿了,衣服后背也是。
但很爽,似乎每个毛孔都透着气,顺畅呼吸着。
裴非停在她侧后方,仰头,勾了勾嘴角,“嗯,你赢了。”
裴非慢慢往下落,稳稳着地。
黎向浠还在原地,她休息一会儿,太累了,手都在发抖。
底下,裴非已经站到她身后了。
“我掉下去的话会砸到你的。”黎向浠不敢动,生怕脚滑掉下去。
裴非脱掉安全绳,仰头,“累的话跳下来吧,我接住你。”
黎向浠不太相信,尽管有安全绳,底下还有垫子,但总觉得不安全。
“没关系,试试,慢慢下来。”裴非说。
黎向浠就松开脚步,只用手抓着石头,但往下掉的时候还是抵不住重力。
裴非稳稳接住她。
不是拥抱,是得体地扶着,让黎向浠少了很多压力。
落地那一刻,黎向浠才看见裴非额头上的薄汗。
但他并没有休息,帮她脱掉安全绳,又拍了拍她泛红的掌心缓解疲劳,黎向浠就乖乖站着,任由他帮忙。
她一直抓着石头,手指发麻,他给她一根一根地放松着。
他的手很暖和,似乎裴非的温度永远比她高一个度,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她手背,稳稳的安全感蔓延到黎向浠四肢百骸。
“明天你的肌肉会发酸。”裴非提示她。
“没事。”黎向浠摇头。
运动嘛,肯定会的。
她看着裴非,他很认真,像是教练对学员那样负责,并不介意跟她肢体接触了。
似乎他们的关系又好了。
“我饿了。”黎向浠有些小撒娇的语气。
裴非鼻腔轻哼,“嗯,弄好带你去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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