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沈榆突然停住了脚步。
池暮便也跟着停下,看着她的后脑勺。
沈榆退后一步,踮着脚,仰着面凑近池暮的耳朵,池暮主动侧了侧身子,朝她弯下腰:“怎么了?”
沈榆挡着自己的嘴巴,悄悄地说:“你一会儿不要说话,就一直盯着他。”
池暮闷闷地应了一声,耳朵又悄悄红了,忍不住想和沈榆拉开距离。
沈榆却是说完以后又抓上了他的衣角,拽着池暮轻松前进,随后拉开长凳,坐在了那人面前,笑眯眯地打招呼:“大叔吃午饭了吗?”
“还没……”男人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的长相的确如小说中所描写,有那么点落拓艺术家的气质,只是那大胡子被刮了刮,露出了下巴上一两个红肿的痘,看起来最近过得有点上火。
没等男人讲完话,沈榆就对着厨房招手,“老板,来一份你们的招牌。”
一声爽朗的笑从后厨飘了出来:“好嘞!稍等啊!”
随后,桌子上陷入了沉默。
依然是沈榆先开口:“你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沈榆想着,自己好歹是变了变声,他怎么看到自己一点也不惊讶,也不心虚?
“这么多年了,我要是还听不出你的声音,那是白干了……”
对面的语气说着说着便弱了下来,一双眼睛开始四处躲避池暮的视线,指甲紧紧抠进手心里才忍住打颤的身体。
沈榆并没有看到他脖子上有小说里提到的伤口,又或许是早就痊愈了,想来池暮应该并没有下狠手才对,可是对面依旧很怕他。
虽然这是沈榆想要的效果,不过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忽略掉了什么。
“我想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大叔您呢?”沈榆看起来像是在与客人讲话,脾气好得不得了,正是那私家侦探每每跟踪她时见到的模样。
“郭嘉俊,男,三十四岁,没车没房没汐城户口……”
“停停停。”沈榆一拍桌子,“我不想听这些。”
沈榆拍了一手黏糊糊的油渍,四处寻找纸巾。
池暮胳膊一伸,从另一张桌子上抓过来纸巾递了过去,沈榆随手抽了一张,开始擦手。
被她的一拍惊得哆嗦了一下,郭嘉俊身形立马挺得老直,看起来总算精神了些。
而池暮则是开始紧紧盯着郭嘉俊,目不转睛,如沈榆交代的那样。
郭嘉俊要哭了。
一个两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
“那你想知道啥啊?”
沈榆的目光早已从池暮身上移开,又顺手抽了两张纸巾,一边仔细地擦着桌面上的油渍一边头也不抬地问:“我来找你是想问一件事情……”
“都是沈少爷让我做的。”郭嘉俊立马交代了。
“我之前干娱记,后来嫌钱不太够,自己单干狗仔去了,但是这碗饭不好端也端不稳,赚得时多时少,正想再转行时郑助理找上了我,给的多,我就考虑了一下……”
“其他的我上次已经跟这位大哥交代过了。”郭嘉俊飞快地瞟了眼池暮的反应,开始举起双手对着池暮发誓,“我真的没干什么伤害她的事情!”
“我的工作内容就是向郑助理汇报她的行踪,她的社交,保护她的人身安全,说上来,我还算是半个保镖呢……”
他还委屈上了?
池暮冷笑一声,“别说废话。”
“她问什么,你说什么。”
沈榆的手在桌子底下给池暮比了个赞——
真上道。
忽然有种反派给她当小弟的爽感。
刚刚郭嘉俊交代的那些沈榆当然都已经知道,小说里写到“池暮和他的谈话”时便已经讲明,她想问的事情是另外一件。
“你说说,我是什么时候来到的沈家?”
“十五岁。”说到这个,郭嘉俊斩钉截铁。
“怎么会是十五岁?”沈榆回忆着初到沈家的那天,在她认知里一直清晰的记忆现在捞出来仔细看却像是贴了一层玻璃膜,看不清楚。
太阳穴又开始跳痛。
池暮稍微分了些神,余光落在沈榆侧脸。
“怎么不是十五岁?我记得清楚得很。”
“那会儿你还是个瞎子,长得很瘦个头儿看着却不矮,整天跟在沈少爷身后哥哥长哥哥短的,乖得很,初中生的年纪了,还跟个没断奶的娃娃似的,我妹就从来不会像你这样……”
说着说着,他的语气里甚至多了对沈青辞的羡慕。
所以他印象深刻。
所以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被妹妹全身心地依赖时喊出的“哥哥”是这样的。
就像是童年里的糖水儿,什么时候捞出来都是甜滋滋的。
郭嘉俊有些跑神儿。
下一秒却被沈榆的一番话骂了回来。
“你不是脑子有问题吧?”沈榆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的眼睛早在火灾的第二年就通过手术治好了,而火灾,是在她十岁那年。
尽管早有准备,他说的话,沈榆却还是一个字也不想相信。
“小姑娘怎么好好的还骂人?我脑子怎么会有问题?哥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哥也曾经辉煌过好不好?”
三十四岁的大叔了,说话像个中二少年一样,和沈榆一开始的设想完完全全割裂了开来。
像是终于意识到这会儿光天化日之下,两人也不敢对他做什么,他说话也大胆了起来。
“刚跟踪……啊呸,是保护你那会儿我才27岁,爆了圈子里N个大佬的料,打听一下,谁不怕一个代号‘孤狼’的人?”
沈榆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两下,恍惚间觉得,为了这样的人把反派拉过来镇场子,实在有点杀鸡用了宰牛刀的无奈。
“混这么好,跟踪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干什么?”沈榆一脸不屑的模样,看起来既不服也不信。
郭嘉俊将自己的辉煌坦然放下——
“得罪了N个大佬,差点就被他们抹了脖子,多亏了你哥沈青辞我才能活。”
“他面儿倍儿大!动动嘴皮子的功夫,人家就不敢把我怎么样了。”
“后来我就一直帮沈少爷打工了呗。”
“钱多事儿又少,只需要在你这个小姑娘出门儿的时候拍几张照片,别被你发现,对我一个经验丰富的狗仔来说简直不要太容易。”
“况且你太宅了,一个月也出不了两次门儿。”
“这不,你到现在才发现吗?”
郭嘉俊摆了摆手,精准吐槽,姿态惬意地靠起了椅子上。
池暮的盯盯这会儿已经失去了震慑作用,即使郭嘉俊心里仍然毛毛的,但还是尽量让自己放轻松,甚至想办法和池暮套起了近乎。
“哥们儿,上次见你俩逛超市我就很好奇了,你和她什么关系啊?”
“我跟踪……啊呸,我保护了她这么多年,你还是除了沈大少以外第一个能靠近她的异性。”
池暮反问:“大叔您难道不算异性吗?”
郭嘉俊苦着脸:“我也没那么老吧?叫我大哥就……”
池暮的嘴角扬了一扬。
“我叫你大哥就好了,大哥叫我大叔真是太客气了,哈。哈哈哈。”郭嘉俊干笑了几声。
沈榆在此期间一直没有说话,沉默得有些异常,跟刚刚拽着池暮来时的那个兴奋劲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恰好老板也从后厨钻了出来。
“姑娘,面来咯!”
老板端着一大碗儿面走来,“小心点儿哈,烫得很。”
“谢谢……”沈榆接过老板递来的筷子。
闻着香味儿,郭嘉俊肚子叽里咕噜一阵叫,而后对着沈榆的面伸出了手。
“做什么?”沈榆皱着眉,抄着筷子把他的手拍了下去,护食得紧。
郭嘉俊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儿,愣愣道:“这不是给我点的吗?”
“我们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让我花钱请客。”沈榆将筷子平整地放在碗上,而后,推到了池暮面前。
她记得今天中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ins style="display:none!important" id="' + id + '"></ins>');(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午他做好饭以后又去遛狗了,回来以后没来得及吃饭便被自己拉了过来当劳动力。
沈榆这是体恤下属,毕竟今日反派当小弟当得太称职了。
“你……”池暮有些木楞楞地看着面前冒着热气儿的面。
居然能从沈榆手中抢到吃的,池暮感慨,自己真是出息了。
沈榆早就转过了头去,一副他爱吃不吃的模样,语速飞快:“为了我和这位大叔的人身安全,别多想,嗯?”
看着两人一眼都没对视却有来有往,那是一点不管他的死活,郭嘉俊的肚子早就叫过了头儿,当即抬手忿忿喊道:“老板,3号桌再来一碗!”
“得嘞!”熟悉的笑声和应答。
郭嘉俊肯定道:“你俩是一对儿没错吧?”
“不是。”
“不是。”
两个人一块儿否定,异口同声。
“行,不是就不是。”郭嘉俊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两人皆醉他独醒,努了努嘴也不吭声了。
真要是的话,那可就麻烦了。
沈家大少爷,可不是表面上那么好说话的人。
郭嘉俊在心里叹了口气。
池暮也没跟沈榆客气,他的饭量很大,吃饭又快,一碗面不到十分钟就见了底。
“沈榆。”郭嘉俊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成年人的沉稳来,“我这样做不全是因为钱。”
郭嘉俊表情无奈:“我欠沈少爷那么大个人情,所以这点儿小忙能帮就帮了,没想那么多,也没想过真的被发现了,你会这么……”
“抗拒?”沈榆帮他总结,“那是自然。”
是的,郭嘉俊还是能看出来的,沈榆虽然从头到尾都没说,但是郭嘉俊可以感受到她的讨厌和抗拒。
在来之前,沈榆只是交代了不要让沈青辞和他一起出现,却并没有交代他事后不能向沈青辞告状。
大概,她在以自己的方式抗拒——
不管沈青辞是何种的想法,也不管郭嘉俊的初衷并没有要伤害她的意思。
因为受过伤的缘故,沈榆的声音在压低时便有些沙哑,听起来比他这个大叔还要“饱经沧桑”。
“你欠的人情,不该用我来还。还有你的镜头,该用在其他地方。如果你还愿意承认自己是个媒体人而不是什么狗仔的话。”
沈榆再度拽上了池暮的衣角。
池暮轻车熟路地跟上,已经不需要她用力气去拽。
玻璃门上的小铃铛响了三两下。
长凳上只剩下了沉默的郭嘉俊。
后厨的声音再度飘来,越来越近,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伙子,这里!面好了!”
老板叫得他年轻了几岁,郭嘉俊面上的乌云才散去了些许,“辛苦了老板,面不错。”
说着,低头便是一大口。
面刚入嘴的下一秒,他便僵在了原地。
好淡,根本没有味道,一点都不好吃,刚刚那“大哥”是怎么能吃得那么香的?
可是钱都花了,他只能一口一口往嘴里咽。
不多时,他擦了擦嘴巴起身离去——
怪不得这里没什么客人,再也不来了。
门口的铃铛再度响起。
一个穿着红外套的女人压了压大花边的帽檐,几乎与郭嘉俊同步踏出了这里。
后厨的老板瞥了一眼消失在门口的两个背影,叹了口气。
清闲下来了,就给自己的老伴儿打电话,汇报战绩。
前台的躺椅里响起中年老大爷嘟嘟囔囔的委屈声——
“老婆,今天来了四个人,卖出两份面一杯水。”
“什么?”
“……”
“绝对不是我做的难吃,是今天的客人都奇奇怪怪的……”
老板从心平气和到满脸涨红,和自己的老伴儿在电话里吵了老半天。
可是一直到最后也没个结果——
到底是自己的面难吃,还是今天的客人……都奇奇怪怪。
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