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来个一千吗?要不要我帮你掐表?”
操场的两端,耸立着两束明晃晃的大灯,照拂之下的场地,难得有了运动的身影。
都是在为了即将到来的运动会准备。
许遇鱼立在跑道的起点,不自觉抖了抖腿。
班上的同学,被特批了周五的最后一节晚自修,用来训练。
晚风吹拂着,钻进了衣袖、裤脚和胸腔,冰冷地触摸着她的内外肌肤。
许遇鱼感觉自己吐出的气,一口比一口严寒,在空气中凝成了团,淡淡的迷蒙的白雾
也许这并不是个训练的好时间。
摇了摇头:“你去练铅球吧,正好体育老师也在。我自己可以练习的。”
“行,那你注意不要受伤。”
说是练习,可真当抬起腿时,许遇鱼却又不知道该跑向那边了。
那就尽管向前吧。
许遇鱼踩在跑道上,比水泥地面软,触感很舒服。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抬起又落下,便过了一个弯道,把旁边并肩而行的两个女生甩在了身后。
很奇异的感觉,异常的通透,身体由内而外地释放着,不知何时积累的燥热。
冷风涌进她的喉咙,却不知又从哪汹涌了出去。
许遇鱼抬起了头,望着前方的天空,有些贪心地吮吸着微凉的空气。
贪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气流暴怒地摩擦着她的吼腔,冲进了她的肺,火烧火燎得疼。
许遇鱼弓着腰,伸着头,喘息着挥舞着双臂,仿佛冰水中的冬泳者,又像龙舟上的掌舵员,挣扎地前进。
前进得越来越快,双腿仿佛不受自己的控制,互相撞击拍打着,险些将她绊倒。
一刹那间,双腿仿佛被抽去了筋骨,瘫软如泥,然后她真的摔倒了,摔倒在了温热的怀中。
……
“运动前后还是要做做热身运动,放松肌肉。”
“嗯。”
“你怎么想着去参加运动会了,受什么刺激啦?”
听着冬年调侃的声音,许遇鱼有些不知所措地慌乱解释:“不是,只是我以前跑过,现在正好缺人,我也想、为班级做些贡献……”
许遇鱼吞了吞口水,咬断了剩下的话语。
果然,全是真话的谎言,才是高端的艺术。
“别太勉强自己了——对了,那件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跟你妈商量过了吗?”
“没、还没有。”
好生硬的话题转换。
“嗯?”
冬年的小声音,可爱得很好听,让许遇鱼莫名感到心虚。
“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现在这样。”
我只要把握住眼前的幸福,然后努力向前奔跑,就足够了。
“……好,我知道了。”
“……”
“对了,那个,出国的事情,你安排了吗?”
“你是想来做计划吗?”
冬年,这样戳破人的小心思,还是挺让人难为情的。
“安啦,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
“你呢,就负责好好休息,早点睡觉,明天才有精力锻炼。”
“你昨天差点摔倒,可让某人心疼坏了。”
……
周日是个好太阳。
阳光烘烤大地,热气悄悄钻进被窝,贴敷在赖床的孩子的背上。
喜怒无常的天气,让大海的孩子,养成了一手察言观色的好本事。
头顶的天空,是一大块清澈碧净的蓝宝石。远处的海面上,是一层层排开的,洁白的,如田埂般的云,昭示着即将到来的好天气。
方知之坐在堤岸上,双腿悬空摇晃,看着许遇鱼伸展着四肢。
也不是困,只是许久没有早起,器官还适应不来崭新的生物钟,于是一个个闹着罢工,让许遇鱼的肚子隐隐作痛。
“走吧。”
往哪儿走?
“这道堤岸,有多长?”
“不知道。”方知之已经大步迈向前,笑着,“跑到终点就能看到了。”
许遇鱼抬腿跟上。
方知之跑得不快,跟着很轻松。她喘着气,也不停歇自己的嘴:“高中前,我每天早起跑步,妈妈一开始来跟着我跑了几天,后来还是选择睡懒觉了。”
两人并肩向前,左边是退潮的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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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露出,积留着一个个小水潭的砂石滩,跃起一尾尾睡懒觉的鱼。
右边是刚刚苏醒的小村子,烟火燃起升至高空,土狗打闹着吼叫,人们换上长筒鞋,拿着锄头,迈进了田地。
树木从眼前掠过,远处看不见的地方,忽地传来声,轮船离港的汽笛,扰乱了天上的云和海里的水,震撼了从头到脚的身心,唤醒了整个世界。
“小鱼,慢一点……”
她从来没有试着走到尽头。
没有隐藏的宝箱,也没有最终的Boss,只有断尾的公路和接续的沙地。
上面插了块牌子,写着堤岸的长度和名称,仓促地标志着游戏的终局。
许遇鱼停下奔跑,大口喘着气,慢慢地,继续走向前,可她的手被一把抓住。
“掉头跑回去吧。”
“可是,我们还不知道跑了多远……”
“这不重要。”
方知之坚定地看着许遇鱼:“知道成功的遥远距离,往往会把人吓退,所以我们只需要一直向前就可以了!”
“这是我在一本成功学书上看到的。”
多亏你能说得好不心虚。
许遇鱼捏了捏方知之的掌心:“好,我们继续。”
……
“小鱼,靠过来一点。”
“怎么了。”
太阳升得很快,不一会儿就把它的光芒,遮满了整片天。
两人坐在台阶上,胸口起伏,喘着粗气,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把脚放上来。”
方知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
许遇鱼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扶着栏杆照做。
“你穿长裤不热吗?”
方知之伸手捏了捏裤脚,“倒是不厚。”
“还好啦……”
裤子被一把拉开,褪到膝盖前。
方知之把手搭在了腿上,捏着许遇鱼小腿的肌肉。一温一凉的刺激感,让背部仿佛如电流般涌过,整个人酥软成一团。
“小鱼,以后你还来跑步吗?”
跑步摧残身心,早起更是人神共愤,如果不是形式所趋……
“……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