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胎茧(3)
    银色高跟鞋踏在玫瑰园湿软的地面上。

    数十双沾着血渍的脚印紧紧贴在她身后。

    成群的佣人们如同缀在活人身后嗡嗡作响的蝇群,干瘪、灰白的面皮上扯着极其统一的笑容,手上捧着一模一样的餐盘。

    祂们簇拥着身着白纱的少女,就像赶着一只晚宴上的活羊,阻断她逃生的道路,一步一步,逼推着她向前方烛光闪烁的花园中心走去。

    闪烁漫天星辰被阴云遮去了光亮,红色沼泽将那一点点白色吞没。

    蒋轲玹目视前方,小心地控制着每一次呼吸。

    鼻间充斥着混杂着烂泥气味的腐烂玫瑰花香。

    “咔嚓。”

    “噗嗤……”

    两侧传来细微的响动,随着他们愈发靠近玫瑰园中央,声音越来越大。

    “咔嚓,咔嚓,咔嚓……”

    蒋轲玹拼命抑制住脑内对声响肆意发挥的想象力。

    但余光还是不小心瞟到了旁边……

    血肉与骨骼不断位移,皮肤与毛发簌簌脱落,掉出眼眶的蓝色眼球在正直勾勾地盯着蒋轲玹的方向。

    不知道祂们盯了有多久。

    “刺啦……看……到了……”

    !

    被发现了!

    蒋轲玹迅速扭过头,忽视快要越出嗓子眼的心脏,若无其事地直视前方。

    假的,都是假的……

    “当——”

    远处钟声敲了十一下,惊起一片夜鸦,佣人的注意力被满天的黑色飞鸟转移。

    蒋轲玹紧绷的神经瞬间一松。

    得救了。

    飞鸦簌簌滑落。

    黑色羽毛落在晃动的烛火上。

    她终于来到了玫瑰园的中央。

    长桌横贯玫瑰丛,深黑色的桌上烛火摇曳,佣人端着手中的餐盘为客人们送上晚宴。

    那些厨房里精心烹饪的东西,终于在今晚被端上了桌面。

    宾客们都整齐地穿着黑袍,脸上戴着白色的鸟嘴面具,他们侧过脸打量一袭白纱的蒋轲玹,窃窃私语。

    那不似人类的语言混杂着品种难辨的鸟鸣,含义不明的内容里夹杂着少女未知的结局。

    蒋轲玹一阵心慌。

    “夫人,仪式开始了。”女仆长的声音从她前方响起。

    她朝蒋轲玹做了个鞠躬的姿势,但嘴里的话却不容拒绝。

    “请。”

    周围细碎的低语声瞬间停止。

    蒋轲玹沉默地点点头跟在对方身后朝远处的高台走去。

    缀着碎钻的白纱在地上拖曳,染上玫瑰的红色汁液,饱满地像宾客餐盘里的新鲜的肉糜。

    一双又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朝她望了过来。

    蒋轲玹看不清楚那群人的脸,他们却可以肆无忌惮地观观察蒋轲玹的每个表情。

    他们看自己,就像在看一只被扒了皮,准备端上桌活羊。

    预示着某个振奋人心时刻启动的标志。

    粘腻、恶心、充满恶意的的目不断扫过她的腹部。

    蒋轲玹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

    冷静,任务要紧。

    她抬起头望向前方,忽然发现女仆长也是金发碧眼。

    这会不会就是爱丽丝想象中,自己正常长大后的样子呢?

    高耸的祭台伫立在玫瑰园中央,巨大圆月泼洒的月色与一簇簇模糊跳动的烛光交错融合。

    一片模糊。

    但隐隐约约能看见一团缩在角落的肉色东西。

    雪莱男爵吗?什么时候变成那个颜色了?

    蒋轲玹一阵反胃。

    女仆长站在台阶边便不动了,两颗浑浊的蓝色眼球里反射着蒋轲玹扭曲的人影,她维持着死板僵硬的笑容,右手往前一抬。

    意思很明确:接下来这段路,得蒋轲玹自己走上去。

    蒋轲玹下意识看了一眼还是在手袋中沉睡的黑猫。

    踏上台阶的那一刻,她才清楚地意识到,整个玫瑰园里,只有她一个活人。

    少女深吸一口气,正想继续往上走,忽然停住了。

    “夫人,老爷在上面等着您。”女仆长阴恻恻地提醒窜到蒋轲玹耳边。

    但少女似乎已经在这一晚连续的掉SAN攻击中免疫了。

    她扭头,冲着女仆长露出今晚最灿烂也最诡异的笑容。

    蒋轲玹:0V0

    女仆长:?

    ……

    缀满碎钻的细高跟不知何时换成了舒适方便的圆头皮鞋。

    而蒋轲玹本人,正在原地和自己的拖尾长裙厮杀。

    “嘶啦——”

    层层白纱被撕开,原本摇曳的礼服一下变成了及膝的废土风短裙。

    蒋轲玹满意地在原地蹦了蹦。

    轻便、舒适,最主要的是有利于她逃跑。

    这才勉强符合最终BOSS战的着装要求!

    穿成刚刚那样,BOSS还没追她,她自己就得左脚绊右脚飞出去二里路。

    “谢啦。”蒋轲玹挥了挥手手,轻快地迈上台阶。

    皮鞋被换成细高跟的女仆长:……

    走得越高,越能感觉到祭台后那轮圆月的巨大。

    月光刺眼地像午时的太阳,无孔不入的光流下她的指缝,将她眼前的景象糊成一团。

    那团黑泥呢?

    一片模糊中,蒋轲玹左顾右盼。

    “蒋轲玹。”少年的声音不远处传来。

    “玄宿!”

    蒋轲玹下意识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袋。

    那里空空如也。

    不见了?

    什么时候?

    “蒋轲玹。”熟悉的呢喃如私密的情话,贴在她的耳边,冰凉的气息顺着她的皮肤下滑。

    一片白茫茫中,蒋轲玹侧过了头。

    破碎软塌的颅顶露出一半淌血的粉色脑组织,少年空荡荡的面皮时而鼓起时而凹陷。

    那底下既有突出的骨头又流动的血肉。

    他面对着蒋轲玹,但下一秒脑袋又从脖子滑倒了胃里,再一眨眼,原本是眼睛的地方突然长出了一张嘴。

    那嘴巴正一张一合,类似声带的东西模拟着熟悉的音调。

    “蒋轲玹。”

    这是什么?

    蒋轲玹愣住了,宕机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过分冷静的意识与濒临崩溃的情绪生生剥离。

    这是后厨里的东西?

    或是死掉的雪莱男爵?

    还是……

    “啪嗒——”

    一颗粘连着各种组织的绿色眼球从洞开的喉咙里滚了出来。

    还是……融化了的玄宿?

    蒋轲玹彻底僵在了原地。

    她逼迫自己直视那团东西,企图从细节中找出作证他不是玄宿的事实,但冲击过于强烈的脸让她控制不住移开目光。

    蒋轲玹反复低头在头纱手袋中寻找着黑猫的踪迹,但一无所获。

    她把玄宿弄丢了?明明刚刚还在的。

    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怎么办?

    怎么办!

    “……我是玄宿呀……”

    对面那团没办法称之是人的东西,正在步步紧逼,他每往前一步,都有融化的组织从他身上滑落。

    “我们是最幸福的一家人,不是吗?”

    “你忘了我了吗?!”

    “你怎么可以这样?!!”

    蒋轲玹猛地后退一步。

    她看见了祭台下那双冰冷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爱丽丝。

    大脑瞬间清醒。

    蒋轲玹闭上眼睛,不去再看面前那堆可怖的造物,颤抖着把手探进袋子里。

    柔软的触感和细微的呼吸绕上了她的指尖。

    她根本没有弄丢玄宿。

    少女睁眼的瞬间,晃眼的白光和融化的人体组织消失殆尽,只剩下一滩企图钻进她脑子里的黑泥,和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面具人。

    她扯下那团扒在她身上的黑色史莱姆丢到地上。

    竟然敢造谣她的猫死了。

    祂配吗请问?

    蒋轲玹握住蠢蠢欲动的拳头:冷静,她是来解谜的。

    目前,故事背景和婚礼目的都清楚了,那么只剩下一块信息要补充——所谓的血肉盛宴到底指什么?撒旦重回人间具体指的是什么?

    不要被爱丽丝拙劣的幻境弄偏了方向,祂这么着急让自己掉SAN崩溃,只可能是因为:祂破防了!

    “亲爱的。”蒋轲玹忽然扬起了笑容,张口就来:“你不是说晚上要给我一个惊喜嘛?”

    “惊喜?”那团黑泥磕磕巴巴地问。

    “是啊,我们不适幸福的一家三口吗?你明明答应过我,现在就忘了?否则你举办这场婚礼是想干嘛?”

    当然没有惊喜,只不过是看你脑子不好使套你的话。

    “这场婚礼……这场婚礼是为了让我们的孩子重获新生。”傻子黑泥开始吐剧情。

    蒋轲玹状似无意地道:“可我没有看见艾莉儿呀,难道说……”

    蒋轲玹的眼睛眯了起来。

    “爱丽儿和爱丽丝正在一起吗?”

    “在一起”三个字刚脱口,黑泥激动万分。

    “在一起……是的,要在一起!她们会变成一个完整的个体!完美的人类!撒旦的伟大造物!”

    “雪莱家族将重获光辉,克劳德的暴政统治将被彻底推翻!”

    就是这个!

    蒋轲玹在默默比了个耶。

    克劳德?莎柏琳娜的父亲,雪莱男爵的岳父?

    原来是因为政治内斗……

    “太好了,这么神圣时刻一定有很繁琐的仪式吧。”

    黑泥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对方话中那些复杂的词汇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的,仪式……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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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式……”

    黑泥的声音逐渐弱了下去,祂瘫软在地,渗进了祭台中间深刻的五芒星中。

    蒋轲玹:……

    怎么还有聊一半下线的?

    “轰隆——”

    黑泥完全流入的瞬间,祭台发出巨响,地面一阵抖动,蒋轲玹一个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

    一个藏在祭台内部的高台缓缓升起。

    那上面放着蒋轲玹似曾相识的东西,或者说……人。

    是那五具被拆解又重新缝成五芒星的蓝瞳女尸。

    她们的中央,放着爱丽丝被拼凑完整的尸块。

    蓝眼睛……

    所有人都是蓝眼睛……

    「喜欢吗?我找专人挑的,不觉得它和你们眼睛的颜色很像?」那时的雪莱男爵,轻柔地抚摸着戒指说。

    蒋轲玹快吐了。

    她想冲上去,直接把这团恶心的黑泥摁在地上踹烂,以告慰无辜灵魂的在天之灵!

    “仪式……”

    细微的声响,从高台上的躯体中传出来。

    “啊——”

    下一秒,尸身疯狂地抽搐,大股大股的黑泥从她们的七窍中涌出,她们以一种及其扭曲的姿势重新活了过来!

    □□五芒星中央的爱丽丝瞬间睁开了眼睛,发出尖叫。

    “仪式!”

    “重生!”

    着如一声号令,祭台下的所有黑袍人同时吟唱着混乱不堪的咒语,大口咀嚼着面前烂泥似的碎肉。

    邪恶怪诞的景象与声音将玫瑰园瞬间淹没。

    “颠覆克劳德家族!”

    “献祭他的子女,吃掉他的后代,接管他的家族!”

    “吃掉我!”爱丽丝那张扭曲忽然凑近。

    “让我和她在你的腹中重生!”

    原本人类的尸身像块被黑泥连接的布袋子,流动的脸孔变换出各种或喜悦或痛苦的表情。

    “妈妈不要!求求你不要!”流动中的脸忽然变成了艾莉儿的样子。

    眨眼交错,蒋轲玹反复陷入一场场令人眩晕的血肉万花筒中。

    “吃掉我!”

    “求求你!不要妈妈!”

    “吃了我……”

    蒋轲玹被逼到了祭台边缘,她闭上眼睛,狠狠一踹!

    爱丽丝的头连带着黑泥被踢飞到地上。

    “听见了吗系统!”蒋轲玹叉腰大喊:“这就是谜底!”

    “雪莱男爵勾结异教徒,诱骗妻子吃下被虐待致死的畸形双胞胎,滥杀无辜,企图借助邪神之力诞下恶魔之子,夺取妻子家族的财富与地位!”

    「叮——」

    「系统提示:执行任务已完成100%,游戏正在脱离中……」

    「……脱离……」

    「脱离失败!」

    ……

    昏昏欲睡的平谷云猛地抬头。

    挂钟显示着午夜12:00。

    什么情况?她怎么会睡着。

    她晕乎乎的起身,一抹红色从视野角落掠过。

    平谷云僵在了原地。

    观察室里什么时候开满了红玫瑰?

    !

    她慌忙给另一边的搭档打去通讯,“竺司在吗?木苗苗家什么情况?这边观察室里长出很多花!”

    “苗苗家也是……”通讯响起一阵嘈杂的电流声。

    “刺啦……”

    “你那边信号怎么这么差?我没听清楚。”

    “刺啦……最坏的情况……刺啦……汇报宿……”

    “嘟嘟嘟——”

    “喂?喂?”平谷云顿感不妙,她此刻眩晕异常,这是在面对特级污染物时才会有的那种恶心感。

    “平谷云吗?”又一条调通讯打进来。

    是内线。

    “宿先生!”

    “是不是出事了?我这边刚处理完白衾。”

    “是的,观察室里忽然长满了玫瑰。”听见宿同尘的声音,平谷云忽然安心许多。

    “我在门口。”对面突然说,“人脸识别好像坏了,你过来手动操作一下。我怀疑白衾对爱丽丝做了什么……”

    “爱丽丝有从物认知污染型向物理畸变型变异的趋势。”

    “哈?”

    平谷云从来没听过这种情况,她赶忙过去开门。

    外面是穿着风衣风尘仆仆的宿同尘。

    男人大步走进房间,径直进了观察室。

    “宿先生,到底什么情况?为什么直接异常能改变自己的属性?”

    “这个情况虽然少见,但也不是没有。”宿同尘说着走到了黑猫面前。

    “啊?”平谷云一愣。怎么感觉对方刚刚说了句废话?是我没理解到位吗?

    通讯突然再次响起。

    “我是宿同尘……刺啦……白衾逃跑了……”

    “不要放任何人进观察室!”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